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尧收到了钟盛的截图。
【woc，还有什么内幕消息，多说点，我爱听！】
【原来是脚踩两只船，啧啧啧】
【诶，这男的我认识，不就是去年新生入学典礼上发言的那位吗？】
【我c！！！】
【是的，是的，我翻学校公众号了，他照片现在还挂在上面呢。】
【斯文败类啊（狗头）】
……
一眼望过去，满屏的感叹号，问号，纯粹的骂街和借题发挥的情绪宣泄。
“张梦尧，你怎么跟我还藏着掖着？”钟盛说，“这些吃瓜群众，看见渣男小三跟饿狼扑食差不多。到底怎么回事啊？”
张梦尧把这张长截屏大概扫了一遍，不答却问：“为什么会评论区会突然说起这个？你截图发全了吗？”
“发全了。咦，等等，刚才最顶上带节奏的评论怎么没了。”
“被删了吗？”
钟盛把评论上下滑了滑：“好像确实是不见了。我擦，张梦尧，这是不是真的？”
“不是。”
“不会是顾逸吧？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分手的？她是不是发现你跟这个叫吴桐雨的暧昧不清，所以要报复你啊？”
不会是顾逸，但有可能是李图楠。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到这个人。
张梦尧眉头紧皱，一阵针扎似的刺痛像电流一样，从太阳穴穿过头皮一路烫到天灵盖：“一会见面说吧。”
挂掉钟盛的电话，张梦尧想了想，联系了一个学长，一通一通电话打出去，一连找了好几个人，他终于问到了表白墙的账号管理人。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喂？”
张梦尧还没说话，那边一个男生立即大声喊道：“哎，身后，身后，有人狙我！”
随即，传来鼠标拍在桌子上的“啪啪”声。
“是表白墙吧？”张梦尧问。
“对，哪位？”鼠标声和键盘声没断。
“我是20xx级药剂1班的张梦尧。”
听到这么正式的自报家门，对面停了一瞬，然后噪音小了很多，似乎是把手机从桌子上拿了起来：“有什么事吗？”
“今天中午十二点半左右，你发了一条说说，关于我的，请你现在删掉。”
“今天不是我值班，你找……”
“我不管是你们团队里的谁值班，麻烦你现在帮我删掉那条说说。”
语气很强硬，张梦尧很少这么疾言厉色。
“你等等，我登一下账号。”对面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敲了几下键盘，滑动滚轮，然后倒吸一口凉气，“卧槽，这条怎么爆成这样了！”
张梦尧不想废话，直接问：“能删吗？”
“能删，能删。”
“等等！”
“怎么了？”
“麻烦改成仅自己可见吧，谢谢。”
“行。”男生操作几下，回道，“好了。”
“谢谢。我之后还会找你，麻烦先留着这条。”张梦尧见他还算配合，语气和缓了些，“顺便问一句，你们是学生会下属的组织吗？”
“不是，学生自发组建的，一代一代传到我手里了。”
“这么说，没有指导老师？”
“没有，怎么了？”
张梦尧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知道这种涉及到男女、恋爱、八卦的平台，很容易引战吧？评论区已经出现人身攻击了，骂得很难听，这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我们……”男生正要辩解。
张梦尧打断他：“不好意思，我现在很生气。我知道你们是公益性质的，没学分，也没工资，活动经费也是自己拉的赞助。”
“那你……”
张梦尧又打断他：“从这件事发酵起来到现在，已经过去近八个小时了，你也看到了，闹得有点大，现在已经可以算是很严重的小范围网络暴力了。我不太清楚有没有学校老师加了这个账号，如果有，你觉得之后学校会不会介入进来？没有别的意思，大家还是希望有这么个平台的。”
“你是说……”
“是，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后续还需要你们帮忙，麻烦配合一下，别真让学校下场帮你们肃清整顿。谢谢。”
说完，张梦尧挂断通话，将手机用力扣在了桌子上。
他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望向白色的天花板。
吴桐雨，被牵扯进来了。
不能更糟糕了。
张梦尧闭上眼睛，一手握拳搭在额头上，双眼沉在一片阴影中。
“喂，顾逸，现在有空吗？”
“叫上李图楠。”
“找你们有点事。”
*
“怎么？谁先解释一下事情经过？”钟盛抱着胳膊，看向旁边的张梦尧。
张梦尧看着对面的李图楠，只吐出一句：“是你吗？”
李图楠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地瞪回去：“我靠，你怀疑我？我要搞你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吗？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顾逸帮着李图楠解释道：“梦尧，不是图楠。她知道你当时还没和吴桐雨在一起。”
“就是，我只是讨厌你，没必要把学妹拉进来。”
张梦尧皱了皱眉，最后还是认同了她的说话。
“什么？”钟盛上身前倾，双手摁在桌子上，“你们在说什么？谁跟我解释一下？”
李图楠撇嘴：“张梦尧劈腿，你不知道吗？哼，我看这人也算是替天行道！哼，就该这样！”
顾逸拉了拉李图楠：“先别说这个了。”
钟盛惊愕地看向张梦尧：“我靠，这是实锤了吗？”
他捂着脑袋，又否定：“不对不对，你不是说……那顾逸……等等等等，我cpu要烧干了……”
“吴桐雨呢？”张梦尧问李图楠，“不是说你叫她过来吗？”
“吴桐雨也真是倒霉。”李图楠拿出手机拨了个语音出去，“我刚发的消息，她一直没回。”
等了一分钟，没人接。
