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
“飒飒——”
两道人影在林间飞掠过,剑气席卷满地落叶如花落下,落地时却像钉子一般直直没入土地。
这正是步柏连佑离岸两人。
当年赵家满门被灭,在众仙家的调查下,最终真凶指向了魔尊。
魔尊行事如此暴戾恣睢,气焰嚣张至此,激起九州众怒,一时间人人愤而诛之。仙门百家为了安稳九州民心,也为了报五行秘境中各家血仇,众仙家于是联手攻上嗜崖殿,清剿了嗜崖殿十二魔使,重创魔尊。无尽藏掌门步柏连怒断魔尊臂膀,魔尊最终献祭天命武器,弃阵仓皇而逃,至今不知所踪。
经此一役,魔修受到重创,一时间难以掀起风浪。各州百姓经过最开始的惶惶不安,也慢慢的放松下来,仙门百家慢慢修补疮痍,百姓安居乐业,九州四海一片清晏之象。
转眼五年已过。
在安宁的岁月,几乎所有东西都在缓慢的生长。除了一件事——
天地间灵气混乱的几乎没法看了。
明明前世没有这么快,起码百年之后才会有如今的局面。可是这一世,天道崩溃速度几乎可以用倾颓来形容。
步柏连辗转各地拆自己补东西墙,将一切都维持在一个针尖般微妙的平衡上。此外还要忙着追查木连理的下落。
他总是觉得赵家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木连理背后肯定另有秘密。叫赵家绞尽脑汁,大费周章,怕就是为了这棵树。
为了查明白,这几年他穷尽宝典,四处搜查秘闻,终于确定了木连理从未在籍卷中点明的神通:
如意显灵。
就如同那些看似无章混乱的传说一般,典籍传说总是说木连理的诞生的地方有王侯之气。便是中人之姿,也能有志皆能事成。
因为这木连理的神通便是如意显灵,有求必应。
如今天地间灵气混乱,早就不再能支撑任何天地化物。赵家得到的这棵木连理,怕是百千年前天地灵气尚未混乱时就已经诞生。
而这,才是赵家哪怕苟合魔修也要得到镇守世家的原因。
他要的不止是镇守世家的地位门耀,为的更是镇守世家背后的天池眼。
步柏连依照传说记载,推断这木连理的如意神通只怕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而是只要在它面前许愿,就能实现。而代价就是它自己。
它完成许愿靠的是自己体内的灵气。所以古往今来,便是上古时期万物皆灵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木连理化生的记载。它们总是早早地被发现,被众多祈愿**绞挟殆尽,到不了化生的地步,便早早死去。
这棵到了如今也有生气,也得了生得地方偏的运。赵家曾经说过,他们找到木连理时周围荒凉,是个灵气尤其贫瘠的不毛之地。只怕那处灵气贫瘠至此,就是因为长了这木连理的缘故。
木连理得道,将方圆百里的灵气都吸空了,自然蛮荒。而修士认为蛮荒之地,肯定不会有什么宝物,于是不会踏足。如此,天时地利人和。
步柏连回忆起木连理枯槁的样子时,不自主地想:这上一个愿望是什么望?赵家又是要许下什么愿望?
然而不论如何,他们大动干戈,甚至为此不惜背信弃义,这木连理就需要快些找到,以免他日之祸。
步柏连简直是忙得团团转,忙完了立刻快马加鞭回到无尽藏带孩子,整个人消磨得形销骨立,偏偏华服挺立,珠光宝气照在脸上,好像人也风光依旧。也折磨得佑离岸高兴心碎百转千回。
他告诉师尊,要是太忙就不必回来了。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见到师尊时的雀跃。然而高兴后,私下又万般痛斥自己。
就是因为表现得太高兴,才让师尊一次次赶回来。舟车劳顿,难得休息。
东饮吾看着步柏连,有时候恨不得不管这天下地下了,直接给人打晕了送到月明楼,叫佑离岸给人捆上好好关几天,别哪日吹灯拔蜡一气呵成,连句话都来不及说。
现如今的世道,连天道都经不起无穷尽索取了,他难道是想将自己变成天池眼中的一方青玉砖吗?不想活了不妨直说!
但是一想到这一点,东饮吾先不敢想下去了。
“师尊,我学会了。”
佑离岸挽了个剑花收剑,跑到步柏连身边。
他本就天资聪颖,天赋奇佳。又心急如焚,刻苦地让曲合都侧目半分,不过三年便将能学的都学了个通透。可是师尊始终不允许他下山。
“师尊,我什么时候……”
佑离岸正要旧事重提,一只负霜鸟直直地冲了下来栽入步柏连的怀中。步柏连取下信打开,看见信上的内容,眉头皱了起来。佑离岸见状只好将话吞下去。
负霜鸟完成了任务,转头钻到佑离岸怀里张嘴耀武扬威地等他喂食。佑离岸心里冷哼一声,恨恨地塞了它一嘴。
就是这只鸟,只要它出现,十次有九次都能把师尊从他身边劫走。不论他在无尽藏如何费劲心机地给师尊调养,只要出去一趟,就一切重头开始。东边送水西边漏,急得佑离岸心如火燎,只恨自己不能尾随而去。
而他偏偏被师尊亲手困在这山上,什么都做不了。
步柏连将信收好,抬头看向一直瞅着他的小徒弟:“你要说什么?”
