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园开园。
许是薛妈选对了吉日,瑞雪兆丰年。
开园前一夜下了手指厚的薄雪。今冬第一场雪,天一亮便停了,不耽误出行,却给整个世界裹了一层雪色。
园里银装素裹,红梅傲雪。
震耳的鞭炮敲开园门,舞龙舞狮的队伍贯穿整条大街,一眼望不到头。东华园门口车马簇簇,人声鼎沸。
“薛姐姐,恭喜恭喜。”
宝钗拍拍沈婉约肩膀,笑道,“沈妹妹来啦,快进来,那边奶茶刚出炉,正好喝一杯暖暖身子,我让人给你加双倍的珍珠。再配一碟子新出炉的糕点,槽子糕、云片糕、枣花糕,还有两种今日新推出的,你且试试合不合口味。”
“吃完了就去园子里逛逛,若是在哪处夺个魁首,有二十两银子的代金券拿。”宝钗笑着介绍。
沈婉约笑道,“薛姐姐,你还不知道我吗,除了打算盘什么都不会。”
宝钗笑道,“你那算盘打的,我是比不了。若是有个算盘大赛,你铁定拿个魁首。”
沈婉约眼睛一亮,突然道,“对哈,薛姐姐,你这园子又是诗社,又是画社、棋社,我前儿听苗姐姐她们说还要组个蜜饯社,专门研究怎么做蜜饯的,要不然,咱们也搞个算盘社,就比谁算盘打的响,又快又准。一个月组织一次大赛,谁赢谁当下个月的社长。”
沈婉约家里有个商行,但他父亲膝下无子,为了生儿子,小妾一房接着一房往家抬,生了一堆庶女,却始终没有儿子。
沈婉约是薛家糖水铺子的高级VIP会员,时常领着她母亲出来散心,或是哪天看哪个庶妹顺眼了,便领出来给她当个跟班。
正当沈爹犹豫要不要选个侄子过继到自己膝下时,突然 “无意间”听说了薛家糖水铺子的事。这个糖水铺子就是两个女娃娃经营的。
两个女娃娃竟把这么大个铺子搞的有声有色,他家一堆的女娃娃呢!
于是,侄子也不过继了,转头开始挑闺女。
沈婉约是沈家唯一的嫡女,长女,沈爹第一个孩子,她出生的时候,沈爹还没钻到生儿子的牛角尖里,小的时候着实被沈爹当眼珠子一样疼的。
算盘还打的啪啪响,算账比沈爹还快,自然最先入沈爹的眼,顺理成章成了沈家商行的继承人,上个月刚从沈爹手里拿了两个铺子练手。
“薛姐姐,你说苗姐姐他们那个蜜饯社行不行啊,要不我给她们投点儿钱,建个作坊?”沈婉约道。
宝钗笑道,“行啊,等你作坊建成了,我店里以后就从你那拿货了。”
沈婉约高兴道,“哎呀,这回我可行了,作坊没建成呢,货先订出去了。”
宝钗道,“喝你的奶茶,喝完了逛园子去,我得去其他院子看看。梅园那边花开的正是时候,你可以先去那边瞧瞧。中午有你最喜欢的烤鹿肉,今早现杀的,新鲜着呢,不急着回去的话就留在园子里吃午饭。”
“那我可得尝尝,你们现在都开始供烤肉啦。”沈婉约道。
宝钗笑着离开,又去其他院子看了看情况。园子里衣香鬓影,三五成群,或者看景,或者研究怎么题字、做诗,有的还在观望,冥思苦想,有的已经挥笔动墨了。凉亭和暖廊里一早就备上纸墨,确保客人们几步之内就可以把自己的灵感写下来。
宝钗陆续见到了铺子里大半的常客,很多是特意来给她捧场的,园子虽然大,但上座率可比去年糖水铺子开业的时候好多了。
以红梅林的人最多,那片红梅林有些年头了,在整个京城都是有名的,听说可以和御花园里的红梅一比。因为义忠亲王犯了事,这片红梅林才跟着沉寂了十几年。园子里今天就有不少眼生的太太夫人,听园里的小丫鬟们说似乎就是冲这片红梅林来的。
宝钗和香菱一人走了一半园子,巡视了一圈才去后院找薛文起。
园子里男士止步,负责安全的小厮、护院都在园子外四角的保卫室待命,唯一入了园子的男士薛文起是从后边角门进的,只窝在这一处院子里不出门。今天是园子第一天开业,以防万一,他总得到场。
