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为爱改宗：跨越界限的争辩
夏日的晚风带着临洮特有的干燥气息，从窗户吹进来，却吹不散客厅里浓得化不开的硝烟味。电视机里喧闹的晚会成了毫无意义的背景音，完全被林晓薇哥哥林国栋粗重的呼吸声所掩盖。
“你再说一遍？你要嫁谁？”林国栋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手里的烟灰因为微微的颤抖，簌簌地落在玻璃茶几上，像一小撮冰冷的骨灰。
我攥紧了衣角，棉质的布料被手心的冷汗浸湿，黏腻地贴着手心。我强迫自己迎上哥哥灼人的目光，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但声音出口，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我自己都惊讶的平静：“哥，我打算和马福结婚。”
“砰！”林国栋的手掌猛地拍在茶几上，烟灰缸惊跳起来。那声巨响像砸在我心口，震得我胸腔发闷。
...
“不行！绝对不行！你想都别想！你要是计划嫁回族，以后我们就再不要联系！”
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晓薇的心口。
她试图让语气保持平静：“哥，我在临夏工作了这么多年，我接触过很多回族同胞，他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那样？”林国栋猛地打断她，冷笑一声
“我在这片土地上活了四十多年，我见过的比你吃的盐还多！回回？两面性！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这话你都没听过？他们的饭你能吃，他们的话你敢信？你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偏激？每个民族都有好人，也有坏人。马福他是个好人，他善良、正直……”
“好人？”林国栋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
“是，他是好人，‘十个回回九个贼’的老话，难道是凭空编出来的？他们的钱来得快，去得也快，有了钱干什么？不是盖房子，就是琢磨着再娶个老婆！你告诉我，马福他是不是也这样？”
“你这是污蔑！”
晓薇的脸涨红了
“马福是公职人员，他懂法！重婚是犯法的！而且他根本不是那种人。回族人至少比我们很多人更孝敬老人，更重视家庭！”
“孝敬？重视家庭？”林国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是，他们孝敬。但他们男人女人，心思活络得很！脑子里有多少文化？就知道打扮得光鲜亮丽！我们汉人讲究个内在，追求个灵魂干净。他们呢？就喜欢个‘洋枕头’表面光！临洮那些夜总会、歌舞厅，一大半都是谁在养活？不就是他们？钱扔给外面的女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有证据吗？你凭什么因为一部分人就否定所有人？马福从来不去那些地方！他有信仰！有信仰的人做事是有原则和底线的！”
晓薇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哥哥的话像一堵布满偏见的墙，她撞得头破血流却无法撼动分毫。
“原则？底线？”林国栋步步紧逼，“好，那我问你，抛开所有大道理，你就回答我：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以后就在外面沾花惹草，你能接受吗？你别替他保证，你就问你自己！”
“你……你为什么非要把他想得那么坏？”晓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因为我是你哥！我怕你跳火坑！”林国栋吼了出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我脸上。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胃里一阵翻搅。
激烈的争吵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良久，他颓然地坐回沙发，声音沙哑而疲惫：“薇薇，咱们不吵了。你跟我说实话，你这么坚持，是不是也因为……尕爸那件事？”
晓薇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林国栋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传统压力：“尕爸再不对，他也是长辈。老话讲，‘老人说错重新说，小孩说错要挨打’。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家里的账，怎么能拿到外面，用嫁个回回来赌气呢？你这让我怎么跟尕爸尕婶交代？”
听到“尕爸”两个字，晓薇所有的武装瞬间被击碎了。她低下头，泪水大颗地滴落在手背上，之前的据理力争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从心底漫上来的苍白无力。
“哥……别说了……”她哽咽着，“我……我做不到……”
她做不到原谅尕爸，似乎也做不到，跨过眼前这条由亲情和偏见共同筑起的巨大鸿沟。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将这个争吵不休的家，吞没在沉重的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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