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浸了水的宣纸，一天天洇开。
上学，上班，偶尔和赵君娴小聚，或是逗弄生菜，韩茜对眼下的生活还算满意。
如果忽略她上课还是听不懂，总是会被老班骂的冷汗直冒的话。
拳馆这边到是混的风生水起，韩茜韩教练赢得学员们一致好评。她自己也与萨姆的实战中日渐变强。
最重要的是，她生活中多了一个特别的人。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像冬日里突然出现的热源，温暖却不灼人。
课堂上的粉笔灰依旧呛得人发昏。韩茜百无聊赖地转着笔，视线飘向窗外。树叶在风中翻飞，让她没来由地想起赵君娴那头总是微微凌乱的长发。
“茜茜？“孙悦转过身，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课桌，“你最近是不是常和校外的人来往？“
韩茜猛地回神，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什么校外的人？“
“就是一个开跑车的女人。“孙悦压低声音，“有人看见你上她的车了。你小心点，现在社会上的人复杂得很。“
韩茜下意识皱了皱眉。她不喜欢孙悦语气里那种隐晦的评判，就像不喜欢老班总是用“没出息“的眼神看她一样。
“就一普通朋友。“她含糊地说。
孙悦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我也是为你好，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悦悦，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有什么值得别人骗似的。“她拍拍空荡荡的口袋，“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这双拳套，你要不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孙悦急得脸都红了，“我是担心你呀，对了，体考报名开始了，你报的什么项目？“
“散打。“
“散打？“孙悦和旁边的吴翰舟同时转头。
吴翰舟放下手机，凑过来问：“你不是练泰拳的吗？怎么改散打了？“
韩茜翻了个白眼：“大哥，体考没有泰拳这个项目好吗？散打是唯一接近的了，好歹都能用拳腿。总不能让我去考田径吧？我可跑不过那帮人形电瓶车。“
“可是规则会不会不一样啊！“孙悦担心地问。
“所以才要特训啊。“韩茜拍拍书包，“馆长已经联系人帮我调整技术了，说是只要把肘膝收着点，我的拳腿在散打比赛里够用了。“
吴翰舟摇头晃脑：“茜姐牛逼，这是要跨界夺冠啊！“
“夺你个头的冠，“韩茜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能过线就不错了。“
城市另一端，赵君娴正靠在手机店的玻璃柜台前。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划过手机屏幕，浏览着附近新开的烧烤店评价。她对现在的日子也很满意。上班下班，偶尔投喂下那个精力过剩的高中生，家里还多了只叫生菜的小猫。就是不知道老家那只爱吃醋的兔仔知道了会不会气的直挠墙。一切都很好，除了生菜有的时候会拉在她的包里…
店里的冷气开得太足，让她有些想念那天和韩茜在夜市大排档吃炒面时的热烈氛围。那孩子吃东西总是很香，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多吃几口。
“旁边那家商场又开了一家烧烤店呀，有机会可以去尝尝，嘶…老娘追更的漫画怎么还不更新？”不同于某高中生，赵君娴可以明目张胆的玩手机，公然摸鱼。
“外面停着那辆车是谁的？”
一个声音突兀地插进来。赵君娴抬头，看见区域经理站在店门口，手指着她那辆停在外面的AE86。
“我的，怎么了经理？”赵君娴举手回答道。
经理是上面排下来的，作为钦差大臣来视察底层工作的，能不招惹就最好不要招惹。
钦差大臣原本只是例行巡查，却在看到赵君娴的瞬间停下了脚步。这破店居然藏着这么个极品？这身材，这气质，当个手机销售真是暴殄天物。
“君娴是吧？公司明文规定，私家车不允许停门口车位，赵经理，你怎么能明知故犯呢？”
经理玻璃镜片后的目光顺着赵君娴的衬衫领口滑下去。他顺势往前跨了半步，“小赵啊，你这车...“
赵君娴不着痕迹地侧身整理了下胸牌，“上月总部刚更新《员工停车规范》，需要我调停车场平面图给您确认吗？“
“咳，倒也不必。“还挺伶牙俐齿。经理干笑两声，指节敲了敲收银台面，展示着手腕处腕表的价值不菲。
拉近距离之后更能看清女孩的容颜，这使得经理更加春心萌动，暗叹怎么没早点知道下面店铺有这么一位靓女？
“不过...“经理突然抓向赵君娴掌心的手机，“上班时间看漫画，这得扣...“
“这是手机库存系统。“赵君娴反手格开那只咸猪手，开玩笑，想从她握着的手里抢东西，除了生菜和兔仔没人做得到。
说罢扬了扬手机，待机画面瞬间跳转成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您要核对进货单吗？“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眼神却冷了一分。
