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短暂的慌乱，教室内的人被迅速组织起来往逃生通道撤离。
虽然从声音、震感和玻璃碎裂的情况判断，教室离爆炸点应该有些距离，很大可能并不在同楼层，但这可是爆炸，校园内的教学楼爆炸！
能做出这事的疯子谁知道还准备了什么奇怪的惊吓。
从逃生通道的撤离非常顺利，上课教室本就离逃生通道口不远，新教学楼刚刚启用大多数实验室还在设备转移中没有投入使用，至少他们这群人从30层逃下来的路上竟然没有碰到一个人。
但当抵达一楼大厅，被校内保安和老师指挥着与人群一起集合到大楼室外远处空地时，吴汐才反应过来，倒不是楼里没人，只是他们楼层太高，底下楼层早撤完了。
身旁连下三十层此时腿软的发颤的陈砂渐渐稳住了呼吸，四周扫视一圈，喘着气说道：“看来没有人受伤。”
吴汐默默点头，一双被海藻般的卷毛略遮住的眼眸安静的打量着四周：同教室的同学都围在身边，不远处有穿着实验服的年轻面孔，大家都惊魂未定的样子，几个男生聚在一起查看手机，老师们走到最外围互相询问起来。
这处离大楼至少五十米的小草坪是校内著名网红打卡点，因为草坪上有一只麋鹿石雕曾出现在某流行偶像剧中。
此时围绕着麋鹿聚集着数十人人，外围还有不断赶来的保安和附近执勤的警务人员，从爆炸到现在不过五六分钟，已经有警车拉着警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吴汐抬眼再度望向银白色大楼优美墙面上被炸出丑陋疤痕的位置，从上往下默数了几个数。
爆炸发生在32层，离他们上课的教室仅仅两层，但方位似乎是相对的。因为对新实验楼不熟悉，内部结构又有些复杂，吴汐一时记不起他们上课教室的具体方位，但他记得阳光没有直射到教室，而此时被炸毁的银白墙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刺眼。
“没有闻到化学物的味道。”
高梓明似乎是回过了神，吸了吸鼻子，继而补充道：“一路下来都没有。”
他自己猜测着喃喃道：“是意外事故么？”
陈砂在一旁点头道：“我也没有闻到，而且爆炸只发生了一次。32楼我在电梯里看过楼层列表，好像有陈教授的实验区。”
她也抬头看了看吴汐刚刚目光注视的位置，语气有些难辨：“而且也没有浓烟。”
高梓明叹气：“希望只是个意外，我上次听说爆炸案还是小学，但最近世道这么乱，哎……想好好念个书怎么也这么难。”
陈砂斜眼看他，“你刚才在课上自我放弃的样子我还没忘。”
“那是因为…因为这课就很离谱，真的有人能在实操课里按考核标准完成实验么？”
幽深的目光转移到了另一边由于身高优势自动帮人挡住阳光本人却得举着手抵挡的大猫身上。
感知到了注视，吴汐向一侧歪了下头，抬了抬下巴。
顺着那个方向望去，一路开来的警车足足五辆，气势汹汹摔门而出的警察竟然荷枪实弹。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出警。”
附近有学生在小声议论，吴汐眯了眯眼睛，放下了刚刚一直举着遮挡太阳的手。
他的视线追随着其中一辆警车上下来的人——一个在一群武装警察中间穿着西装的女人。
“那个是贺阿姨吧？”
视线落在同一个人身上的还有陈砂，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衬衣衣摆。
“嗯。”
没有多说什么，吴汐收回视线，从手里的猫猫帆布袋里拿出一颗巧克力，递到陈砂面前。
“合成好了啊？”
陈砂好奇的接过去，像之前吴汐做的那样，捏在之间转了转，盯着看，却没有喂进自己嘴里，而是还了回去。
吴汐摊手接过，转眼就扔到自己嘴里。咔嚓几下，喉头一滚，露出一个笑容。
“味道一样。”
“这么了不起？”
“嗯。”
两人说着旁人听不懂的对话，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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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从警车上下来的贺弦接通电话走到稍微僻静的一侧。
“我到现场了，没有进一步反应，出现概率很小。”
似乎对电话那头提出的要求非常为难，她抿着唇，抬眼向草坪方向巡视了一圈，压低了声音回复到：“是，收到，按计划执行。”
贺弦看上去三十出头，身材高挑，有着保持着良好运动习惯的健康体态，戴着一副样式不太常规的眼镜。
她和同时到场的警员们目标并不一致，只是碰巧在附近一起跟了过来，因此下车后也没有人对她的行动进行管理。
她从西裤口袋里翻出证件牌挂在脖子上，向警戒线入口走去，入口处的警员撇了一眼证件上的字样，没有再关注她的去向。
