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系统的维系,秦鹤棠一眼便知岑晚与沈云帆在赶来的路上,于是闭目养神,静候墨州动静。
“走走走,都跟我走!”
啪的一下,大门被粗暴打开,来者是几位彪形大汉,不由分说将屋内的人押到地上。
在黑夜里待得久了,忽而见光,秦鹤棠眯了眼睛。
——像是被灼伤了。
“愣着干什么,走!”
人群推推搡搡,无一不是反钳双手,脚戴镣链,低垂着脑袋,敢怒不敢言。
也就是到了地面上,秦鹤棠才看清了几位彪形大汉的样貌。
他们以粗布衣裳蔽体,头发以草绳随意扎起,看似一副粗莽模样,却精致地在脸上佩戴了不同的兽骨面具。
全掩面的人居多,只有一个半掩面的人,掀了掀面具,摩挲着面具上的兽牙。
秦鹤棠漠然扫视,见得那面具下方,似有伤疤。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过一样。
他们就这么浩浩荡荡地被押入笼,蒙上黑布,再一次隔绝在黑暗里。
直到秦鹤棠重见天日时,才发觉已然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
那地方黑石堆砌,浊气游走,却有无数奇花异草,开得妖艳。
秦鹤棠阖了阖眼,忽然感觉闻千那地方很是阳光明媚,最起码不会如此窒息压抑。
啪嗒。
啪嗒。
赤着脚的人从台阶上走下,每一步都回荡着空悠的回响。
浊气汇聚,万人朝拜。
他仅仅在额上佩戴一圈兽牙,眸中散发着精光,俨然一副妖邪模样。
想必此人便是这里的主人。
只听得他视若蝼蚁一般逡巡一圈,随后笑言:“不要怕,我带你们来此是让你们迎接新生的。”
秦鹤棠内心哼笑:迎接新生的第一步是给人绑架啊?
“我乃长生教教主,尔等可以唤我龚大人。”
“我的孩子们有些粗鄙,还望各位莫要生气,我会邀请各位入我长生池洗涤一番。”
说到这里,那人的眼睛眯了眯。
“认可者,入教。”
众人哗然。
何为长生?何为洗涤?
直到他们真真切切到了池边,脑中嗡的一下轰鸣声响。
那池子泛着诡异的血色!隐隐还冒出了尸骸!
龚权贵如痴如醉下了池,宛若跳起了舞,肆意挥洒池水,任由血珠从身上滑落,留下痕迹。
血珠融入他的体内,在皮下经络中游走,即使是平民也能感受得到,龚权贵在吸纳它的力量。
有心动的人上前了两步,谁料手上滴溅到了龚权贵甩出的血珠,登时黑烟直冒,滋滋作响。
惨叫之声连绵不绝,那人的手竟就这么被腐蚀得剩了骨头,掉落下来的碎块被血珠吞噬后,又滑溜溜地入了血池。
刹那,人群慌乱,东奔西走,凄厉哀嚎此起彼伏,求着让自己逃出这血腥之地。
秦鹤棠也装模作样地嗷了两嗓子,随即便看着彪形大汉钳住他们往池里扔。
绝大数人与最先那人一般,入了池就融化了。
也有少部分人扛住了腐蚀,挣扎着从池内爬起。
秦鹤棠就这么看着龚权贵在黑烟中起舞,挽着森森白骨而去,牵起幸存者,低头亲吻被腐蚀的手背。
“孩子,你是被苍天选中的人。你可愿意,一同长生?”
幸存者怔怔点头,在一片空茫中,被罩上了一具兽骨面具。
严严实实,唯剩眼睛。
“入我长生教,炼魂……得长生!”
龚权贵肆意地舞着,猖狂地笑着。
秦鹤棠蓦地一愣:炼魂。
她定了定,走入池中。
血水浸没她的脚踝、她的小腿、她的腹部,冰凉刺骨,直入灵魂。
只可惜……
秦鹤棠冷哼一下,暗自运起鹤鸣九皋心法,排开了血水的侵袭。
虽有轻微灼痛,但也能忍受。
龚权贵明显呆滞了:怎的会有人同自己一样,受得了血池的洗涤!
他大喜过望,癫狂的舞步加剧,几乎是疯魔着来到秦鹤棠面前。
“你便是我的……我的……我的长生伴侣!”
秦鹤棠:“哈?!”
不等她说话,龚权贵亲手将自己怀中所佩的小型兽骨面具取出,为其罩上。
那枚面具仅有巴掌大,别在了秦鹤棠右额上,倒是添了几分妖媚之色。
龚权贵为秦鹤棠捧了一瓢血水,从其身上淋下。
诡异。
邪乎。
可就是如此夺人眼球。
她浑身沾染红色,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少女,眸中一片淡漠,阴狠如菟丝花。
秦鹤棠张了张口,还是默了。
——这血水中有无数魂魄,她得偷吃点。
来时百人,余下仅五人,其中便有之前与她犟嘴的少年。
眼下方望舒沉睡,自己又灵魂散尽,实在是……有心无力。
龚权贵挽着秦鹤棠的手,一步一步踏出血池,领其更衣,携其入殿。
寒风凛冽,秦鹤棠打了个颤。
龚权贵似乎注意到这一点,手一抬,她身上的血珠尽数入体,汇成热流。
秦鹤棠轻轻开口:“谢谢。”
谁料龚权贵那家伙憨笑:“不用,咱明日喜结连理,还说什么谢谢之类的客套话。”
秦鹤棠:“……?”这就结婚啦?!
