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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绸缪归真

从清河苑归来后,邓绥未曾稍作歇息,便又于前殿召见几位尚书与近臣,细审奏章,厘定章程。她神情专注,语调平稳,一如往常,唯有那偶尔微蹙的眉间,隐约露出几分难以抚平的疲倦与忧思。

至戌时,星辉初上,侍书在旁点起银灯,钟鼓轻响,她才终于起身,步履安静地回到了后殿寝所。

长乐宫后殿中一片寂静,帘幕低垂,熏香袅袅,夜气静谧。冯岚早已在榻上歇下,面朝内而卧,乌发散落枕边,眉眼沉于月影帷帐间,宛若沉睡的莲花。

邓绥轻手轻脚,不愿惊扰,卸下凤钗朝服,只着月白中衣,缓缓躺下,在那熟悉的香气中侧身而倚。

却未料冯岚向来浅眠,她方一靠近,冯岚已察觉。那人迷迷糊糊地转过身来,带着些尚未散去的睡意,将柔弱的手臂搭在邓绥的胸前,轻轻拥住了她,呢喃似梦语般低声道:

“姐姐……今日清河苑的事,我听人说了些。姐姐别气坏了身子……世子年少,说话不中听,未必是真心话。”

邓绥闻言,眼中一瞬浮过柔光,握住冯岚贴在心口的手,轻声叹息道:

“吵到你了吧?我倒并未动气,只是忧心。这孩子……天资明明不差,却顽劣不思进取,一味沉溺嬉戏,若再不教化,只怕来日贻误大事。”

她将冯岚揽入怀中,低头在她鬓边轻轻一吻,仿若将那一日之忧尽藏在这一瞬温存之中。

冯岚靠在她怀里,温柔劝道:“祜儿尚小,涉世未深,总要慢慢引导才好,姐姐不必焦躁。待他年岁渐长,识得世事冷暖,自会明白学问之重。”

“但我怕......等他明白之时,已是为时已晚。”

邓绥低语,一句未竟,便止于唇边。

冯岚听得一怔,心生疑窦,缓缓抬眸,望向邓绥的眼睛:“姐姐的意思……莫不是心中早有重任要托付于他?”

沉默片刻,邓绥终是点头,语声缓缓,却如重钟震宫:

“有,是这大汉皇位。”

“姐姐?!”冯岚惊得骤然坐起,整个人仿佛从沉梦中惊醒,眸中震骇未褪,声音也因惊愕而微颤,“你说……你要将皇位传于世子?”

“是的,阿岚。”邓绥也坐起身来,静静地望着她,神情从容无惧,眼中却满是无法言说的坚定与沉痛,“我思虑再三,这是最稳妥的选择。”

“可……陛下是你亲生的骨血啊!你怎能舍得!”

冯岚哽咽着说,双手紧抓着邓绥的衣袖,声音低沉而哀切,“他才几个月,尚在襁褓中,与你血脉相连,怎么能……”

邓绥也坐起身来,目光沉静如水,望着冯岚动摇的神情:

“正因他小,我才不能将那座龙椅强加于他。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骨血,我怎舍得?可这江山山河社稷,不是单凭血缘就能守得住的。”

“你也许不懂……有些未来注定要来临。与其任由它如狂潮而至,不如我先提前布阵,将人心稳住。”

冯岚怔住,心中掀起波澜。她望着邓绥的面容,那分明是昔日温婉如水的姐姐,眼底却藏着常人难以触及的坚定与沉重,仿佛她一个人,正默默背负着整个时代的预言。

“姐姐……你为何要这么做?是提前预知到什么了吗?”她几乎是颤声问出口。

邓绥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将她重新拉回怀中,低声道:“现在不知,将来就会知晓了。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好好抚育湉女长大,看着我做出一番事业,便是最好的。”

冯岚伏在她胸口,感受到她心跳沉稳,却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孤独。

“夜深了,别再多想,睡吧。”邓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眠。

可那一夜,冯岚久久未能安睡。而邓绥,亦是睁眼至晓,她望着帐幔之外的天光渐起,眉宇间,是无人能懂的沉默与担当。

次日朝议甫毕,天色微明,晨光从未散的金瓦银瓦间洒落,薄雾轻绕于宫墙朱槛之间。邓绥卸下朝服,步入长乐宫正殿,只觉一股熟悉的暖意扑面而来,仿若将她从政务的纷扰之中抽离,带回了人间烟火的清晨。

