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爹去时薛蟠年纪小,薛二叔薛询接替了薛家家主的位置,三年的蚕食,除了庄子、铺子、房产这些死物,他们大房在金陵已经不剩什么了,彻底被挤到了薛家权利中心的边缘,连住的地方也被以守孝的名义换到了主宅之外的一处幽静的偏宅,不然冯家如何敢在薛家主宅门前闹事。再这么继续下去一两年,在金陵,他们娘三个连容身的地方都未必有。
“老爷过世,这几年,这些管事的、掌柜的怕是心大了。”白山说。
京城有王子腾镇着,铺子不会易主,不会被薛二叔“代管”,但王家再厉害也管不到铺子里的事,管不着这些管事的、掌柜的有了私心,做假账,暗度陈仓,将铺子里的钱财饱了自己的钱囊。就连京城里的几处住宅恐怕也被这些管事的偷偷租于他人。
“大爷和太太、小姐还是尽早上京,一是赶在那边之前把铺子接手,二是敲打敲打这些管事的和掌柜。”白山劝道。这里的“那边”指的是薛二叔一家。
薛文起点点头,穿越一回,这京城是必须去的,但不能去的这么急。至少要把冯渊和香菱的案子了结,不能让贾雨村来了应天府再给他判个葫芦案,一旦“薛蟠”的身份被销号,成了黑户,那京城里的铺子更没法接管了。
没了薛家长房长孙的身份,他们孤儿寡母,这些管事、掌柜立马就能翻脸不认人,他们母子三人在京城行事也要处处受限,不得不借助王家或者贾家的“势”,这就是原著里薛姨妈三人“赖在”贾府的原因。
不知道原著里薛蟠、薛姨妈、宝钗三人到了最后有没有反应过来薛蟠被销号的真正原因。
薛爹去世,薛蟠和宝钗年幼,薛姨妈手握薛爹留下的巨额财产,领着一双未成年的儿女,毫无自保能力,和抱金砖过闹市的小童有什么区别。王家和贾家联合贾雨村、薛家,一面是亲舅舅亲姨妈,一面是亲叔伯亲兄弟,明刀暗箭,如虎似狼地围剿着母子三人。
想想原著里贾琏说的“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什么叫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钱是那么好赚的吗,在哪儿发的,怎么发的,还想去哪儿发,这话听的就让人背脊生寒!贾家就好像一个尸山血海堆成的血盆大口,披着美丽富贵的画皮。
薛姨妈在王家的时候一直被哥哥姐姐们宠着,十几年未见,上了京,进了贾府,姐妹们暮年相聚,自有叙不完的情。在金陵薛家受的委屈,回了京,见了娘家人,亲情蒙眼,这种情况下想要薛姨妈看清王子腾和贾家王夫人的真面目可不是件容易事。
过个几年,等到琢磨出真相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和贾家进一步绑定,将错就错,把宝钗嫁给贾宝玉,有朝一日,若是宝钗能做得了贾家的主,那他们薛家的财产也算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他是坚决不会让自己妹妹嫁给加贾宝玉那个没有担当的草包,贾宝玉,除了贾母的偏爱,一无是处,连贾琏都比不了,贾琏最起码有爵位可以继承。
薛文起皱了皱眉,原著里,冯家的奴仆可是告了一年多,直告到贾雨村新官上任才了结了案子。
现在应天府府衙里坐的还不是贾雨村,而是薛爹的故交,所以冯家的案子才会拖到贾雨村到任。
薛蟠根本没把冯渊的命放在眼里,买了香菱,直接就领着薛姨妈和薛宝钗上京了,哪想到之后薛家族人会和贾雨村联合起来,一个提供保呈,一个负责判案,直接给薛蟠销了户,变成活死人。销户的过程完全没有被销户的当事人参与。
“白伯,你把这账本留给大小姐,让妹妹学着管账。”薛文起突然说道。有道是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爹不在了,那妹妹上。薛蟠能把“唐寅”认成“庚黄”,还指望他认识几个字?有他的记忆也没什么用处,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看到大写的数字和繁体字就头疼,“壹”和“贰”都分不清,更不要说算账了。
“哥哥。”宝钗提醒道,“我最近在跟教养嬷嬷读《贤媛集》《列女传》,没时间学账本。”读《贤媛集》《列女传》是为了备选公主郡主陪读。父亲过世后,哥哥不务正业,为了帮母亲分忧,她一直在学管家和管账,这段时间为了备选公主郡主陪读才停下。
薛文起愣了半天才从薛蟠的记忆里翻到宝钗说的《贤媛集》《列女传》是个什么玩意儿,当即黑了脸,他就是双标,娶媳妇的时候想找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惠0,但谁让他妹妹学做个贤妻良母,这简直是搓他肺管子!
