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砚缓步从氤氲的水汽中走出，湿润的黑发软软地垂在额前，卸去了平日镜片后的冷肃，竟透出一种毫无防备的柔软。
一双潋滟的眸子在暖光下清晰可见，眼尾微扬，那颗小小的朱砂痣犹如雪地点樱，往日被严谨姿态所封印的姝色，此刻在干净的气质中悄然绽放。
他身上松松地套着一件白色浴袍，腰带随意系着，领口微敞，露出一段清瘦漂亮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肌肤。浴袍下摆垂至膝上，勾勒出笔直纤细的小腿线条，整个人仿佛被包裹在一片柔软的云朵里。
233急切提醒：“宿主！别愣着，该说词了！”
陆昭猛地回神，轻咳一声，迅速敛起眼底一闪而过的波澜。他依照修改后的剧本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懒散：
“江老师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233瞅着原来的台词：江老师可曾想过会有哀声求着我的一天？
陆昭说话时，江知砚也在静静地观察他。
灯光下的陆昭看上去情绪并不高涨，略显凌乱的红发下，眉眼间笼罩着一层罕见的恹色，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纾解的困扰，收敛了平日的张扬，反倒显出几分笨拙的沉闷。
这让江知砚突然想到一个形容：独自舔舐伤口的的大型犬。
闻言后，他心下微动，终于开始正题了么？
他深吸一口气，坦然回应：“从收到你的短信起，我就有所准备了。”
陆昭将手中的威士忌杯轻轻搁在台面上，继续念出台词，语气里掺入一丝恰到好处的自嘲。
“老师，我想知道自己到底差在哪里，竟然比不上那个季林舟？”
原台词是：老师，你与季林舟走得那么近，是得了他什么好处，还是和他上过了？我究竟差在哪里，竟然比不上他？
原台词的每一句都是在贬低和折辱江知砚。
江知砚听得微微一怔。
此刻的青年，在他眼里莫名像个没得到奖励、别别扭扭讨要关注的小朋友。
尤其是那故作强硬的语气，反而透出几分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
与之前那个眼神充满侵略性、压迫感十足的陆昭相比，眼前这个莫名显得……有点可爱。
这个念头让江知砚心下一软。
他忽然上前一步，出乎意料地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陆昭那头醒目的红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少年。
“你若能像季林舟那样按时交作业，认真听讲，我们的关系，自然也会亲近些。”
他声音不自觉地放缓，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
陆昭猛地一怔，整个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神情呆滞了足足好几秒。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触碰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自小到大，很少有人会带着一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目的的温柔对待他。
他下意识地垂眸，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冰凉的玻璃杯壁似乎能稍稍缓解他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
但这种情绪依旧盘桓不去，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之前设定的台词。
他将目光转向别处，像是为了掩饰什么，随口嘟囔了一句：
“……我和季林舟从来就不对盘。”
江知砚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那几分别扭的神情，心下越发肯定这不过是一场少年心性的争强好胜。
他注视着陆昭微微闪躲的眼睛，语气平静却意有所指：“所以今天你约我，我不是就来见你了吗？”
陆昭彻底语塞：“……”
233在他脑中小声惊呼：“这什么情况？江老师这态度……怎么突然变得像在哄自家闹脾气的小孩？！”
江知砚见陆昭久久沉默，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微微向前倾身，真丝浴袍的领口随之滑开些许，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的锁骨，他轻声问道：
“陆昭，你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陆昭眸光一凝，定定地望向对方。
他当然知道江知砚指的是什么。
那条“要求随便开”的短信。
只是原剧本里江知砚始终是被迫承受的一方，何曾这般主动过？
他压下心中疑惑，唇角习惯性地勾起一抹痞气的笑，语气却不自觉地放缓：“当然。”
江知砚又靠近了些，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
“那我这样……哄你，你会开心吗？”
陆昭喉结微动，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江知砚的主动靠近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那缕清雅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未散的水汽悄然袭来，让他呼吸微微一滞。
他下意识地侧了侧身，试图避开这过于亲密的距离，动作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仓促。
见陆昭依旧没有预料中的回应，江知砚以为自己还未让对方满意。他进一步俯身靠近，微湿的发梢几乎擦过陆昭的额角。
下一秒，一个轻柔如羽的吻便落在了陆昭的颊边。那触感温软而短暂，却让他浑身一僵。
陆昭自认不喜随便与别人有亲密接触，可江老师的这个吻竟让他讨厌不起来。
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拂过耳廓的微热，以及那轻声的询问：
“我亲你了。”
江知砚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试探般的轻颤。
“这样……你会高兴吗？”
