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凯伦不是在公立高中的文学课堂上，也不是在贫民区酒吧一周一次的廉价派对上，而是我表弟电脑一个名为”复习资料“的文档里。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但凯伦不知道，我也没和她说起过。那个文档也被后来的我销毁了。
但我今天不想花时间大谈特谈我和凯伦之间多么有爱，过得有多么恣意潇洒。或是我为了融进她的世界或是她走进我的世界费了多大力气，我和她有多么的心力交瘁。
我想聊的是困在寒冬的冰天雪地里我和她相互取暖的往事。
欢迎来到我和凯伦·威金斯的世界，故事开始。
我母亲有一个在美国扎根的远房表亲，那家人搬到美国后鲜少和国内的亲人联系。可自从我母亲去国外当了大学中文老师后忽然的那家人又和我家走近了。
那家人的父母尚会汉语可不愿意说，儿子更是个纯正的abc。我不喜欢这家人。
那儿子是个高中生，叫约翰.李。长得还勉强看得过去，可惜唯唯诺诺，不爱说话，也不搭理人。我比他大些，跟着母亲转去了美国读大学。大一升大二的那年暑假他父母强烈要求我到他们那儿度过这个夏天。
可我知道，这家人只是想要我过去当免费的补习老师，且他们的住房离贫民区有些近，还靠近火车轨道，难以想象到了晚上会有多吵。
但夏天这么漫长，我想人该有新的尝试，于是同意了邀约。
等我到那儿后才知道我的房间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杂货间，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对着对面高高的火车轨道。门也小小的，弯弯曲曲的，像窗外长得稀里糊涂的桦树。
但好在屋子还算整洁，窗户虽然小可阳光还是能看到这块小小的天地并每日施舍玉露。可我没想到未来一年我会一直待在这儿。
母亲车祸昏迷，为了医药费我退掉了在美国的租房又卖掉了国内的房子，被迫住在这方狭小的监狱。
没了母亲，这幢房子成了唯一能容纳我的地方。我不得不想尽办法堵住洗澡时偷窥的门缝，不得不在换衣服时用桌椅挡住偷拍的摄像机，不得不在补习时忍受对方窥伺、恶心的眼神。
后来在他的电脑里看到那个文档时我一点也不意外，我只是心疼文档里那个金发的小姑娘，视频里的角度她显然不知情。
除去这些糟心的事，每天都过得平淡如水，我只等念完剩下的课程拿到学位证书找一份工作供养母亲的医药费，自立门户脱离这户人家。
有时候想母亲想得苦了些，我就想我是来这闭关修炼的观音坐下童子，众神觉得我道行有失，特派我来此寻找机缘，度过劫难以得飞升。
想到此，我也忘记了眼泪，我的泪腺被割除。只是偶尔下雨，看到窗户上映出自己的影子，雨水哗哗地往下流，惊雷炸似鞭打，抽的我好疼。我有时看久了会以为真是自己流了泪映在了窗户玻璃上。
母亲出事后，这家人对我的态度也日渐恶劣，好在我还有家庭教师的用处，他们还能给我一块栖身之所。
大四攒够了租房的钱我以为自己终于能够离开，可现实的压力逼迫我到男孩所在的高中任职中文课老师。
这是我第四次遇见凯伦的地方，这时她正在厕所和一个男学生亲热，我因为有人上课迟到担心学生出事到厕所找她才撞破了她们。
厕所门口我就听到了那些声音。男声像老牛在低叫，听着只叫人想要尽早杀了这头恶心的牛。
女声什么样我没听清，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知道这种事在这个国家很常见，可我没想到他们不知羞耻到这种地步。
我莫名想到了那个文档，金色的头发在我眼前摇晃。莫名让我想到了阳光正好的大海上飘荡的小船上的帆布，白色的帆布在太阳的照耀下映成了金色，闪闪发光，像披着金光铠甲的碧波。
不不不，我脑里再次被扔进了那个男学生的叫声，就像一枚臭气弹在我身边炸开，熏得我眼泪直往下掉。
我脱下外套恨恨砸开门冲了进去，他们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我拔开厕所隔间的门，那男学生还压着发出老牛的叫声。我钳住他的臂膀把他撕了下来，顺势将担在小臂上的外套抛了出去，稳稳盖在她的身上。
我将那位男学生拖了出去，一路上他嗷嗷直叫，他是待宰的猪，我是杀猪的屠夫。只是他这头猪的屎是从嘴里吓出来的。
我一直把他拖到了办公室，将他摔在地上，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他显然不服，脸憋的真和猪肝一样，怒吼着我侵犯了他的人权什么老生常谈的车轱辘话。
