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才睡着的苏令宜是被一阵锲而不舍的手机铃声从深沉的睡眠中硬生生拽出来的。
“喂。”她看也没看就摸过床头的手机接通，嗓音沙哑得变了个人。
电话那头的郭悦陶听到她这副公鸭嗓，心里不由得一揪。
“醒了吗？晚上一起出来吃个饭吧？”
晚上？
苏令宜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向窗外，亮的。
她再看向手机屏幕，上面清晰地显示着：16：33。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她几乎丧失了时间感。
“不想出去了。”苏令宜懒懒地回绝。
“不给我面子呀？”郭悦陶故意问道。
苏令宜叹了口气，“姑奶奶，你听听我这破锣嗓子，就算出去了也没办法好好吃饭聊天。”
郭悦陶犹豫了一下，“可你一个人在家，肯定又随便糊弄不好好吃饭。”
听出“好闺蜜”话里真切的关心，苏令宜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小桃子，你这么关心我，我好感动呀，爱你爱你，我要和你玩一辈子。”
“咦，搞这么肉麻，还没睡醒吧你！”郭悦陶被她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哭笑不得。
苏令宜轻轻笑了笑，“放心，我等下就叫阿姨给我煮点清淡的食物。”
“那好吧。”郭悦陶只好妥协，“能睡就再睡会儿，养好精神要紧。”
一挂断电话，郭悦陶立刻拨通了杜仲恺的号码。
“放心，令宜醒了，听起来状态还算平稳。”
“嗯，多谢。”杜仲恺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不用谢我。”郭悦陶语气豪爽，“我和令宜的感情可比你深多了，就算你不关心，我自己也会担心她。”
苏令宜独自待在家中，陆韫言一夜未归。
第二天，苏令宜强打起精神回到公司上班。
生活助理的工作并不多，她很快就处理完了所有任务，然后对着电脑屏幕发起了呆。
她也并不知道杜仲恺正透过门缝悄悄关注着她。
“苏助理，进来一下。”杜仲恺的声音从内线电话传来。
苏令宜应声走进办公室。杜仲恺没有起身，只是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后，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令宜。”杜仲恺语气温和，“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吧，我没什么胃口。”苏令宜轻声回答。
杜仲恺心里一沉。他观察了她一上午，明显能感觉到她的消沉。整个人都心事重重的，失去了往日的明媚开朗。
杜仲恺知道最近圈子里很多人都在恶意造谣她，尤其是那个方文杰。方家这两年才发了横财挤进北城圈子，上次在酒吧结下的梁子让他记恨上了苏令宜。如今得知苏令宜是不受陆韫言宠爱的妻子后更是变本加厉地四处散播谣言。
苏令宜不出去也好，省得听见谣言平添烦恼。
“正好我最近发现一家新开的私房菜，中午送过来尝尝吧。”
苏令宜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就像早上郭悦陶非要和她一起吃早餐一样，于是没有拒绝：“好。”
待她走出办公室，杜仲恺立即给冯若汐打了电话：“方家最近过得太舒坦了，把他们正在谈的所有合同都抢过来。”
午餐时间，一直等到全体员工都离开，苏令宜才东张西望地来到杜仲恺的办公室。
“你这样偷偷摸摸的样子我头一次见，你是要来我办公室偷东西怕被人发现？”杜仲恺笑话她。
苏令宜努力挤出微笑，试图找回从前的状态。“仲恺哥，我这是低调。”
“令宜。”
吃到一半，杜仲恺突然放下筷子，终于进入主题劝她：“你不要把其他人的话放在心上，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很清楚。至于蔡云红，我已经让人在给她设局了，等我把她的钱全部转给你好不好？”
苏令宜微微一愣。
其实她明白自己不该一直纠结于绑架做检查的事，别说她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就算伤到了也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她已经渐渐平静，但那些伤害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得不说蔡云红还是有脑子的，用着婆婆的身份，在外人面前要求儿媳去做妇科检查是合理合法的，所以她被绑架去医院的事情报警也没用。
而蔡云红虽然对检查结果保持沉默，却暗中推波助澜，将出轨、有性病的脏水泼在了她身上，顺便也给陆韫言也扣上了一顶绿帽，让那些平时不敢惹他的人找到了嘲笑的机会。
苏令宜已经聘请私家侦探调查那个离职的猥琐男医生和助纣为虐的护士信息。
她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谢谢仲恺哥，不过我想亲自参与。”苏令宜发自内心地笑。
“何必麻烦。”杜仲恺拧眉表示不解，苏令宜解释：“她欺负了我，我总要亲自报仇。否则就算收了她的钱，我心里这口气也顺不了。”
她能坦然说出这番话，让杜仲恺既欣慰又感慨，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这个傻丫头终于硬气了，既然她想亲手收拾坏人，他自然会全力支持。
因为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做她的后盾。
说出这些话后苏令宜感觉轻松了许多。杜仲恺是个很好的人，他对原主真挚的爱意让她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所以能够放下戒备在他面前畅所欲言。
*
陆韫言一连四日都没有回家。
苏令宜将冲好的咖啡轻轻放在杜仲恺桌上，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一直留意着她的杜仲恺心下明了，她的心事还没彻底解决。
他自然知道陆韫言几日未归，更注意到她总是无意识地瞥向手机屏幕，像在期待某人的消息。
