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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动物之家(1)

“欢迎大家。”

发出声音的是一位绅士,他身着墨黑色燕尾西装,裁剪完美贴合挺拔的身材,像古油画里的贵族,左胸口一枚玛瑙胸针若隐若现。

丝绸领结上方是一个乌鸦头,不管从哪一个角度,都只能看到他的半张脸。整个头呈现一种颓丧的漆黑,眼睛空洞、煞白,没有眼珠,像被挖空了一块,里面挂着老式白炽灯。粗壮厚实的喙部一张一合。戴着白色羊皮手套的修长手指里提着一款陈旧的大红灯笼。

王温落紧紧抓着季非的胳膊,一副被吓到不敢说话的样子。

乌鸦人声音嘶哑,语调平缓,说完就转身,一声不吭地领着她们穿过幽暗曲折的小道走向远处的房屋。

许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看着外面那座现代式大楼,绝对想象不到里面是这样一副场景。

它更像把游戏者带入古老的开阔空间。

这里已经是子夜,晦暝、昏暗、云幕低垂,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人知道边际在哪,只能看到一处这个时代已经绝迹了的孤零零的四合院式建筑。

垣墙爬满昏暗的裂痕,窗眼空洞。周围满是乱草,还有几株枝干惨白的枯树,一条只容纳一人独行的小道向房屋蜿蜒而去。

许逆感到某种不适。

她在被人盯着。

头顶乌鸦群发出令人惶悚的声音,追在她们头顶盘旋、嘶叫。

摄像头。

许逆极为厌恶的东西。

每个游戏都有它的监管者,乌鸦群监控到的她们的信息会表达成数据,分析她们每个人的游戏贡献度,最终给予评分。

不能让那群人知道她的重生。

许逆微微低下头,作出一副很冷的样子。

他们走到大门处,那个铁皮大门顶已经高高挂着一只红灯笼,乌鸦人把手上那只灯笼挂在自己的喙上,他仰起头,嘴巴伸长、伸长,将灯笼挂在铁索上。

一瞬间,两只灯笼的红光熄灭,骤然发出白光。

许逆明显感觉视线变亮。

原本乌云笼罩的天空,出现一轮明月,比往常要大三倍,就像某种生物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们。

乌鸦人恢复原状,躬身邀请她们进屋。

她们跟着乌鸦人走进房间。

里面满是她们早就不再使用的东西:老式沙发、透明茶几、一台正方体型笨重旧电视。

她们在沙发上坐下,乌鸦人左手伸出,作了一个托举的动作,手上出现一个托盘,上面有古典欧式纯银酒壶,周围放了四个高脚杯。

许逆看着那双白色羊皮手套把酒杯放在自己面前。

他的身份为什么和周围的环境如此格格不入?这地方惨败、寥落,这个乌鸦人的动作却透露着某种诡异的优雅,礼仪似是类似古老的西方人的风格。

乌鸦人举起酒壶给他们倒酒,嘴里念着:

饮下吧饮下吧

饮下这杯圣血酒

杯底沉睡着玫瑰

让我们向虚空致意

欣赏预知的葬礼

“滴答”

酒杯里留下最后一滴水——如果那是水的话。

几人看着眼前猩红冒着某种让人难以忍受的血腥味的液体,面面相觑。

“不喝会怎么样啊?”

王温落低声问。

乌鸦人身子没动,只把头扭了扭:“不遵守游戏规则,驱逐出去。”

驱逐出去,意味着死亡。

果然,他话音刚落,四面墙体像一个巨大的蚕蛹,有什么在涌动,似乎正要挣扎出来。

季非率先拿起面前那杯喝下,吐出一枚硬币。

“咔嚓”

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王温落身后的墙体裂开一条黑缝,里面伸出一双手,瘦骨嶙峋,正艰难扒着两边的墙,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挣扎着出来。

“没事。”

季非道。

王温落连忙拿起眼前那杯酒,皱眉喝下去。

许逆许平也效仿喝下。

墙体里那东西缩了一下,五指不甘地抻了一下,然后缩回墙里。

酒水喝起来不算多好喝,但也能忍受,里面有什么异物,许逆她们和季非差不多,都吐出一枚硬币。

“游戏开始。”

乌鸦人依旧用那毫无感情的语气说道,说罢就转过身要离开。

季非叫住乌鸦人:“这个游戏规则是什么,你是谁?”

乌鸦人呆滞一瞬,似乎这是超出他设定以外的东西。

数秒后,他依旧用平淡无波的嘶哑声道:“我是监管者秦掠,你们需要在规定时间内找出蜘蛛、蛇、山羊、猫头鹰的身份,并还原剧情。”

“规定时间内,是什么时候?”

“当月亮开始哭泣。”

乌鸦人说罢便转过身,周身线条变得平滑,最终化为一团黑影,融化在地面里。

“喂!什么是月亮开始哭泣?喂!”

王温落叫了几声,没人回应她。

季非当即出声:“你们的硬币是什么?”

几人对了一下,季非的手中硬币上是一只猫头鹰,王温落是蛇,许平是山羊,许逆是蜘蛛。

“这怎么对应身份嘛,什么提示也没有。”

王温落摊在沙发里。

许逆学着她的样子往后一靠:“没事啊,反正我是躺赢狗。诶大小姐——”

王温落看向她:“干嘛?”