我看着他不说一个字，看着他的怒吼尴尬的结束，只能用摔桌子和脏话来打破凝固的空气。我昂首示意他继续。
“继续啊，怎么不继续说了？我不是侵犯了你的人权吗？你继续说啊！你说啊！！你还要说什么？！！”
他好似被我定了身，憋了半天只是一句带有歧视性的话。我突然笑出声，他问我笑什么。我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拍了拍手。
“好好好！我向你道歉，我撞破你在□□，还把你拖了出来让全校人看到了你那儿很小的事实，为这件事我和你道歉。”
他愣愣的显然没搞懂我想干什么，我笑着翻开了班级名单。
“杰瑞米.杜兰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冷着脸不满我语气里的嘲讽，“你父母都是酗酒的瘾君子，你哥哥早就离家出走了，你全家都靠你姐姐供养。哦！你们一家都在这个高中读的书啊！”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算是一种家族传统么，父母在高中**成性毕业后就奉子成婚了，哥哥高一刚入学没几天就被退学了，姐姐在高二因为打架被劝退，弟弟也是个暴力狂，你们真是绝配的一家人呢。”
“道歉！”
他突然出声，瞪着我。
“和我的家人道歉！”
他想用眼神吓我，可无奈我一米七八的个头是他无法企及的高度。
我笑着看着他：“可以啊，你去和刚刚的女生道歉，再和我道歉，最后和被你骂过的老师道歉，我就和你道歉。”
他被我第一句话逗笑了，得意洋洋，摇头晃脑：“和凯伦道歉？我们是自愿的，而且她本来就是个slut…！”他没说完我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我的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我的手剧烈的颤抖，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心底燃烧的怒火。他不敢置信我真打了他，他冲上来想和我决一死战，我猛地揪住他的衣领，瞪着他。我想他看见我的眼睛了，不然他不会这么快噤声。
“你自己就是个**的混球，恶心的slut，你凭什么认为和你行为相近的女性就比你低人一等？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这个恶心、肮脏的gay，你以为我没听到你在公共厕所为另一个男人叫出的声音吗？你以为你隐瞒的很好吗？你就是一头肮脏、恶心的动物！你……”你凭什么骂她。
我咽下最后一句话，他没说话了，他没想到性取向的事情暴露的这么快。
我从他口袋摸出一盒□□，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想警察应该不知道你家还有个副业吧？”
幸好，幸好听到的八卦足够多。
他低下头，我站开了些，将烟扔到他身上：“带着你的违禁品滚远点！在我的课上给我规矩点！”
我转身离开，他悻悻将烟盒藏进口袋跟着溜了出来。我快步走回教室，刚进门就看到一抹金灿灿的明黄色在我眼前闪耀着，异常耀眼，她是阳光的化身。
凯伦坐在靠窗的后排，玻璃窗上映出远处碧蓝色的天空，像我梦里的海水。绵延的白云是拍在岩石海岸的碧波泡沫，她像漂浮在海面的爱丽儿，只等我从名为讲台的船上落海昏迷她好来救起我再续一段佳缘。
我不是王子所以不会弄错人，我会记得拯救我的爱丽儿是太阳色的金发。
“好了同学们，继续上课，请把书翻到第三十二页，我们继续讲上节课留下的问题。”
我感受到她的目光了，可我不敢看向她，我想她会讨厌我吧，我刚刚那样对她的男朋友。
我被她盯的有些手足无措，不管把手放在哪里我都觉得不够优美到能入的了她的眼。
可我又喜欢被她看着，哪怕那眼神是她为了一个男人而讨厌我。
她那双蓝色的眼睛像两颗地球，夜晚她因为火车驰过而尖叫的时候这两颗星球就会显得更加明亮。
整堂课她都在用那两颗星球监控着我，我被盯得上课的动作很不自然，我想她肯定是为了杰瑞米的事情打抱不平吧。
不过能让她因此注意到我倒也不错。
“好，还有两分钟下课，大家可以练习一下今天教的几篇对话，下堂课我会找人读，读得不好的同学加作业，读得好的同学有奖励。”
我整理了一下教材理了一下袖子，看表的时候无意中注意到角落里的她还在看我。
我有些紧张，不自然的将教材抱在胸前，继续看了几眼表确认她看的是我后才放下手腕。