佑离岸扯着嘴角,垂下眼帘,声音闷闷地说道:“师尊,你又要走吗?”
步柏连看着他瘪着嘴的样子像个龇着毛的小猫,觉得实在好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三日后动身。估计这次是等不到师弟回来了。这沧海剑法剑谱给你,到时候他有什么不会的你先教一下,等我回来再细细教他。”
佑离岸抬眼,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步柏连。
五年的时间,他已经比师尊高出一个头,此时分明是低着头,看上去却好像依旧在仰视。好似这是乖巧到一个过分的门禁都来要家长明确允许的好孩子:
“我已经可以下山了,为什么不让?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话音刚落,步柏连抬手就是一记爆栗:“关的就是你这个急于求成的性子。两年前的差点走后入魔你忘了?就是那次才导致现在的根基不稳。什么时候你真的改了这毛病了,我自然就去哪都带着你!等带你出去你就知道现在过的什么好日子了,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说完,步柏连没有给佑离岸接话的时间,转身提剑道:“别废话了,再来一遍!”
两年前,白半梦带着陷入昏迷的佑离岸火急火燎地找上月明楼。
人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陷入心魔,可就是一副走火入魔的鬼样子。宗门的天之骄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步柏连带着佑离岸闭关的那三个月,白半梦被曲合的目光杀的天天冒冷汗,就差给列仙列宗跪下了。
整整三个月后,步柏连带着神志清明的佑离岸出关。至此佑离岸修为大成,按无尽藏的门规,只要再从曲合手里滚一趟就可以下山入世了。
可是步柏连却反手将人彻底地扣在了月明楼。
他划走了自己亲传弟子在无尽藏的一切,将人彻彻底底地握在自己手心。
林间两道人影交错纵转,一个错身,步柏连削下佑离岸颈侧一缕头发,双剑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经脉震荡的嗡鸣。步柏连握住佑离岸左腕,几下击打便卸了佑离岸横冲直撞的力气。双刃裁云剑横搭在佑离岸肩膀,仅离颈侧寸许。
步柏连挑眉收剑:“狂妄。离学会还有点距离呢!我去找你师叔有些事,你自己练吧,等回来了我要检查。”
说完便转身离去,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来,侧身犹豫了几瞬,还是转身说道:“前段时间太忙,确实有段时间没带你去历练了。你要是实在想下山,等我这次回来,带你下山去玩玩如何?”
佑离岸一听立刻应下,将踌躇的商量变成掷地有声的许诺:“好。”
步柏连瘪了瘪嘴。
至于吗,搞得好像他是个多么严苛变态的师尊一样。
待到走远了,步柏连才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若是没有那件事情,佑离岸应该同无尽藏任何一个普通弟子一样,勤加修炼,到了实力足够了,再综合考验一下心性。然后蹦出师门,带着满脑袋晃眼的理想抱负,扎进浩浩荡荡的修仙途。
而不是成为他死死压在月明楼的一个秘密。
那次闭关,他拿着剑在昏迷的弟子前站了很久,最终没有刺下去。
他不知道若是这次双刃裁云剑割断了心脉,还能不能奇迹般长好,可是他不想尝试了。
如是能杀了,那便杀了也罢,一剑下去哭也是下辈子的事情了——可若是和之前一样,杀不死呢?
步柏连不忍再想。
以前穷尽手段也没有找到的魔修血脉,居然在经过无尽藏的教导后不合时宜地显露了踪迹。
这股刚刚冒头的气息将步柏连从到处缝缝补补,一脑门官司的混乱中拽了出来,给了他当头一棒。
好在检查后,这股血脉没有修炼过的迹象。于是他费劲心血,将这股莫名的力量强势镇压了下去,只是从此,他再也不敢将佑离岸放手出去。所有的历练、修炼都是自己亲自带领、手把手教导。
步柏连打定了主意,他必须把这个孩子安置在无尽藏,踏踏实实地教好。这几年佑离岸看着乖巧又懂事,虽年少,已有高山景行之志,东饮吾私下赞不绝口。但是步柏连却知晓,这还不够。
他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小弟子对于那些教义只是遵守,而非如同柳如烟他们一般认可,乃至变成人生不可触碰的底线。对于像他这般天资少年,心智不成熟之前知道自己有另一条更加肆意的歪路可走,师长们是很难知道他的脑子会带着他拐弯到哪里去。
毕竟对于人来说,破坏规则很容易,而违背良心很艰难。步柏连并不着急,他决意耐心地教导,直到那些教义变成佑离岸心中无法触碰的良心。
然后寻个合适的时机告知他此事,教他如何镇压体内的魔邪之气。这样即使哪日自己真的身死道消,他也能活下去。
这几年只需要待他长大些,再成熟些。
三日后步柏连同东饮吾启程前往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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