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郑攸宁回到涂颂新的公寓楼。房间温暖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与网络世界的喧嚣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攸宁回来了？”张妈一如既往地从厨房走出来，笑容亲切，“累坏了吧？快洗手，饭马上就好。颂新也刚回来，正好一起吃饭。”
郑攸宁看见了已经在餐桌前坐定的男人，有些意外，他竟然回的这么早。
她犹豫了下，躲闪反而显得心虚。她将包放在玄关，径直走向餐厅。
“闻着就香，谢谢张妈。”她由衷地说了一句，张妈的手艺真是没得说。
涂颂新已经坐在主位，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杂志，姿态闲适。
郑攸宁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不见半分怯懦。
涂颂新抬眸，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她神色平静，甚至对他很淡地笑了一下，仿佛今天那个将他推向风口浪尖的人不是自己。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没有多余的话。
“攸宁，尝尝这个汤，豌豆芽肉丸汤，肉丸是我自己做的。”张妈从厨房过来，给郑攸宁盛了一碗汤。
“谢谢张妈。”郑攸宁双手接过。
涂颂新的手机一直在响，但他并不接，张妈边盛汤边说，“颂新今天电话好像特别多？我听着响了好几回。”
涂颂新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嗯。是不少。”他抬眼，目光掠过郑攸宁低垂的眼睫，“大概都是看了今天的新闻，来关心一下。”
郑攸宁舀起一勺汤，送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没有接话。
涂颂新并不在意她的沉默，慢条斯理地用餐。
张妈也不多留，她总是适时将空间留给新婚小两口。
过了片刻，涂颂新再次开口：“听说你们周刊今天的报道，效果很轰动。”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尤其是那个身份揭秘，和新婚的消息。”
郑攸宁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沉静。这比她预想中的任何反应都更难以应对。
她放下汤匙，声音维持着刻意的冷静和平稳：“舆论反响在预期之内。照片是真实的，身份信息是客观事实，新婚，”她停了一下，“也是事实。报道只陈述事实，没有添加主观臆测。”
涂颂新闻言，唇角向上牵动了一下，他点了点头，“嗯。陈述事实。”他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秋刃记者的笔锋很稳，节奏也控制得很好。先神秘造势，再引爆身份，最后新婚收尾。层层递进，舆论引导得很精准。”
他的评价客观、冷静，甚至带着点专业角度的欣赏，完全听不出他是这场风暴的核心受害者。
“只是，”涂颂新话锋一转，“辛苦了。为了这些事实，熬了一整夜？”
这句“辛苦了”，听不出是关怀还是讽刺。
郑攸宁避开他的目光，重新拿起汤匙，搅动着碗里已经有些凉掉的汤，低声道：“工作而已。习惯了。”
涂颂新没再说什么。他拿起公筷，从靠近自己的盘子里，夹了一块清蒸鱼，放到了她面前的骨碟里。
“张妈手艺不错，鱼很新鲜。”他说了一句，便不再看她，继续用着自己的餐。
郑攸宁看着骨碟里那块雪白的鱼肉，这个动作本身，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她心绪不宁。是试探？是提醒她“涂太太”的身份？还是仅仅出于一种深不可测的、她无法理解的城府？
她最终没有去碰那块鱼。晚餐在一种微妙的寂静中进行着。没有争吵，没有质问，只有碗筷轻碰的声响，和张妈偶尔进来添汤时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涂颂新像一座沉默的山，深不可测。而郑攸宁，她就感觉自己像一条溪流，试图冲击这座大山，而所有的冲击都被无声地吸纳、化解。这场她精心策划的舆论风暴，在涂颂新绝对沉静的反应面前，仿佛成了一场她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他不在乎？
还是这一切，早就在他的棋局之内？