我用手悄悄拽了拽并没有卷起来的衣角，又扯了扯并没有翻折的领口。这才放心的将碎发撩到耳后，轻轻咳了几声清清嗓子。
两分钟对我来说度日如年，我从没觉得两分钟过的这么慢，我不停地怀疑自己看错了时间，看了好几次教室墙上的钟和手腕上的表确认时间。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了，因为按照以往的惯例：上一堂课作业做得好的学生可以下课去办公室领一两个我从中国带来的小玩意儿。
碰巧，每一次去办公室的人里都有她。可她一次也没去。
下课铃响了，我有些僵硬的走出教室门。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后我身体一松，上紧的发条终于松开了，可心底还在留恋。
我想等会她就要来办公室了我得赶紧回去把单独给她挑选的礼物盒子拿出来。
我颇为激动地回到工位，用热水沾湿了纸巾擦了一遍桌子，拿下发夹重新绾了一遍头发，又从包里拿出一瓶香水喷了喷脖颈和桌子。
我想万一她来了我现在这样应该已经足够体面而又不显得刻意地面对她了。
我一遍遍在脑子里重复自己这些天一直没说出口的台词：你好，没想到在这里和你碰见，那天在医院谢谢你的帮忙。那天在医院真的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抽血的针口还疼吗？有时间我可以请你吃一顿饭吗？
……
太刻意了！
我在内心尖叫，这样的头脑风暴像dp一样让我上瘾，在想她这件事上我成了瘾君子。
不等我多做准备已经有人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我呼了口气转身笑着面对进来的同学，我看到她跟在最后面，明黄色的头发亮晶晶地在我心头摇曳。
“都来了吧？七个人嗯对上人数了，来看一下你们想要哪个吧。”
前六个人围过来叽叽喳喳的挑选着，她站在最后面看着我。我装作没看见她，直勾勾的盯着手腕上的两只银镯子。
六个人很快选好嬉笑着离开了，只剩下凯伦一个人站在桌前不动。
我把单独给她挑选礼物的盒子拿出来排在普通的盒子旁边，维持着淡淡的笑容开口道：“凯伦你来挑一个吧，喜欢哪个？”
她抬起手指向我的手腕，蓝色的眼睛带着笑意甜甜的看着我：“我想要这个，可以吗？老师。”
她笑起来像一块琥珀糖，看上去很淡，其实很甜。她戴着一顶嫣红色的针织帽，金色的头发轻柔的垂下在她灰色的大衣上流淌，脖子上围着一条大红色的围巾，像围绕群山的红色山雾。
她第一次离我这么近，我才发现那两颗蓝色星球还混着一抹淡绿色。她瞳色很浅，浅若碧波，静似粼粼秋水，动如涎玉沫珠。
我不禁失神，喃喃开口：“你只想要这个吗？”她点了点头，我从手腕上取下一只银镯子递给了她。
她接过，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她笑着把玩着银镯子：“老师好小气，只舍得给我一个。”
她眼里的笑意太过自然，看不出丝毫敌意。我摇了摇头：“这是我母亲给我的。”她一愣，笑容一滞，嘴角的弧度变得机械生硬。
她将镯子放在桌上，固执的用刚才那副玩笑语气笑道：“开个玩笑，老师怎么还当真给我了。”我没有收回镯子，这副对镯本来就应该两个人戴。
“你喜欢就拿去吧，我手上还有一只。”
我笑着将手上的那只褪下递给她，她的笑容在这时真的消失了。她有些不知所措，似乎在纠结到底拿不拿这镯子，最终她还是伸出手接受了。
我轻轻勾过她冰凉的手，将被我体温捂热的银镯子轻轻套了进去。和她很般配。我轻笑着将桌子上变凉的镯子重新套在自己手上想和她说：“看，多般配啊。”
可她看上去有些难受，我站直身子担忧地看着她：“怎么了？凯伦。”她摇了摇头，僵硬地撑起笑意：“谢谢老师。”而后便快步离开了。
我久久地站着，摸着镯子被她手触碰过的地方。那儿一片滚烫，不知是重回我手腕的原因还是因为凯伦的体温被这镯子吸走了。
不然这镯子怎么这么烫？不然刚才她的手怎么会那么冷？
请勿模仿杰瑞米～[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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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绿蝶难飞 1:谩辞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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