前殿内炉香轻袅,檀木屏风后传来阵阵轻语。闻喜长公主已早早等候在榻旁,小小的身影端坐如仪,一袭淡紫襦裙,腰系流苏玉带,虽不过三四岁年纪,却已有几分亭亭之姿。她明眸如漆,唇红齿白,面庞似凝脂初融,气度安然,不动声色间竟透出一丝书卷之气,竟有几分“女诸生”的雏形,像极了邓绥年幼时的姿态。

冯岚亲自执教,教她诗文礼仪,言行举止皆合矩度;而邓绥每逢闲暇,也会从治国之道,军政布防中择要一二,循循点拨。这孩子,生来便是她们二人心头的明珠。

见女君入殿,闻喜忙离座小跑至前,躬身行礼,童音奶糯却吐字清晰:“儿臣向女君,皇太妃请安!”

“哎哟,我家湉女真乖,快快起来,过来绥母亲身边坐。”邓绥满面笑意,忙俯身将她搀起,那一声“绥母亲”从女儿口中唤出,温柔如一弯春水在心间缓缓漾开。

闻喜长公主咯咯一笑,小小的手攀住邓绥的衣袖,顺势跳上案旁锦垫坐定,兴致勃勃地要去拿玉箸,准备用膳。

“诶——兴儿!”冯岚在一旁忽然轻声一叱,语气虽柔,却含三分严肃。

她温婉地皱了皱眉:“女君尚未动箸,你怎可先行用膳?可记得礼教?”

闻喜一愣,小脸顿时紧张起来,立刻放下玉箸,规规矩矩地准备起身行礼谢罪,小嘴抿着,委屈却不敢辩驳:“兴儿一时太饿了,忘了规矩,请绥母亲和母亲责罚。”

邓绥见状,啧了一声,面上带笑,语气却故作责备地嗔冯岚:“阿岚,你这又何苦吓孩子?咱们是家里用膳,又不是在外朝讲章奏,你还让不让人喘口气啦?”

冯岚捂唇轻笑,端着茶盏温婉自若:“规矩虽小,却是根本。若连一国公主都不尊礼守序,将来旁人怎看女君治家有方?只怕要说咱们宠得过头啦。”

“他们爱说便说去,”邓绥却丝毫不以为意,伸手捏了捏闻喜的小脸蛋,“湉女是你我之女,是咱们大汉的长公主,先帝亲赐玉印,定封号,宠一点怎么了?再说我们兴儿多乖巧懂事,就算偶尔调皮,也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说罢,她亲自为闻喜夹了一筷清炒黄心菜,语气宠溺极了:“快吃吧,说来说去,这菜都要凉了。”

冯岚也浅笑着点头:“你绥母亲最疼你啦,趁热快多吃些。”

“嗯!”闻喜高兴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脆声脆气地说,“湉女有两个母亲,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此言一出,邓绥与冯岚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温柔缱绻,恍若这一刻宫墙之外的风霜,朝堂上的纷争,都化作了一缕烟云。

玉箸轻举,金樽暗香,这一餐饭无关山河社稷,只关人间欢喜。

长乐宫晨曦初照,殿中炉香缥缈,檀木屏风后曦光斜映,金碧辉煌之中透出几分温柔。三人围坐在雕花梨木榻前,膳案上珍馐盈盈,软语细语,满是人间烟火的暖意。冯岚将一碟莲子羹推到闻喜长公主面前,邓绥则轻声叮嘱女儿小口细嚼。此刻的她们,哪有半点皇权深宫的森严与阴鸷?只如寻常人家的清晨,一饭一蔬皆含情意。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阵细碎的哭声轻轻打破。那声音轻如落雪,却在静谧的宫殿中格外刺耳。邓绥眉头轻蹙,循声望去,只见殿门外一名身着浅绿色宫衣的小侍女站在阴影里,眼中噙泪,唇角颤动,竟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邓绥与冯岚对视一眼,彼此皆露出一丝疑惑之色。邓绥放下玉箸,温声唤道:“那位小宫人,过来。”