“回来的时候,我看自助餐厅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等烤肉做好了,我让文杏给哥哥送点子过来。”宝钗道,“今儿厨房运气好,早市上遇到牛肉,一头全买回来了。哥哥要吗。”
牛能耕田干活,私自杀牛犯法,牛肉更不易得。
薛文起赶忙道,“要,怎么不要,还是妹妹疼我。”他穿过来快两年了,薛家什么山珍海味都有,唯独牛肉,要靠运气,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这两年吃牛肉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妹妹让厨房把腱子肉留着,咱们带回家做成酱牛肉,比烤的、炖的好吃。”薛文起提到。
“行吧,如果我没有忙的忘了的话。”宝钗笑道。
薛文起又道,“送烤肉的时候别忘了让文杏给我拿一碟子牛角包、蜂蜜面包。今早儿没吃饭,直接吃烤肉铁胃也受不了。”
面包是为了今天园子开业推出的新品,吐司、菠萝包、红豆包,十几种,应有尽有。
还有自助餐厅,园子里只是试水,效果好的话,过了年就把薛家现在的两个酒楼改成自助餐厅。京城的酒楼和名厨太多了,薛家的酒楼没什么特色,勉强能维持收支,今年一年,两个酒楼加一起都没有宝钗一个糖水铺子赚的多。
兄妹两个难得偷闲,唠了两句家常,忽有小丫鬟传话,“姑娘,白英姐姐使人来说,理国公家柳二姑娘,齐国公家陈三姑娘,忠靖侯家史大姑娘和史二姑娘来了。白英姐姐问您要不要去见见。”
史大姑娘就是史湘云,理国公、齐国公加上镇国公、治国公、修国公、缮国公,这六家和贾家宁荣两府并称“八公”。
这些人竟然一起来了。但也合情合理。
史湘云是个诗疯子就不用说了,理国公家柳二姑娘和齐国公家陈三姑娘也是京都有名的才女。宝钗香菱和这些人一起起过几次诗社,柳二姑娘和陈三姑娘的才情不在黛玉湘云之下,不分伯仲。
如今园子开园,征集匾额诗词,这些人来了也算是情理之中。不如说早都摩拳擦掌,就等今个儿一试。
宝钗莞尔一笑,怕不是白英叫她,是这几个叫她去斗诗的。
“妹妹加油。”薛文起笑道,“旗开得胜。”
宝钗笑道,“自然。我多得一个魁首,就给咱们家省二十两银子。自然不能懈怠。”
薛文起玩笑道,“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好好的诗会倒叫妹妹说的落的俗套了。”
宝钗哼笑一声,“哥哥什么时候跟着那起浑人,也说起这些混账糊涂话了。不先把肚子填饱,哪有诗词歌赋,没有银子,哪有工夫风花雪月,怕是只有风餐露宿,食不果腹。”
“我不敢说所有人,但大部分读书人,哪个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不求功名利禄的,十有**也是家里不缺银子吃喝的,他祖上求过功名,得过利禄,子孙才能清高孤傲,风花雪月。咱们家是商人不是圣人,不求银子,却讲清高,视银子为俗物,那是认不清现实,糊涂蛋。”宝钗道。
薛文起拱手作揖,“妹妹教训的好,是哥哥错了。哥哥这就想法子赚钱去。”
望着宝钗雄赳赳气昂昂赴诗会的背影,薛文起抹了把脸,卷吧,卷吧,妹妹要搞银子,媳妇要造反,卷生卷死,他们一家子全是卷王。
话说回来,宝钗若是能赢十个八个魁首的,那也是几百两银子呢,比街上很多铺子个把月的盈利都高。谁能不叹一句知识就是力量呢。
薛文起在园子里守了几日,面包和自助餐厅的反响出乎意料的好!