张梦尧翻了翻自己的通话记录，又给吴桐雨打了一个。
依旧没人接。
“是不是睡了呀？要不，我们先想想怎么澄清一下，明天让墙墙帮忙发一下。”顾逸说。
张梦尧捏着手机，又拨了一个：“没必要，不用跟网友解释。而且明天一发，热度又起来了。等把那个发评论的人揪出来，直接拉到警察局去处理。”
还是没人接。
张梦尧问：“你们知道吴桐雨住哪个宿舍吗？”
李图楠摇摇头：“她哪个专业的，我在学生会问问，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班的人。”
张梦尧一愣。
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
他只知道，吴桐雨的课程里有高数和有机化学，而且还选修了老头带的肿瘤研究。
“她学有机化学，应该是药学大类吧？”张梦尧猜测，“有可能是生物制剂，药管，或者中药……”
“你认真的吗？张梦尧。”李图楠一脚踩在桌椅连接的横梁上，“她当了你两周的女朋友，你就算没上心，也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张梦尧语塞。
对上顾逸的视线，他偏头低声说了句：“没问过。”
“靠！我真tm想……”李图楠一踢桌子，把头撇向旁边，“你tm太冷血了吧？你是不是打算把人骗上床就甩掉？你tm这种行为和yp有什么区别？”
不是这样的。
但是他又能解释呢？
他不了解吴桐雨，是事实。
张梦尧闭了闭眼，拧着眉，压着火没回。
见气氛不对，钟盛轻咳一声，终于插进来一句话：“吃瓜群众不是挖出来了吗？你们没仔细看截图吗？她是计科的，计科2班。”
钟盛指向截图的其中一行。
计科？
张梦尧抬眼。
完全八杆子打不着的专业。
她为什么会选修老头的肿瘤研究啊？
难道……
为了，我？
张梦尧眉头拧得更紧了。
“等着，我正好有个学弟也是计科的。”李图楠生气归生气，还是拿出手机，两根大拇指飞快打出几行字发了出去，“找到她们班的班长了……找到她室友的联系方式了……”
“给我吧。”张梦尧把号码输入手机，打了过去。
“喂，你好，请问是吴桐雨的室友吗？”
“是。”
“请问吴桐雨在宿舍吗？我有点急事找她，她手机打不通。”
“不在。”
“她去哪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
“什么时候出去的？”
“早上。一直没回来。”
“她有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不过她经常这样，你有什么事，等她回来，我让她给你回个电话。”
“好，谢谢。打扰了。”
挂掉电话，张梦尧盯着屏幕发怔。
“联系不到吗？”顾逸问。
“嗯。”张梦尧把胳膊肘搁在桌子上，掌心按着额头。
“估计有什么事吧，明天再告诉她。我们先……”
“她上次……”张梦尧说到一半，又忽然顿住了。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了。
食堂的保洁阿姨一行一行、有条不紊地拖着地，一片片湿漉漉的白色瓷砖几乎能映出人影。
现在，食堂马上要下班了，没几个人。
耳边时不时传来拖布“哗哗”的脱水声，急促，刺耳，河流漩涡一般将四周的注意力卷了进去。
张梦尧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桌面，心脏“突突”地在胸腔里跳动，太阳穴旁边的青筋“噌噌”地蹦着。
一时之间，血气直接上涌到天灵盖。
说不上什么原因，他就是觉得不对。
为什么会联系不上吴桐雨呢。
这么晚了，她为什么会不在宿舍。
那她现在在哪？
她是不是已经看到了那些评论？
如果看到了，她会怎么想？
她会故意躲起来吗？
她会害怕吗？
“她居然问我，你夸她可爱是不是觉得她在勾引张梦尧？”
“……勾引……”
为什么她会这么想呢？
……勾引……
评论区的话语在眼前闪现。
【这女的看起来长得很普通嘛……】
【那谁知道私下是不是……‘你怎么穿品如的衣服’.jpg‘你好sao’.jpg】
【哈哈哈……你为什么能发语音……】
【小三……】
这些八卦只是一种谈资、调侃、茶余饭后的笑料，却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推波助澜中渐成燎原之势。
张梦尧站在大火之后的余烬里，鼻尖嗅着空气中的漫天烟尘，一丝血腥气在口腔弥漫，他感到一片了无生气的荒芜。
他按着胸口，甚至有些喘不上气。
“张梦尧？”顾逸叫他。
张梦尧猛然回神。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顾逸担忧地望着他，“不然，我先发个说说解释一下。主要是给班上的人看看，不然明天你怎么去上课？”
“嗯，你看着写吧。”张梦尧撑着桌子站起身，把手机捏到手里，“我去找吴桐雨。”
“你知道她在哪吗？”
“不知道。”
“那你……”顾逸正想问，却看到张梦尧睁开的双眼里满是血丝，“我帮你吧。”
“不用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顾逸呆呆地望着张梦尧的背影，李图楠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别看了，回去了。”
顾逸苦笑一声，问李图楠道：“图楠，你说，他是不是还挺喜欢吴桐雨的？”
“才怪哦，他连吴桐雨什么专业都不想知道。”
顾逸把肩头的发丝挽到脑后，眼睛还看着门口的方向：“还是我太懦弱了，如果我再……”
顾逸猛地顿住，深吸一口气，随即向李图楠绽开笑容：“算了，回去吧。我们先查查线索，我帮你理理你曾经都把这个消息不小心透给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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