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暮色愈加深沉,林晓薇逃离了令人窒息的客厅,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已站在了外公家那扇熟悉的、漆皮有些斑驳的木门前。仿佛只有这里,才能暂时隔绝那些刺骨的偏见和沉重的压力。
她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外公,老人戴着老花镜,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看到门外泪眼婆娑、浑身透着委屈的外孙女,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立刻堆满了心疼。
"哎呦!我的薇薇,这是咋了?快进来,快进来!"外公连忙侧身让她进屋,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屋里的暖光灯有些昏暗,照着老旧家具上斑驳的漆面。外公把她拉到那张铺着磨毛了边的绣花垫子的旧沙发旁坐下。他摘下老花镜,借着灯光,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扫过,最终落在她手臂上那些淡紫色的、尚未完全消退的痕迹上。他的手指颤抖着,虚虚地拂过那些伤痕,仿佛怕碰疼了她似的。
"我苦命的娃……"他声音哽住了,像被粗糙的砂纸磨过,"他们还找人打你了?让爷爷看看,好了没有?还疼不疼?"
听到这声"我的娃",林晓薇强筑的心防瞬间土崩瓦解。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啜泣,是止不住的无声的泪流。她抓住外公布满老茧的手,那干燥而温暖的触感,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浮木。
"外公,基本都好了,不疼了。"林晓薇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哽咽,"外公,我想好了,我要嫁马福。我嫁了人,嫁得远远的……您那宝贝女儿和女婿,总不能再找人把我抓回来打了吧?"
老人沉默了片刻,深深地看着她,目光里有疼惜,更有复杂的了然。他长叹一声:"我的傻娃啊,马福是'小教'人,这门槛,跨进去容易,想融进去难啊。除了信仰不一样、吃的不一样,人心肉长,道理其实都通。老话讲,'女人没男人身没主,男人没女人家没主'。只要他是真心实意对你好,人品周正,能容下文成,不给娃脸色看,那……那爷爷也不说啥。"
但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格外凝重:"可娃你得听进心里去,'头碗饭好吃,二碗饭不好吃'。后妈难当,你这还是带着个男娃进一个已经有儿有女的家庭,难上加难。往后的日子,你要受的委屈,可能比你爸你妈给的还要多,还要碎。"
"外公,这些我都想过了。"林晓薇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自己是公职人员,有工资,能立得住。他马福也是同样的人,他也有自己的孩子,他难道不盼着家庭和睦、儿女团结吗?我们……我们至少是站在同样的位置上,想去经营一个好家庭的。"
外公不再说话,只是将她轻轻揽过,让她靠在自己不再宽阔坚实的肩膀上。他说着那些"后妈难当"的话,语气凝重得像窗外的夜色,但他一边说,一边却将外孙女轻轻揽住。林晓薇闻到外公身上淡淡的烟草和老人味,一种混合着无奈与守护的气息。
屋里只剩下老人沉重的呼吸声和林晓薇极力压抑的抽泣声。窗外,夜色如墨,但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一种基于理解的守护悄然升起,为她冰冷的内心带来了一丝宝贵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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