暖黄的光线下，他微微泛红的眼尾那颗朱砂痣格外醒目，平日里清冷的眸光此刻仿佛含着潋滟水色，竟无端显出几分动人的脆弱与诱惑。
陆昭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江知砚，一时有些反应不及。
这人……是故意的？
此时233急切道：“宿主！不要被江老师的美色迷惑啊！这段包养剧情的关键节点还没走完呢！”
陆昭闻言，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下眉。而这细微的神情变化，落在江知砚眼中，却成了仍未满意的信号。
他指尖微微蜷缩，下唇无意识地咬出一道浅痕，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双臂轻轻环上了陆昭的脖颈，将发烫的脸颊埋进对方颈间。
整个人柔顺地依偎进陆昭怀里，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这样呢？”
陆昭彻底僵在原地，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他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的轻颤，仿佛在一点点剥开最后那层清高的外壳，此刻的江老师像是随时会碎掉，又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他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扶住对方劲瘦的腰身。
依照剧本，他该用讥讽与折辱的语气抛出那句话，可当话语出口时，声音却意外地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像是在进行一场平等的洽谈。
“老师，我是商人。你想要什么，又能给我什么？”
这循循诱导的语调，让江知砚竟从中听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安抚，他紧绷的心弦忽然一松。
他其实更害怕陆昭对他别无所求。
那些曾经落在他身上、带着侵略性的目光，那条暧昧不清的短信……一切本该昭然若揭。
可当他真正面对陆昭时，却发现对方虽然言语依旧轻浮含嘲，眼神却变了。
里面没有了阴鸷，反而透出一种他读不懂的欣赏，甚至是一丝……怜惜？
陆昭宁愿在浴室消磨三个小时也不愿与他正面相对，这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拒绝，让那条短信的重量变得轻飘飘的。
他觉得自己在陆昭面前，仿佛没有任何谈判的筹码。
母亲和妹妹是他愿以一切去守护的亲人，为此，即便要碾碎自尊，他也必须一试。
“我想要锦华大学的抗癌特效药……”他声音轻得几乎破碎，每个字都像是从齿间艰难地挤出来。
“你可以……给我吗？”
这小心翼翼的试探背后，藏着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恐慌。他垂着眼帘，不敢去看对方的反应，他太害怕被拒绝。
他曾用手机搜索过，陆昭有过女友，他不太相信这位小少爷会莫名其妙地对一个严肃无趣的老男人产生兴趣。
他既不会像小女生那般撒娇，也不懂讨好，就连研究院里的人都不懂得结交，他真的能以此向陆昭讨得一些东西吗？
方才他几次鼓起勇气试探，对方不冷不热的态度，几乎要浇灭了他的希望。
这样想着，他无意识地攥紧了陆昭的浴袍，指节微微发白。
“好，”陆昭应道，声音依旧平静无波，“然后呢？”
江知砚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就这样答应了？如此轻易？
他怔了片刻，想起自己一无所有的处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他抬起头，望向陆昭，眼中水色未消，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认真。
“你若需要……我可以学着，哄你开心。”
陆昭的眸光骤然一凝，所有散漫的神态瞬间收敛，眼底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深意。
他当然无比清楚地明白江知砚此刻口中的“哄”究竟意味着什么。
江知砚静静地注视着他，声音很轻：“你是不信我，还是觉得我做不到？”
陆昭看着江老师满脸认真的样子，忽然觉得无论答案是哪一种，这场戏都该适可而止了。
剧本里今晚本该是一场单方面的、不容反抗的强取豪夺，可眼下的发展似乎完全偏离了预设的轨道。
他从未真正想过要与江知砚发生什么，不过是源于系统展示的那份BE结局里，看着对方绝望地焚尽毕生心血时，那场景太过刺目灼心。
他刚欲借势起身，江知砚却像是洞悉了他的意图，竟抢先一步，径直跨坐到他腿上。陆昭本已撤离几分的身体，被对方用一股豁出去的狠劲，硬生生压回了原位。
两人之间最后那点安全距离瞬间归零，让陆昭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动作间，江知砚的身体不稳地晃了晃，陆昭下意识伸手去扶，掌心却意外地触碰到一片光滑温热的肌肤。
他没想到，平日里自持清冷、连衬衫纽扣都要系到最顶端的江老师这样大胆。
浴袍之下竟是真空。
他触电般缩回手，最后只是虚虚扶住了对方的肩膀。
江知砚似乎全然未觉方才的意外，甚至无意识地在他腿上轻轻挪动了几下，微湿的发梢蹭过他的下颌，试图找到一个更稳当的坐姿。
然而，就是这几下，让陆昭脸上游刃有余的从容彻底支离破碎。
系统233小小声地“啧”了一下。
“原来不是外部刺激无效……只是刺激的人不对啊。”
陆昭：无地自容 无语望天.jpg。
同为男性，江知砚当然清晰地感知到了身下骤然变化的触感意味着什么。这突如其来的发现非但没有让他退却，那双清冷的眼眸反而骤然一亮。
尽管耳根也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烫，他仍强作镇定地开口，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学术探讨般的认真：
“你也不是没有反——”
“唔！”
陆昭猛地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江老师……别说了。”
233悠哉地补了一句：
“哎呀呀，原剧本是江老师被羞辱到神色破碎，现在倒好，成了宿主被江老师一句话调戏得全面崩盘……这段剧情算是彻底跑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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