郑攸宁低下头，小口喝着已经微凉的汤。没关系，水流总能穿石，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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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论发酵了三天，热搜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涂颂新已婚的消息的爆出的当天，#席冉冉疑似小三# 的话题就直接冲上热搜前排，席冉冉的社交媒体评论区彻底沦陷，充斥着“小三”、“知三当三”的辱骂。网友开始深扒她的过往，一些真真假假的“黑历史”，早年不当言论、疑似耍大牌的片段、与不同男性的模糊合照都被扒出放大。她苦心经营的“清纯小花”人设摇摇欲坠，连带她待播剧的评论区都被 “小三滚出娱乐圈” 的留言刷屏。
与此同时，公众的好奇心也转向了涂颂新那位神秘的“新婚妻子”。有人开始试图扒出这位涂太太的真实身份。
然而，作为涂太太本人，她本人已经做好了被曝光的准备，可就连郑攸宁本人都感到惊奇，尽管她和涂颂新的婚礼确凿无疑地举行了，现场也有不少宾客，但网络上竟然找不到一张清晰的新娘正脸照。流传出的，只有一张她头戴白纱、侧身站在涂颂新身旁的远景照片，根本看不清脸。
这反而激发了更大的猜测和讨论热潮。“保护得这么好？”、“看来是真爱啊！”、“这背景得多硬？”之类的评论层出不穷。
郑攸宁刷着舆情后台，看着自己文章的转发量破十万，评论区吵得不可开交，而涂颂新的公司深空科技连一条公关声明都没发。岳氏实业那边更是风平浪静，股价没跌反涨了两个点，涂伟杰照样出席行业峰会，连记者提问“涂总家事”都被他笑着岔开，一句“年轻人的事他们自己处理”轻描淡写揭过。
更让她心里没底的是涂颂新本人的反应。这几日早晚在公寓里偶尔碰面，他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甚至比往常更从容，绝口不提外界正因她掀起的惊涛骇浪。那种过分的镇定，不像是一个绯闻缠身的商人，反倒像是一个早已洞悉一切的旁观者。
郑攸宁原本笃定的心态，渐渐渗入了困惑和不安。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想当然了，她以为的混乱，在他眼里或许根本不值一提，她费尽心机布下的局，说不定早就被他看穿。
而和郑攸宁的不安形成对比的是她的主编王薇。星娱周刊编辑部的空气中都喜气洋洋的，王薇捧着最新一期的销售报表笑得见牙不见眼，办公桌上的电话却响得频繁，她接起时的语气从最初的得意洋洋，渐渐变得小心翼翼。
挂了电话，她找到郑攸宁。
“攸宁啊。”这几日，郑攸宁在王薇那里，已经慢慢有了姓名，从“小郑”变成了“攸宁”。
郑攸宁正在整理席冉冉粉丝发来的私信，不堪入目的辱骂占了大半。
席冉冉本人发了一条语焉不详的微博：【清者自清，时间会证明一切。】配图是一张在片场疲惫闭目休息的照片，楚楚可怜。她的狂热粉丝瞬间被点燃，郑攸宁的记者社交媒体认证账号【秋刃】下涌入大量不堪入目的辱骂和人身攻击。
王薇搓着手，压低声音：“咱们杂志的销量是爆了，可麻烦也来了。席冉冉的经纪人打电话都快把我骂化了。说我们恶意中伤，要发律师函，要告咱们诽谤呢。”
郑攸宁面无表情地屏蔽掉关键词，关闭私信，听到王薇的话，她转头：“诽谤？我们有照片有时间线，怕什么。小三是网友骂的，是不是小三需要涂颂新为她澄清。”
“你这丫头。”王薇拍了下她的胳膊，她眼睛也扫到了郑攸宁的屏幕，猜测她应是被席冉冉的粉丝骂急了，“跟明星置气犯不着。关键是涂总那边，那才是财主。我刚收到消息，深空科技的公关部联系咱们了，说涂总愿意接受专访，聊聊公司新动态，算是给咱们一个台阶下。”
郑攸宁指尖一顿：“专访？”
“是啊！”王薇眼睛发亮，一般这种专访，从来轮不到他们这种小报的，“涂总那边真是给了咱们一个天大的面子，独家专访，专门聊聊深空科技的新战略和新款游戏《星尘传说》游戏。点名了，就要写那篇报道的记者秋刃来做。”
王薇越说越激动：“攸宁，你可得抓住这个机会，把这篇专访写出深度，写出水平，借着这波热度，让咱们周刊的格调都提升一层。”
送走主编，郑攸宁坐在工位前，先前那点困惑迅速被一种了然的清明取代。
她终于明白，为何这几天涂颂新始终波澜不惊。
原来他等的竟是这一刻，将舆论风波转化为一场免费宣传，顺势将公众的注意力引向了公司的新项目。
她打开社交媒体，果然，深空科技官号的声明函已发布，明确澄清那天只是正常的工作会面，席冉冉小姐是他们即将推出的新手游《星尘传说》的代言人，双方正在就合作细节进行最终洽谈。
她看着屏幕上那份措辞严谨的声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这位科技新贵的商业手腕当真名不虚传。
只是，涂颂新，你点名要秋刃来做这个专访。
究竟是为了公事，还是另有所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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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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