前几日大多数人来是为了逛园子、斗诗题字,过了几天,想写诗题字的人也写的差不多了,却有很多人是听了园子里的自助餐厅,专程为了买面包和自助餐厅来的!
酒楼改自助餐厅的计划板上钉钉了,薛文起把园子扔给宝钗、香菱,跑去蹲酒楼,做计划书了。
一日,晚饭后,薛妈派人送了一套崭新的宝蓝色圆领袍来。
云纹团花的暗纹,象牙白全缘边,缘边是金银二色金线绣的牡丹,领口还有一圈白狐狸毛。
“前儿才送了两套冬衣来,还没上身呢,今儿怎么又送来一套,我有几个身子穿啊。”薛文起笑道。
同喜回道,“明儿是荣国府二老爷生辰,这一身是太太让您明儿去那边穿的。”
薛文起一怔,“姨爹他又过生辰了?”
同喜捂嘴一笑,“大爷这话说的,什么叫‘又过生辰了’,咱们去年秋天上京,到今年冬天,才二年,不正好赶上二老爷两次生辰吗。”
薛文起不说话了,算算日子,秦可卿、林如海先后过世,黛玉、贾琏南下不在京,贾政今年生辰,该是元春封妃的那次。
他快对贾政生辰有阴影了,去年林如海来信病重,催黛玉南下,今年元春封妃,又是一番人马仰翻,贾政想要好好过个生日,真难。
贾元春封妃,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这便是贾家最后的顶点,往后便是无限的衰落,下坡路,跌到谷底、泥潭。
“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啊。”薛文起叹道。
同喜答,“可不吗,昨儿还听太太念叨,今年年一过,咱们家大姑娘就十五了,开笄了。”
薛文起一愣,皱眉,“妹妹明年就开笄?不是后年?”
“大爷怎么糊涂了,姑娘们不都是十五开笄的吗。难不成大爷不记得姑娘生辰了?这不太可能吧。” 同喜笑道。他们家大爷是个疼妹妹的,要说他记错自己的年纪、生辰,他们可能会信,若说他记错或者忘记妹妹的生辰、年纪,那是没人信的。
沉默半响,薛文起桌下的拳头捏的死紧,面上却笑着摇头,“自然不是记错了妹妹生辰,我以为大家嘴上说着十五,但其实都是十六才开笄的。”
同喜道,“那是有的地方讲究什么毛岁、周岁的,十六岁是毛岁,十五岁是周岁,所以才有的十六开笄,咱们南边没有毛岁,都是按周岁算,所以十五开笄。”
送走同喜,薛文起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咚”一声,毛笔架子都倒了,吓的三七赶忙叫道,“大爷,这是怎么了。”
薛文起沉声道,“没事。”
今年元春封妃,明年建大观园,后年正月十五元春省亲。他家宝钗正月二十一的生日,他没记错的话,原著里贾母凑份子钱给宝钗过生日就是元春省亲后。说是宝钗在他家第一个生日,又是开笄,要给宝钗大办,贾母便掏了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
打发叫花子呢!
不要说铺子和园子一日的进项,他家宝钗一个月的月银都有四十两,稀罕你那二十两!
而且,宝钗明明是明年十五开笄,却被贾母说成后年。
睁着眼睛说瞎话,又点是第一个生日,又点开笄。女子开笄便可以相看、嫁人了。
既不是第一个生日,也不是开笄。
贾母这确实是在撵人。
薛文起心里一阵酸疼。若不是他穿过来了,宝钗和薛妈就真的要像原著里那样赖在贾家,银子、家产被人算计了,还被人骑在脸上往外撵!
这一年多的相处,薛家和贾家可以说是“相敬如宾”,都有些让他忘记原著里的种种了。他都忘了,薛妈作为贾府王夫人的妹妹,姐妹情摆在那,更不会记得当初上京无人接船的窘境,他得找时间提点提点薛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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