那侍女显然被惊了一下,慌忙拭泪,低头走入殿中。她年纪尚小,体态纤弱,走到近前后便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行礼。

邓绥屈身,亲自拉起她的手,那双素白的手掌轻柔地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如同春日暖风拂面:“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为何哭泣?可是有人欺负你了吗?你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小侍女抬起头,眼眶红肿,唇齿轻颤:“回女君,皇太妃,奴婢……奴婢唤作‘媵儿’,今年方十三岁。无人欺我,是奴婢……一时失态罢了。”

冯岚也蹙眉柔声道:“那是为何?不妨说与我们听。”

那名唤作“媵儿”的小宫人终于忍不住低声呜咽:“是奴婢方才见女君与皇太妃、长公主其乐融融,忽而想起自幼与家人别离,再未归过乡。见此情景……便不觉落泪,失了分寸……”

她话音未落,邓绥的眉眼间便已浮现一抹哀怜之色。她轻轻握紧了媵儿的手,道:“思念亲人,本就人之常情,何须自责?你年纪尚小,是何时入宫的?可有亲人在世?”

媵儿低头,缓缓道来:“奴婢……五岁那年,因家族犯了事,被充作掖庭之婢,赎罪入宫。原名早忘,只记得当年掖庭吏随口取了‘媵儿’二字,说是‘侍奉王者之人,终不得名分’。奴婢自此便用这名字,一直做些端茶送水、打扫膳堂的杂活……已八年了。”

冯岚听得心中一酸,邓绥亦神色凝重。自光武帝中兴以来,宫中女婢因家罪、因贫寒,充入掖庭为奴者源源不断,造成了“内有怨女,外有旷夫”的局面。若‘幸运’被君王看重,获得宠幸,生活条件方能改善一些,要不然,就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宫中,做着最苦最累的活儿,无人在意的死去。

似媵儿这般的故事,在深宫中数不胜数。她们的名字,早已不是身份,只是被权力碾压的痕迹。

邓绥沉吟片刻,终于缓缓开口:“媵儿,你愿不愿离开宫门,自由为人?我允你赎身,赐你金银绢帛、田地屋宇,助你归乡团聚,做自己想做之事。可好?”

此言一出,媵儿怔住了,旋即泪如雨下,猛地跪倒在地,哽咽着道:“奴婢……谢女君再生之恩!奴婢此生此世,永铭恩德!”

邓绥蹲身扶起她,手指轻轻为她拭泪:“‘媵儿’这个名字,终归是奴婢之名,我不喜它。从今日起,你改名为‘邓立’,破而后立,涅槃重生,姓氏与我同。这邓姓虽不能光耀门楣,但若往后回乡遇事,也可行个方便。你当记得,往后你便是自由之人,不再是这宫中的幽魂。”

“谢女君……谢女君!”邓立哭得泣不成声,伏地再拜,纤小的肩膀颤抖不已。

冯岚也红了眼圈,轻轻拉住邓绥的衣袖,低声道:“姐姐……你又救了一人。”

邓绥望着长乐宫外初升的阳光,微笑道:“启玉笼而鸣青凤,濯锈链以游碧渊。若为君,便要为世间女子破一破这天地不公。”

翌日,一道圣旨自德阳殿而出,传遍雒阳,传至九州,送至边疆。那道圣旨上写着:

「奉天承运女君陛下,制曰——

朕膺天命,抚育万方,念及黎庶疾苦,尤悯深宫幽闭之人。宗室罪没入宫之奴婢,或未承恩泽,无位号之宫人姬妾,皆属无辜困顿,久羁禁掖,难免思乡郁结。今特沛殊恩,一概赦免,放归乡里,复为良民,使其骨肉团聚,各遂生养。

至若各官府、郡国、王侯之家所蓄奴婢,或有疾病羸弱、年迈力衰者,亦一体矜恤,准其脱籍,俾得安度余年。凡没入官府之女子,沦贱为奴者,无论缘由,悉予宽宥,除其贱籍,复归平民,以彰朝廷仁厚之德。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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