许逆轻轻凑近,故意用那种阴森森的语调道:“你有没有觉得,周围在变黑——”

“啊!你有病啊!”

季非站起身,看着许逆:“你说得对,月亮变红了。”

几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窗外。

原本一轮惨白的满月,最下方月牙大小的区域已经变得血红。

“按一般套路来说,月亮开始哭泣,就是它被彻底染成红色。二位朋友,我们只有四个人,时间紧迫,不如我们分两组探索,半刻钟后,来分享信息。”

许逆道:“我当然没问题啊。反正我又不会,全听你指挥。”

许平跟着点点头。

她们两人自然走在一起,许逆和许平一组。

这种游戏线索大多在屋内,她可不想当mvp,所以提议去屋外摸鱼,不是,找线索。

许平是个很好说话的男生,也没什么意见。

两人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

“许逆,那里——那里有一座坟墓。”

许逆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去,那分明是一个玫瑰花田。

“你看到了什么?”许逆不可思议地问道。

“坟墓。上面爬满了玫瑰,有一只猫头鹰在上面看着我。”

许逆再次看过去,一大片一大片的玫瑰花田,只是这片区域他们来的时候分明没有。

“我看到了玫瑰花田。”

许平惊恐地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以后不好意思地返回许逆身边。

他摸了摸鼻子:“咱们去看看?”

许逆笑眯眯道:“你先去。”

许平:……

他颤颤巍巍走过去。

“啊!”

许平脚底缠绕而上一团团头发,像无数只触手把他往地下拖拽。许平怔在原地,好像被石化一般。

许逆尖叫一声:“救命啊……”

与此同时,屋内传来王温落的尖叫。

显然,季非她们是没办法现在出来营救了。

乌鸦在许逆头顶盘旋,似乎在记录许逆的反应。

她只是惊慌,丝毫没有帮忙的意图。

果不其然,许平开始动了,他被缠绕住的手指艰难动着,从裤兜掏出一把机械刀,将周围头发切断。

许逆冷眼看着,果然,许平不是人。

这游戏死亡率高,没多少人愿意参与,所以投入了大量仿生人。这些仿生人可以在后台调节能力,从而平衡游戏难度。里面的玩家能力越强,这些仿生人就越坑,玩家能力越弱,这些仿生人能力越强。

许逆才不想当那个傻子。她装成菜鸟,这个仿生人就不得不发力了。

“帮帮我。”

许平向许逆求助。

现在他已经解决完大部分困难,许逆只能算协作,加不了多少评分。

她走过去,接过他的短刀,帮他把缠绕在腿上和脚上的头发割下来。

这些发丝从地面生长上来,无穷无尽,许逆的动作似乎激怒了它,长发底下伸出两只手,像梳妆一般,手轻轻拂开头发,下方长出一张惨白的脸。

除了鲜红的嘴巴,其他五官一概没有。

这个意外的朋友朝许逆张开嘴,红唇下并不是牙齿,而是玫瑰茎上尖刺一样的东西,锐利、乌黑、细长。

那张脸周围的长发再次涌动,里面伸出无数只手,抓住许逆每一个角落。

“下来吧,我好害怕!下来吧,陪陪我!”

不知是谁在低语。

红唇吐出的尖刺指向许逆的脸,像无数尖刀要将她刺穿。

许逆手中握着的硬币像脱力一般,从她手中滑落,刚好落在红唇里面。

“我的硬币!”许逆惊呼。

下一刻,她周身的窒息感散去,下方那张红唇里的尖刺像一根黑色管道被收回,周围的长发褪去,那张“脸”以嘴唇为中心向上突起,生长,变成了一朵玫瑰。

许平惊讶得蹲下来,忽然他捂住耳朵。

“怎么了?”

许逆侧过头问他。

许平指着他的前方:“坟墓上的猫头鹰在叫,他在警告我,嘶——”

许逆能想象到那只猫头鹰发出的高亢短粗的哨音。

它在警告着这朵玫瑰。

玫瑰瑟缩了一下,有些恐惧似的,然后像一个勇士,花苞绽放,花蕊上,许逆的那枚硬币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许逆取回硬币,那朵玫瑰依恋似的在她的手指上蹭了蹭,然后迅速变黑,枯萎。

“这是为什么?”

许平问。

“我怎么知道?”

许逆笑嘻嘻道。

她小心埋葬了那朵玫瑰后,玫瑰花田散发出一种浓郁的花香。

许逆几乎能实实在在感受到它周围有一种神秘又安定的雾霭。

这是母亲的气息。

许逆的身份是蜘蛛,所以玫瑰是蜘蛛的母亲,猫头鹰……许逆冷笑一声。

“怎么了?”

许平问。

“没什么。咱们再找找。”

许逆围着玫瑰花田转了一圈,找到一个浇花的绿色铁皮水壶,里面很空,什么也没有。

水壶旁边有一口水井。

“这水壶是干什么用的?”

许逆听着许平这种白痴的问题笑笑,这么着急让她来走任务啊?

“当然是装饰用的啦~”

许平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他指着水井:“也许,这水壶是浇花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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