“陆韫言这两天去了香港。”
苏令宜闻言抬眸，眼中掠过一丝极快的光，又迅速隐去。杜仲恺继续温声道：“他敬重的老师过寿，特意赶去的。”
苏令宜点点头，然后又忽然嘴硬地说道：“哦，你给我说他干嘛。”
“不想知道啊？”杜仲恺失笑，看她这副别扭又嘴硬的模样觉得有趣，但转念想到她是为另一个男人牵动心绪，心脏便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握，连呼吸都会感到疼痛。
陆韫言，你何德何能。
杜信铠压下汹涌的醋意，此刻，让她释怀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上次他做了什么让你那么生气？”
苏令宜睫毛轻颤，刚想含糊带过，杜仲恺便体贴地接话，既点明又留有余地让她不尴尬：“虽然没听清你们具体吵什么，但动静不小。”
他的提问让苏令宜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些天里，消失的身影总在不经意间闯入她的脑海。
她反复回想那日的争吵，纠结是不是自己话说得太重？是不是太过咄咄逼人和夸大其词？
陆韫言本就没有责任要提醒她，关心她的剧情和她的任务。
他们两个的关系不是真正的夫妻，而是现实里的上下属，除了工作，互不打扰本就是常态不是吗？
明明陆韫言和以前一样对待她，可她这次却心里空荡荡的，想要更多。
“我……”她垂下眼，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无理取闹。”
也许是杜仲恺的温和包容触动了她，也许是她真的太想找人倾诉，苏令宜难得敞开心扉：“我和他吵架是因为那天我被绑架时知道陆韫言一直清楚蔡云红的计划。所以我觉得他‘背叛’了我。”
她摇了摇头，眼中浮起些许迷茫：“我也不知道背叛这个词用不用得上。又不是他害我，我要恨也恨不到他身上。”
“可我就是忍不住和他计较，我在意他明明可以告诉我这件事，却选择沉默，好像根本不在乎我会经历什么。”
“是我……要的太多了吗？”苏令宜终于抬起头望向他，清亮的眸子里漾着真切的困惑与悲伤，眼神直白又脆弱，让人心生怜惜。
杜仲恺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情感外露，心头微涩，最终化作一抹淡淡的苦笑。
“不是。”他斩钉截铁，声音沉稳而温柔，“你们是夫妻，你对他有这样的期待，一点都不过分。”
“夫妻？”苏令宜像是被这个词烫到，轻呼反问，眼底带着些许茫然。
“是，夫妻。”杜仲恺注视着她，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乃至无奈，“令宜，陆韫言是你的丈夫，丈夫是相伴一生，共度风雪的伴侣，不是你要小心翼翼应付的上司。”
“你渴望被他爱，渴望他的关心没有任何问题。”
“你只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和他计较他的沉默。”
……
男人说的话明明没有不好的词语，可苏令宜却听得呼吸一滞，仿佛被这句话击中了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所以说！
她嘴上清楚和陆韫言只是工作关系，心里却悄悄滋生了不该有的期待，期待他对她有关心和在意。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让她瞬间坐卧不安。
苏令宜猛地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急促和紧张：“仲恺哥，对不起，我想向你请个假，提前两个小时下班。”
她说完觉得不好意思，自己这个助理也太不敬业了，三天两头旷工，若不是有这层特殊关系在，恐怕早就被开除无数次了。
于是苏令宜九十度鞠躬致歉。
杜仲恺看着她这副又不安又乖巧请罪的模样，哪里还忍心拒绝，想说的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叮嘱：“去吧，路上小心。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苏令宜话音未落，人已经飞快地跑了出去。
苏令宜才刚走半个小时，杜信铠又风风火火地闯进办公室，“哥！”
“白佳怡的所有工作已经全部停了。”
杜仲恺抬眸：“是陆韫言做的？”
“不是陆韫言。”杜信铠仰头灌了一大杯水，这才喘过气来说道：“是陆老爷子亲自出手的。至于陆韫言那个沙币，他能干什么正经事？”
杜仲恺沉默了片刻，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低声道：“说起来，我也没做什么。”
杜信铠：“……”
“哥你别这么想。”他连忙找补，“要我说，你就是太讲究证据、太谨慎了！什么事都非得等到十拿九稳才动，这才让陆老爷子抢了先机。”
他哥从小就多愁善感，敏感多思，可不能让他哥这次再退缩，放弃追求令宜姐。
“所以啊哥，有时候你需要勇敢点儿，别总瞻前顾后，不能因为怕结果不好，就连开始都不敢啊！”
“我去找陆韫言。”杜仲恺忽然站起身，语气平静却坚决。
杜信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哥你没事吧？”
他说这么一大堆是鼓励他去追令宜姐向她告白，不是让他去找情敌啊！
杜仲恺面色如常，重复道：“我现在就去见陆韫言。”
杜信铠大脑宕机了几秒，随后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凑过来：“哥！你该不会是要去找他打架吧？带上我带上我！我保证不拖后腿，咱俩一起揍得他找不着北！”
知道他肯定想歪的杜仲恺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不是去打架，是有正事要谈。”他语气一转，变得严肃，“你去盯紧白佳怡，别让她过来搅局，更不准她再去骚扰令宜。”
“行吧……”见哥哥表情认真，杜信铠尽管一肚子疑问，也只好老老实实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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