深蓝底色的证件牌右上角是白色粗体的英文字母：IOD——Intelligence Operations Division，正式全称“机要情报局”，简称“机要局”。
他们不需要关注来自这个部门的人在做什么，除非上级要求他们配合协作。
贺弦根据此前收到的情报指示，自电梯直上32楼事故发生区域，虽然爆炸源及其他可疑点排查的工作还在进行中，但她很清楚这里不会再发生第二次爆炸了。
关于异物质的能量已经消弭无踪。
32层分布着好几个实验区域，已经投入使用的只有今天发生爆炸的3203实验室。而根据校方提供的实验室使用计划表，今天3203实验室里应该是没有人的。
事实上，此时已经基本完成大楼监控排查工作的警方已经确认，至少今天范围内整个32层无人涉足。
实验室的特种玻璃大门敞开着，得益于实验室本身的设施材质和隔离分布做的十分优秀，入目处竟然没有一般爆炸现场的狼藉，仅仅只是在拐过内部走廊进入最里间后能看到一个人高的墙壁窟窿，暴露出内部钢筋混凝土的结构，四周散落着破碎的纸张塑料、玻璃和一些无法辨认的碎末。
“这间实验室的器材还没有搬运完，损失比较轻。”
有现场勘验的工作人员戴着护目镜和口罩，在和同事交谈着，发现有人进来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在贺弦走向窟窿附近时出声提醒。
“那边不要去，没有防护措施，万一掉下去会摔死的。”
“好的”。表示收到后贺弦没有再前进，只是蹲下用手指点在了地面上的某一处，贴在地面薄薄的一层深蓝色的碎末在光线下亮晶晶的。
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密封袋，随手采集了一些装进去封好。
再站起身环视一下四周，似乎没有值得关注的事物了，看来今天也是平平无奇的……
不对。
她的目光凝视在竖立于房间一角的存储冰箱，为什么一片狼藉的房间里只有这个泛着奇异金属色泽的冰箱似乎完好无损。
冰箱前站着一个带着口罩的高大男子，穿着毫不起眼的白衬衫，正双手插兜思索着什么。
“这不是个冰箱对么？”贺弦直接出言询问。
既然这个人比她早到，站在这里似乎有一会了，肯定已经发现了“冰箱”的问题。
男子转过身，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圆睁着，目光在身前的人身上打量了片刻，最后停留在那张证件牌上。
“不是冰箱，但暂时也搞不清楚是什么。”男子语气里透出一丝无奈，“打不开。”
贺弦走近后才发现，方才由于距离较远，加上“冰箱”体型巨大，整体性高，又是很标准的实验器材风格，和房间几乎融为一体，她下意识定义了这个物件。
可此时走近了观察，虽然体型确实相似，但这明显不是个可以打开的物体。与其说是实验器材，不如说是实验素材。
她见过类似的东西，在国家合成实验室里。如果面前的东西和她见过的属性一致，那这大概率是一种非自然形成的合成物质。
不过在高校合成实验室看到合成物质也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她之所以从刚才看到这东西起，内心就有一丝来自直觉的反常，是因为此时细看才可看清的，物质上复杂的纹路，在金属中蔓延着发出近似透明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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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好多年没有见过贺阿姨了。”
陈砂望着大楼入口的方向，神情有些复杂的喃喃道，像是突然记起什么，她身子僵硬了一瞬，抬头去看吴汐的侧脸。
藏在刘海下的眉眼松懈的低垂着，抿的紧紧的两片薄唇只流露出近乎不可察的一丝难过弧度。
耳边是炙热风声卷起落叶碰撞的声音，他平淡中隐隐有些颤动的声音随之一并传入耳中。
“我也是，最后一次见她还是在我爸妈的葬礼上。”
心被紧紧捏住了一般难过，混杂着窒息的眩晕。
她眼前闪过一双浸满了泪水的黑瞳，倒映着铺天盖地的绝望。
原来一转眼，叔叔阿姨已经离开那么久了。
眼前的男孩子似乎是在转眼间，就从脆白的竹笋拔高成了一株坚韧的青竹。
“她拿走我合成两个月的变形金刚一直都没还呢。”
青竹唰唰抖动了两下，落下几片褪色的叶子。
嗯，只是长高了，心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小。
“我记得贺阿姨一家搬去了首都，这是又搬回来了的意思么？”
吴汐似乎被提醒到了，眨眨眼，“难怪我国庆在家总听到隔壁有声音，还以为是长年不住人进小动物了呢。”