经理的皮鞋又往前蹭了蹭，“进货单倒是不急，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我听说君娴你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总部最近在抓职场过劳，不如我们边吃晚饭边...“
“总部提倡的弹性工作制，可不包括占用私人时间谈工作。“她将手机锁屏，墨色屏幕倒映出男人发亮的额角，“上周五的巡查报告，您还没签批吧？“
经理的喉结滚动两下，突然伸手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小赵这么关心流程进度...不如我们...“
“她说她不愿意！”冰冷的声音从经理身后传来。
韩茜单手拎着书包，校服下的肌肉微微崩紧。她斜眼睨着比自己高一头的经理，指关节咔吧作响。
经理踉跄着后退半步：“你、你谁啊？“
“她朋友。“她的声音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勇敢。
“高中生？“他终于看清女孩胸口的校签，“韩茜？你们老师没教过你...“
回应他的是一根中指。
经理额角青筋直跳，右手高高扬起：“小孩，信不信我现在就...“
然而，他今天第二次找错目标了。韩茜突然尖叫一声，双手做抱头状，但是左肘以一个很小的幅度向前划出。
“啊！！”
“呯！”
“啊！”
经理的惨叫声骤然响起，他的眉弓处被肘尖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不断的渗出。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双手抱头一脸无辜状。
“住手！“赵君娴快步上前拦在两人中间，将韩茜护到身后。
“报警！！快报警！！”经理捂住脑袋惨叫着，那只绿水鬼表带突然崩开，高仿机芯零件叮叮当当滚落满地，韩茜弯腰捡起齿轮。
“领导的手表...“她拖长着音调，阴阳怪气道。“这怎么写着Made in蒲田？“
“你！“经理的怒吼卡在喉咙里，鲜血顺着指缝滴在仿冒的鳄鱼皮公文包上。他哆嗦着摸出手机要报警，却被赵君娴按住手腕。
“你确定要惊动警察？“她指尖指了指头顶的监控探头，“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四条，您刚才的肢体接触已经构成骚扰。“赵君娴弯腰捡起摔裂屏的手机，“您说，总部看到值班经理在巡查期间...“
“别说了！“经理胡乱抓起纸巾按着伤口，“今天算我倒霉！“他踉跄着往外走，又回头恶狠狠瞪着韩茜：“你给我等着！“
店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韩茜这才松了口气，她扭头看向赵君娴，语气里带点小得意：“君姐，你没事吧？我来得及时吧？那发票...“
赵君娴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眼前的少女，忽然伸出手，用力揉了揉韩茜的头发，把那一头本就凌乱的短发揉得更乱：“傻不傻啊你...为这种事动手，万一真闹到警察局怎么办？“她的语气柔和，还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
“那也不能让他欺负你啊！“韩茜梗着脖子，眼神执拗。
赵君娴笑了，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眼角微微弯起：“走，关门。请你吃牛排去，英勇的小韩教练。“
两小时后，西餐厅里。
暖黄的灯光下，韩茜戳着盘子里的西兰花，还是没忍住追问：“所以，你刚才说的发票...真的假的？你真拍到什么了？“
赵君娴随意地切着牛排，眼皮都没抬：“假的。诈他的。那种人，屁股底下怎么可能干净？稍微一吓唬，准露馅。”
韩茜：“...…“
她再次对成年人的世界感到敬畏，这比她打过的任何一场比赛都要复杂。
赵君娴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觉得有趣，用叉子叉起一块切好的牛排，自然无比地递到韩茜嘴边：“尝尝这个，熟了。别老啃那草。“然后才慢悠悠补充道：“不过，他要是真敢纠缠，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他后悔。放心吧。“
韩茜下意识张嘴接了牛排，嚼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这动作过于亲昵，耳根微微发热，赶紧低头猛喝果汁掩饰。
赵君娴把生菜叶卷成烟卷形状，她用生菜戳了戳韩茜的鼻尖，“倒是你，体考报名表填了没？“
韩茜刚要回答，此时手机一震，孙悦的私聊紧跟着跳出来：「茜茜，散打比赛的报名表我放你桌洞了，但吴翰舟说最近学校有人造你的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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