“什么劳什子玩意也值得看!”薛文起立马冷声道,“明儿就让那教养嬷嬷家去吧,咱家请不起!”这教养嬷嬷是宫里放出来的老人,宝钗决定备选公主郡主陪读之后才专门请的。他二婶给请的!
“那什么陪读咱也不选了,谁家的女儿不是爹妈生的,不是金尊玉贵的养着,凭什么去伺候他家的闺女,就凭她是公主她是郡主?!家里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这伺候人的事爱谁去谁去!咱不去!”想到宝钗备选是薛家其他几房长辈撺掇的,薛文起更气了。
说是陪读,不就是给公主当丫鬟吗!既然这么喜欢给人当丫鬟,怎么不让自己女儿去。
一大家子的人,有手有脚,却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去那不得见人的地方给家里挣前程,一群酒囊饭袋,非蠢即坏,脑袋上顶的是草包还是肥肠!
“就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那也是哥没本事,轮不到让你去伺候人。”薛文起气的肝疼,敢让他妹妹当丫鬟,信不信他把那什么公主郡主的掀了,把整座皇宫给他拔了。
不让他科举,还让他妹妹去当丫鬟,还要这皇宫干什么!
第二日。
薛文起在家养伤,让大丫鬟采苹去宝钗那借了字帖练毛笔字。
他学过几年毛笔字,写的字儿比不了宝钗,但比薛蟠这个文盲绰绰有余。薛蟠是文盲,所以他现在也是文盲,十个字,认三个,猜三个,似曾相识两个,剩下两个编都编不出来。
“大爷,岭南的荔枝,头茬,今早才下船,新鲜着呢。”白术端着满满一盘子鲜红馨香的荔枝从外边进来,西洋舶来的高脚水晶玻璃果盘把荔枝衬的灵动欲滴。
一骑红尘妃子笑,长安都一盘子荔枝不知得跑死多少匹骏马。
“妈和妹妹那送了吗。”薛蟠边剥荔枝边问。
白术笑道,“自然先给太太和姑娘送过去。”他们大爷虽然不务正业,没个正形,但在孝敬太太和疼妹妹上,一点不含糊。
“这批进了多少,价钱如何?”薛蟠随口问道。
“这一批就有四海船,两船留在金陵,两船运往京里,进价那边防的厉害,打听不出来,听今早送荔枝的管事说,金陵这边,今年的卖价暂定在十两一斤,京城那边估计得大几十两。”白术说。
运往京城的荔枝都是五六分熟的,船上还有冰块降温,但走水路,即使日夜不停,从金陵到京城最快也要个把月,到了京城,能剩下一半都是好的。
“价格比去年便宜了?”薛文起问。
白术笑道,“去年是小年,今年是大年,气候又好,荔枝丰收,都是果农求着咱们收购。”
买的人希望越便宜越好,这样才能吃得起,卖的人希望越贵越好,这样才活的下去。这中间的平衡可不好掌握。想到这儿,薛文起突然咋了下舌,无奈地扶了扶额头,一朝穿越,考公的资格都没了,他还想这些干什么。
“荔枝产地都在哪儿。”薛文起又问。
白术答道,“岭南,巴蜀,德州。”
她答的干脆,薛文起有些吃惊地看向白术,“知道的这么多?”
“才几年大爷就忘了,我爹以前可是府里的大管家,跟着老爷跑南跑北,我不用学,光听他唠叨也知道了。”白说笑道。
薛文起点点头,什么叫耳濡目染,有白山这个在府里做大管事的爹,白术和白英两姐妹的见识不是一般的小丫头能比的。不然薛爹也不会把白术和白英两姐妹分给薛蟠和宝钗一人一个,这两姐妹小的时候都是宝钗的陪读丫头,跟着宝钗读过几年书,白术是后来分到他屋里的。
“巴蜀离的远,德州那边荔枝什么时候下来。”薛文起问。
“德州比岭南晚一个月,不过那边有一种晚熟荔枝,甚至可以挂果到中秋前后,我记得小的时候有一年爹和老爷贩过一次晚荔枝,运到京都正赶上中秋,价格比岭南的头茬荔枝还高。就是那个时候温度高,路上烂的、坏的也多。”
“还有一个月。”薛文起微眯了眯眼,若有所思,想了片刻,下定了主意,水葱似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去把你爹叫过来。”
白术出去叫人,走到门口却被慌慌张张的钱旺撞了个趔趄。
白术张嘴就要训斥,但看到钱旺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也跟着暗了下来。
“大爷,不好了,那冯渊没了!”钱旺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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