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进了村子，在九爹的引领下来到山口的村屋前。这里的房屋依山傍水而建，整齐的木屋夹在两山之间的河口处。山谷中潺潺的溪流正是东陵河的源头之一，村前的河水如蓝色绸缎般铺展开来。若在此处下饵，毒药的气味必能顺着水流遍布整条河道，不愁那河妖不上钩。
溪源环视众人，正色道：“各位，河妖嗜血，但仅用普通诱饵还不够。要彻底除掉它，必须用特制的毒饵。”
“毒饵？”于叔若有所思，“那河妖不知有多大个头，要用什么毒？用多少才够？”
溪源说：“这一个月的行程中，我早已备好了专门对付水妖的毒药。此毒遇水即溶，无色无味，却能让妖物血脉逆行，现出原形。”
老祭司上前，猛地抓住溪源：“你这毒……从何处得来？”
溪源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师门秘传，恕难详述。”
溪源从包袱中取出一个古朴的灰木小瓶，对众人道：“此乃‘无香散’，专克水族精怪。”他轻轻摇晃瓶身，里面传出沙沙的细响。
“就这么一小瓶？”
“能管用吗？”
“河妖要是真那么大，这点粉末够干啥……”
村民们交头接耳，将信将疑。
溪源不慌不忙地解释：“这‘无香散’遇水则溶，遇血成毒。只要河妖吞下带毒的鱼饵，必现原形！”他笃定的语气让众人渐渐安心。
准备工作开始了，村民们将一筐筐活鱼宰杀放血。
溪源手持木瓶，在每筐鱼饵上方轻轻一抖，金色粉末飘然而下，遇血即化，转眼消失无踪。
“放饵！”九爹一声令下。
几大筐毒饵被倾倒入水，顿时血染河面。鲜红的鱼血随着水流缓缓晕开，像一朵朵妖艳的花在水面绽放。死鱼顺流而下，将致命的毒药带往东陵河的每个角落。
鱼饵入水已近两个时辰，正午的太阳渐渐爬上头顶。村民们坐在渡口边歇息，温暖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几个老汉甚至打起了鼾。
溪源始终站在最靠近水面的位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河面。他的衣襟早已被汗水浸-透，却仍保持着高度警觉。
老祭司起初也拄着拐杖在岸边观望，但见迟迟没有动静，便用那双浑浊的眼睛冷冷地瞥了溪源一眼，独自踱到木屋的阴影下打坐去了。
素影坐在渡口边缘，两条小腿悬在空中晃荡，脚尖几乎要碰到水面。她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河水，仿佛这样就能看穿河底的秘密。
“溪源小哥，”有人懒洋洋地喊道，“这河妖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啊？”
“请大家再耐心等等。”溪源的声音沉稳有力。他走到素影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影，离水远些，去九妈那边坐着。”
素影仰起脸：“溪源哥哥，阿佑叔叔被河妖害死了，我一定要亲眼看着它伏诛，若有我能帮上忙的，绝不退缩！”
溪源轻叹一声，蹲下身与她平视：“放心，只要河妖吞下带毒的鱼饵，必定现形。等它毒发浮出水面，就再难伤人了。”
素影刚要点头，忽然一阵微风拂过河面，带来浓重的血腥味。夕阳的余晖将河水染成血色，水光中似有无数眼睛在闪烁。
等待漫长而煎熬。几个时辰过去，村民们渐渐坐不住了。上次出渔颗粒无收，眼下又耽误了一整天劳作，陆续有人告假回家。到日头西斜时，岸边只剩下十几个人影。
“天要黑了。”
老祭司沙哑的声音突然打破沉寂，把素影吓得一哆嗦。老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佝偻的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他的双眼死死盯着河心。
溪源望着渐暗的天色，河风愈发急促，带着刺骨的寒意。
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投向溪源的目光中掺杂着怀疑。这个年轻人真是无伤大师的弟子吗？但比起这个，他们更关心的是他能否降伏河妖，来年能否有个好收成。
夕阳完全沉入山后，白日里如蓝绸般的水湾此刻化作一匹黑缎，在暮色中无声流淌。
九爹走到溪源身旁，问道：“要在这里守夜吗？”
溪源点点头：“河妖若吞了毒饵，必会浮出水面。但偌大河域，不知会从何处现身。这一带水湾鱼饵最密集，在此守候最有可能等到。”
“那我陪你一起守着。”九爹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素影突然插话：“大家都饿了吧？我回去做些饭菜送来！”
“小影，让你九妈送来就行，你快回去。”九爹说。
素影正要转身，余光却瞥见河面漾起一丝波纹。她顿住脚步，屏住呼吸。
河心处，一圈圈涟漪正无声扩散，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水下缓缓上浮。
一道细长的波纹在河面上急速穿行，如同利刃划破黑绸。素影瞪大眼睛，终于看清——那分明是一道高耸的鱼鳍，正破开水面，以惊人的速度向渡口逼近！
“河妖来了！”素影的尖叫声划破夜空。
村民们顿时骚动起来，一边紧盯着水面，一边踉跄着向后退去。那鱼鳍所过之处，河水诡异地翻涌着，隐约可见水下庞大的黑影。
九爹一把抓住溪源的手臂：“小哥，现在怎么办？”
溪源目光锐利如刀：“看这情况，应是无香散见效太慢，河妖还有余力伤人！”他转身对众人吼道：“快退后！都退到木屋后面去！”
千钧一发之际，溪源掀开脚边最后一箱鱼饵。腐鱼的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他双臂发力，将整箱鱼饵倾倒入河。水花四溅中，那道鱼鳍突然调转方向，直奔鱼饵而去。
“溪源哥哥小心！”素影高声呼喊。
只见水面骤然隆起，一个庞然大物破水而出——那根本不是寻常的鱼妖，而是一具半人半鱼的畸形怪物！它腐烂的鱼头上嵌着两颗浑浊的人眼，布满鳞片的躯体上还挂着几缕破布，分明是阿佑生前穿的衣服！
怪物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獠牙，却不是扑向溪源，转而咬住了那箱鱼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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