“我说，咱们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不会待会还要回去上课吧？”
高梓明从旁边晃悠着站起来，揉了揉酸麻的小腿，脸上饱含逃课的渴望。
“问问老师呗。”说着，陈砂信步穿进了老师堆里，又折身回来传达旨意。
“今天先回去，上课时间地点另行通知。”
高梓明偷偷握拳，刚用力垫了垫脚，被吴汐抬手拍了下去。
一旁的陈砂微微一笑，念出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课堂作业已经发在群里了，下节课上课前上交。”
“什……？”
吴汐摇摇头，这门课每节课上完都留课堂作业，也是老传统了，要不是他当年入魔般的沉迷游戏，换个人替他交这好运，也是个不及格的命。
说什么当年呢，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那个纠结保研还是入职的假期，已经遥远的成为上辈子的回忆了。
被这边的爸妈从孤岛上带回来，成为他们领养的孩子，都已经过去了十多年，除了那些还能在教科书上看到的合成公式，上一世关于游戏之外的记忆都模糊的像是山间清晨里的湖面，偶尔才能晃开一点波光。
本以为自己来到的是一个正常的世界，直到从新闻里听到熟悉的词语，从爸妈的书房看到大部头的书籍，从自己手心里看到比鬼火还吓人的幽蓝之光，他终于确信，自己是穿越到了那个夏季最火热的游戏——《黑砂》。
一个以「合成师」为唯一职业的游戏，现在变成了他所生活的真实世界。
且再一次，让他体会了失去的剧痛。
本来只不过是个游戏罢了，搞得这么真情实感的，也是自己活该。
身边遮阳的阴影消失了，陈砂蓦地转头，向来笔直的脊背似乎有些不堪重负的垮着，状似无事的声音慵懒的告别：“我先回宿舍了，上课时间定了记得告诉我。”
“他不加课程群么？”高梓明张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
陈砂轻皱眉头，快步走了跟了上去，拉住他的手。
猫猫疑惑低头，对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眨了眨眼。
“作业，我也不会做。吃过饭一起去图书馆吧。”
女孩拖长了声音，提醒着他‘陪读’的义务。
肩头一塌，手提袋垮了下来。
“不是，当初没说还有课后作业辅导的呀。”
抓着他的手一松，白皙的手掌向上摊开，“材料还我。”
仿佛听到讨命的话语，一只手把袋子重新挂回原处，脚下转了半圈大步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高梓明，你中午要和我们一起吃饭么？”
“行呀，咱去南区小食堂？”
“可以，那边冷气足。”
“是有多怕热啊你。”
两人勾肩搭背迅速消失在人群里，陈砂勾起一丝笑，拎着自己的包不紧不慢跟上。
一只聪明但守财的大猫，谁也休想把他吞下的宝石再拿出来。
她想到那个形状奇怪的结晶体，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希望吴汐能够‘不负所托’，早日弄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大长老在一个星月隐蔽却漆黑乌云的夜里被神秘生物袭击，护卫队死伤多人击退对方却连身影都没有看清，逃亡路径上只发现了遗落的奇怪结晶体。族内研究很久仍然没有头绪，正好吴汐对偶尔看到的这东西如此感兴趣，让他拿去研究研究说不定能有些意外发现。
这个天赋异禀的年轻合成师，是系里的宝物。但自小一起长大的陈砂知道，对方的合成天赋超乎想象，远比外界看到的还要离谱。
他只是在叔叔阿姨离开后收敛了棱角，也褪散了心气，缩进只有他一个人的洞窟里，偶尔为了那些‘宝石’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满足‘食欲’后就闭门不出，谁也叫不出来。
陈砂心底大概知道他在洞窟里做些什么，只是从来不戳破，还总是好心的在门口拿东西敲敲碰碰，引诱洞里的贪婪生物，偶尔坏心的丢两根胡萝卜，也不过是看天气好，让他出门晒晒太阳罢了。
也许那只大猫心知肚明外面吊的究竟是宝石还是胡萝卜，也许他也只是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才愿意把疲惫的身躯展开，抬抬手，推开门，张望这个一下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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