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敏毕竟是萧家嫡女,漠北萧将军还在领兵打仗,太子这般行事,难免让人心生揣测。
闻听这个消息的当下,皇后便立刻传了凤辇赶往御书房。
一路上,她的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的珍珠扣,脸色凝重。
“娘娘,御书房到了。”轿夫轻声禀报,皇后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朝服,才迈步下轿。刚走到殿门口,就见宋贵妃的贴身侍女守在门外,见了她连忙行礼:“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脚步一顿:“贵妃也在?”
“是,”侍女低头回道,“贵妃娘娘一早便来伴驾,陛下正在殿内炼丹呢。”
皇后蹙眉,却还是推门走进殿内,一股浓重的硫磺味扑面而来。
殿内烟雾缭绕,皇帝穿着一身道袍,正围着炼丹炉打转,手里还拿着一把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宋贵妃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一盏刚沏好的茶,见皇后进来,连忙起身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颔首,目光落在皇帝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恭敬:“陛下,臣妾有要事启奏。”
皇帝头也没回,只是摆了摆手:“何事?没见朕正忙着炼丹吗?”
“是关于太子的事。”皇后上前一步,声音放得更柔,“太子近日将太子妃幽闭在承恩殿,此事已传遍宫廷,朝外也多有议论。臣妾担心,萧将军远在漠北,若是得知女儿受了委屈,怕是会影响军心啊。”
皇帝终于停下动作,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几分不耐:“太子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不过是幽闭太子妃,又不是杀了她,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丹药,放在鼻尖闻了闻,“再说,萧将军是国之栋梁,怎会因这点小事动摇?皇后还是别管东宫的闲事了,多操心操心后宫的事吧。”
皇后还想再说,一旁的宋贵妃却突然开口:“陛下说的是,不过臣妾倒也听人提过,三皇子前些日子在漠北历练时,曾协助萧将军击退过一小股辽人,萧将军还夸他有勇有谋呢。”
宋贵妃鲜少触及朝堂中事,这也是皇后能容忍她得宠的原因。
可如今她一开口,皇后就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三皇子在漠北有一定声望,若萧家真有异动,三皇子或许能接手部分兵权。
她心里的警惕瞬间提了起来。
皇后不动声色地接过话茬:“三皇子年轻有为,是陛下的福气。不过萧将军手握重兵,漠北的兵权之事,还是交由太子处理更为妥当,毕竟太子是未来的储君,理应为陛下分忧。”
宋贵妃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多言,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皇后娘娘说的是,是臣妾失言了。”
皇帝一门心思投入在他的丹炉里,压根没听出两人话里的暗涌,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朕知道了。太子的事,朕不过问,你们也别再在朕面前提了。贵妃,你继续陪朕炼丹,皇后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
皇后看着皇帝沉迷炼丹、不问朝政的模样,心里暗忖,此前引皇帝入道的那个老道本也是东宫引荐,如今在他面前颇为得力,皇帝一心沉迷于岐黄之术,无暇顾及东宫之事,也算是好事。
于是她躬身行礼:“是,臣妾告退。”
走出御书房,皇后还在盘算:宋贵妃突然提及三皇子,显然是想趁萧家与东宫产生嫌隙之际,争夺漠北的兵权,而顾胥廷又有“倒萧”之心,若是真把萧家逼急了,漠北必定大乱,到时候三皇子很可能会趁机崛起,威胁太子的地位。更重要的是,萧家若是倒台,东宫失去了兵权支撑,顾胥廷这个太子,也会变成任人拿捏的空架子。
所幸皇帝现在不问政事,东宫树大根深,还有转圜余地。
皇后脚步一顿,对身后的侍女说:“去东宫,本宫要见太子。”
东宫书房内,顾胥廷见皇后突然到访,连忙起身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坐下后,屏退了所有侍从,才开门见山:“太子,你将萧清敏幽闭起来,是不是想对萧家动手?”
顾胥廷愣了一下,没想到皇后会如此直接,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母后既然看出来了,儿臣也不瞒您。萧家手握兵权,处处掣肘儿臣,若是不除,将来儿臣登基后,必成大患。”
“糊涂!”皇后厉声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你以为萧家是那么好除的?萧将军在漠北经营多年,军中多是他的亲信,你若是现在动手,萧将军一旦兵变,漠北就会落入辽人手中,到时候别说登基,你这个太子之位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顾胥廷的脸色瞬间变了:“可萧家的野心昭然若揭,儿臣总不能一直受制于他们。”
“本宫不是让你不除萧家,而是让你暂缓!”皇后的语气缓和了些,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朝局,你得先安抚好萧将军,让他以为你还是那个需要萧家扶持的太子。等将来你登基上位,掌控了整个朝廷,再慢慢清除萧家的势力,到时候就算萧将军想反,也回天乏术了。”
顾胥廷皱着眉,没有说话——他知道皇后说的有道理,可一想到要继续受制于萧家,他心里就一阵憋屈。
皇后看出了他的心思,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声音压得更低:“而且,想要稳坐江山,光除了萧家还不够。你父皇沉迷炼丹,不理朝政,朝中早已人心涣散,那个道士虽然是你引荐的,但如今你那个五皇妹也想用道法来讨好你父皇,今日我还看见宋贵妃陪着他炼丹。既然如此,我们不若顺水推舟……”
顾胥廷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震惊:“母后的意思是……”
“你推荐给你父皇的那个道士给的房子本是强身健体的,可是宋贵妃和五公主为了争宠,纵容你父皇过量服用,不加节制,若你父皇龙体有恙,罪过不是她们的么?”