她暗暗狰狞了一下,赔笑:“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喜好,也不知道长生教……”
龚权贵大手一挥:“这都不是事,等我们今晚入了洞房……”
秦鹤棠脸黑了下来:谁要跟你这个糙汉圆房啊?!
于是她心喊:岑晚!你们人呢!
远在天边的师徒二人猛地加快脚步,生生杀到了长生教大本营。
只不过……这大本营是个有进无出的迷宫,他们还需要时间。
秦鹤棠眼角抽搐。
大爷们一个两个都靠不住,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
“人家……人家害羞。”
在多个世界锻炼出来的演技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没有几个贵族不喜欢楚楚可怜又乖乖听话的女人。
秦鹤棠再一拂面,露出泪水,轻哼一声,就能死死拿捏龚权贵。
那小子果真上了当,拽几个手下呵斥马上准备红事用品,自己温柔捏着秦鹤棠的手,拉其回了房。
“娘子想知道些什么?”
“长生教是什么呀?”
“长生教啊……娘子若想知道由来,待得我们圆了房,一切都好说。”
这时,龚权贵默了。
他顿了许久,也不愿意开口。
“那,这个池子是做什么的呀?”
秦鹤棠楚楚可怜,手抚上龚权贵的胸膛,一下又一下地挑逗。
许是那模样太过诱人,龚权贵顿了顿,开口。
“这可是宝贝。有了那一池子血水,我就能平步青云!等再吸些,就能得长生!连那国师闻千,连那皇上都能死死压在脚下!”
长生。
秦鹤棠默了默。
这个世界的人好像对长生有着出人意料的执着,太清子所作所为,亦是为了长生。
可惜啊,闻千手中有碎片,占卜师料事如神,掌控一国。
龚权贵怕是连皇宫都靠近不了,就被闻千拿去喂了尸语花。
“人家也想长生。”秦鹤棠扭扭捏捏,娇俏说着,“那人家先去沐浴一番,夫……夫君等我。”
她将演技飙到了极致,举手投足皆是秋波,谁人能不心动?
果然龚权贵傻笑着,亲手将秦鹤棠送入浴室,又命人在外恭候。
热水哗啦啦,秦鹤棠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水。
“还没好?”
“快了快了。”
岑晚和沈云帆在来的路上,可方望舒还沉睡着,一时半会醒不来。
那便先演着吧。
锣鼓笙箫响破天际,十里华彩纷纷扬扬。
秦鹤棠终于看见了长生教大本营的全貌,无非就是一窝盘踞在山头的土匪,甚至东西都是抢来的。
长生教成员无不佩戴面具,张罗着这一喜事。
龚权贵倚靠在高处,单手执酒盏,喜迎他的新娘到来。
华服如瀑,红衣胜枫。
秦鹤棠一步一步挪着,在低处仰望,诧然笑嫣。
“夫君,请允许人家为您舞奏一曲。”
一把火红舞扇被承上,秦鹤棠当即献舞,旋转间将那臃肿的长袍褪下,就如凤凰涅槃。
她跳着,笑着,一口一个夫君,唤着“下来与我共舞一曲可好?”
曼妙多姿,引人驻足。
龚权贵痴笑着,步步走来。
“娘……子?”
刹那舞扇化作锋刃,一扫而去,脖颈处鲜血喷涌。他止不住地俯身,试图阻止那鲜血流淌。
秦鹤棠脱了那副谄媚面具,以扇子抬起他的下颚,迫使龚权贵仰望自己。
她冷笑:“长生?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倏然,鲜血以一种奇诡的速度止住了。龚权贵颤颤巍巍地直起了身子,双手猛地拱作一团袭向秦鹤棠!
秦鹤棠反身一闪,只见一柄长剑化作残影从天而降,冲击波愣是将两人隔开数尺。
“来人啊,护主,护主!”
“不好意思,在下来时嫌麻烦太多,所以稍微地处理了一番。”沈云帆乒里乓啷和龚权贵打个有来有回,不忘礼仪,“您和我家妹妹的喜事,当哥哥的不赞成,所以叨扰了。”
秦鹤棠:“……”谁是你家妹妹。
她左顾右盼,试图寻来一把趁手的冷兵器。
适时,方望舒的声音响起:“西北处约百步,有一把刀。”
秦鹤棠骤然吓了一跳:“你啥时候醒的?!”
方望舒调子拉得极长:“也不久,就是你一口一个夫君的时候。夫君——夫君——”
他变着语气喊,喋喋不休。
秦鹤棠:“闭嘴吧!”
“好嘞娘子。”
秦鹤棠:“……”先不跟你算账。
她夺步冲去,果真在方望舒所说的位置上找到一把短刀。刀虽短,却锋利十足。
再回头时,沈云帆竟不知何时落了下风。
定睛一看,又是这血水在搞事。
“血水是维系他生命的家伙什,也就是说——”
方望舒未来得及说的,已全然被秦鹤棠知晓。
只要断了联系,一击毙命,纵是再强也无力回天。
于是那日,岑晚见一朵染了血的黑莲花,踩碎了地上面露不甘的脑袋,白的红的汁水流了满地,毒艳而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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