顾胥廷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长期的部署似乎到了今日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
两人又在东宫密谋了许久,力求将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面面俱到。直到暮色降临,皇后才离开东宫。
几日后的清晨,原应是大朝会之日,晨起皇帝就觉得头晕目眩,便叫太子前去监国,自己罢了朝。
几个太医诊不出缘由,便只能让皇帝静卧休养。
待到了辰时,皇帝终于觉得舒坦了些,才刚起身,就着人取来一套绣着仙鹤的素色道袍。
“按理说这个丹药服用了这些日子,又配合吐纳之法,理应是身体康健才是,怎么会突然头晕目眩?许是修行出了岔子!不如去三清观拜一拜,说不定就好了!”皇帝笃定道。
“陛下,三清观地处荒僻,不如多带些侍卫?”贴身许大监满脸担忧。
皇帝却摆了摆手,接过道冠亲自戴上:“朕是去拜三清,顺便见一见女儿,又不是去打仗,别兴师动众的。”
因是临时起意的出行,内务府也来不及清理三清观周围,山道两侧的树林枝繁叶茂,风一吹就沙沙作响,像藏着无数双眼睛。不过幸亏三清观是皇家道场,观内道士一早接到消息,已在山门前摆好了香案,只是观外的碎石路上,还留着些未清扫的枯枝,显得有些杂乱。
到了午时,御辇停在三清观山门前。车帘外,能听到观内道士诵经的声音,可随行的二十羽林卫却不敢放松,手按在刀柄上,警惕地盯着两侧树林。许大监快步上前,指尖刚触到车帘的流苏,就听见车内传来皇帝略显急切的声音:“快些,朕已许久没见老五了。”
车帘被猛地掀开,阳光瞬间涌进车内。
“陛下慢些。”许大监伸手想去扶,可皇帝却已扶着车门往外探身。
就在皇帝的脚刚要踏上地面的瞬间,两侧树林里突然传来“咻咻”的破空声!密密麻麻的箭雨像黑云般压过来,直扑御辇!
“有刺客!护驾!”羽林卫们嘶吼着拔出长刀,二十个羽林卫瞬间结成圆阵,将御辇围在中间。可箭雨太密了,短箭穿透空气的锐响刺得人耳膜生疼,不过两息功夫,就有三个羽林卫中箭倒地,箭头从后心穿出,鲜血溅在御辇的明黄车帘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快!陛下快回车里!”许大监扑上前,死死拽住皇帝的胳膊往后拉。皇帝的身子晃了晃,像是被吓得失了神,道冠歪在头上。他踉跄着退回车内,许大监立刻放下车帘,可刚放下一半,就有一支火箭射来,穿透车帘,落在车内的锦垫上,瞬间燃起小火。
就在这时,树林里又冲出二十多个黑衣刺客,个个蒙面,手里的长刀闪着寒光,直扑御辇。剩下的羽林卫虽拼死抵抗,可架不住刺客人多势众,且招式狠辣,专挑要害下手。二十个羽林卫根本不敌,鲜血顺着石板缝往下渗,很快就在御辇旁积成一小滩。
直到最后两个羽林卫也倒了下去,刺客们围在御辇旁,其中一个领头的刺客抬手,示意众人停手。他上前一步,举起长刀,对着车帘狠狠劈下——“哗啦”一声,车帘被劈成两半,露出车内的景象:皇帝缩在角落,脸色惨白,哪里有什么天家威严。
“拿下!”领头刺客低喝一声,两个刺客立刻上前,伸手去抓皇帝。可就在这时,皇帝突然抬头,眼神里没了方才的慌乱,反而多了几分锐利,他猛地抬手,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直刺向面前的刺客!
深林之中,又传来了一声刺耳的鸣镝,仿佛是拉开了什么的序幕,紧接着,响起了马蹄声踏过石板的响动,由远及近,听动静至少百骑之数!
几个黑衣人蓦然回首,惊恐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被一群身着黑色甲胄的将士包围了,而马车上握着短匕的“皇帝”,冷笑着揭开了脸上覆盖的面具。
苍老枯败的假面之下,露出一张方正的中年面孔。
竟然是羽林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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