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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他的袖箭还是那人所赠,旁人如何得知?

长孙陵死死盯着李明怡,但见她惊愕望向自己左手,又将视线挪至他腕间,好似也全然摸不着头脑。

长孙陵一时也被她弄得迷糊,她是装蒜,还是无心插柳?

此间人多,长孙陵暂且收住盘问的心思,下马大步向前方的谢如韵二人走去,明怡悄悄松了口气,紧随其后。

谢如韵和裴萱这厢已相扶起身,谢如韵胳膊被裴萱枕着落地,大抵是蹭破了皮,呲了一声。

众人忙问,“伤着了?”

那头被掀落在地的萧瑕顾不上自个儿身上的疼痛,急忙凑过来问,“谢姐姐,你如何了?”

方才万幸没有踩到谢如韵,否则便是滔天大祸,后果不堪设想。

谢如韵忍耐着疼痛,缓缓摇头。

这时,一衣着华贵的公子,带着一医官几乎是飞奔而来,

“快让开,快让开,谢二,你伤着没有?伤哪了?”

那语气之急迫,形容之慌张,仿佛谢如韵是他心尖人。

谢如韵闻言立即皱了眉。

一旁裴萱轻笑道,“梁三公子担心你呢,你别总不给人家好脸色。”

谢如韵轻哼,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裴萱登时住口。

两人心仪李蔺昭不假,却是均劝对方放下。

明怡也发觉场面气氛不大对,问身侧的长孙陵,“这梁三公子是何人?”

长孙陵朝谢如韵方向努嘴,“靖西侯府梁都督之子,心慕谢二姑娘,自谢姑娘未婚夫李蔺昭战死,梁三便携媒登门求婚,可惜被拒,谢二等了李蔺昭多久,梁三便等了她多久。”

说到这里,长孙陵眼风忽然扫向明怡,低声问,

“敢问少夫人,可知李蔺昭是何人?”

明怡平静迎视他,“此前不知,不过今日已知晓。”

长孙陵视线在她身上定了片刻,好半晌方挪开。

彼时,马球场的东道主,梁三公子梁鹤与已拨开人群,将医官拎到谢如韵跟前,

“谢二,让医官给你瞧瞧,伤哪儿了?”

谢如韵扫他一眼,带着不耐烦,“一点小伤而已,何至于兴师动众?过去比这受的伤多的去了,我早已习以为常。”

梁三为她所斥也不恼,笑融融道,“你是公主殿下跟前的红人,若叫你在我的马场受了伤,我担心公主责备于我。”

提及七公主,谢如韵便想起这场失败的马球赛,顿生懊恼,不过这份懊恼也转瞬即逝,她在人群中寻到明怡,

“少夫人好球技。”

明怡朝她拱袖,“承让了。”

谢如韵这才认真打量她,方觉面前这女子身姿笔挺,气质皎若日月,非是凡品,不由生了几分亲近之心,“是我技不如人,我输得心服口服,改日咱们再切磋切磋。”

明怡失笑,“定当奉陪。”

谢如韵又与长孙陵道,“谢你救我。”意外地往他袖下瞥了一眼,今日长孙陵为了救她,泄了底牌,谢茹韵心中既愧疚又感激。

长孙陵瞥着明怡,回谢如韵的话,“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明怡见他未将自己供出,暗松一口气。

那头七公主的女官已朝这边观望,谢如韵不好久留,与裴萱道,“咱们一道去给公主殿下回话。”目光最后在明怡和萧瑕身上落了落,与裴萱相携离开。

裴萱用眼神安抚明怡,让她稍候。

待二人被簇拥离开,萧瑕捂着发疼的胳膊,神色复杂看着明怡,眼底已沁出泪花。

明怡见她如此,温声笑道,“怎么,我说过你要哭的,没骗你吧?”

萧瑕恼羞至极,对方那语气好似她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般,她何曾这般丢脸,咬牙道,“我不会食言,放心,彩头一定如数奉上。”心下却叫苦不迭,不知回去如何交待,掩面跑开。

明怡一一向王如玉和崔荇等人道谢,大家也对明怡刮目相看,相约改日再聚,人群渐散,只剩裴家人和长孙陵。

青禾已赶过来,见长孙陵目色不善盯着明怡,冷冷看了他一眼。

长孙陵收到她警告之意,弯唇一笑,懒洋洋逡巡她们主仆一番,也扬长离去。

待他走远,裴家人拥过来,纷纷为明怡技艺惊叹。

青禾却担心明怡身子,与大家伙道,“姑奶奶们,少夫人身上着了汗,待她换身衣裳再来与你们说话如何?”

“是是是,裴家在东边水榭已安置了人手,青禾姑娘快些送嫂嫂过去。”

青禾托住明怡的胳膊,走远几步,方沉声问,“姑娘,还撑得住吗?”

明怡晃了晃胳膊肘,笑道,“一场马球赛而已,就当松乏筋骨。”

青禾瞪她一眼,“袁夫子可是交待明白,叫您养身,不许乱动。”

明怡抬眸张望湛蓝天际,一只孤雁正展翅掠向云海深处,她说,“我就是想试一试...”

试一试不做废人。

青禾闻言脚步微顿,心头苦涩泛出,“那结果如何?”

明怡自顾自迈步,没有说话。

青禾心头低落,也就不再多言。

转而说起正事,“我方才将周边探查了一遍,这里离三山河近,袁夫子师弟的药铺就在斜对面,一只筏子可达。”

明怡颔首,“往后出门,便可借马球场作掩护。”

今日这一局打出名声,日后出府借口便多了。

赶到水榭,仆妇们早备好了温水,青禾伺候明怡擦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出来。

自水榭有石径沿河边直抵马球场外头的停车坪,裴家的马车皆停在那,明怡防着七公主宣召她,避开马球场,径直抄小路往停车坪去。走了大约一盏茶功夫,行至栅栏处,前方树下忽闪出一人,拦住她的去路。

只见长孙陵双手抱臂,横在前方石径,冷目扫视她,“李明怡,你好大的胆子,敢动本少爷的袖箭!”

他身后便是停车坪,只一步之遥,就越过去了。

明怡遗憾解释,

“长孙公子,我方才不过是一时情急,想着要救人,却又不知要如何救,下意识便抓了一把,哪知碰巧撞到了你手腕...”

“说来....”明怡瞥向他腕间,“我也未料到你袖中藏箭,再说,若非你抬手,我也碰不着啊。”

长孙陵闻言顿时语塞,他当时见形势危急,亦打算出袖箭救人,手已抬起,孰料身侧明怡比他更快。

只是他从来就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唇角擒着冷笑,审视明怡,“是吗,我倒是觉着你在撒谎...”

正当明怡苦于应付之际,长孙陵身后传来一道冷冽的嗓音,

“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呢。”

那熟悉的平稳腔调,如冰雪般,顷刻便浇灭了长孙陵心中的火苗。

他立即转身,只见五步开外,立着一人,他着一品绯袍,外罩墨色大氅,眉目被那凛冬的寒风晕染出冰姿雪魄般的神采。明怡望着长身玉立的裴越,忽然明白为何这么多姑娘心悦于他。

那般神清骨秀,堪堪往这一站,便是一道风景。

长孙陵对上裴越冷淡的神色,登时打了个激灵,立即换了一副口吻,

“表舅,您不能怪我,是她....”

“她是谁?谁准你直呼其名?”裴越截住他的话,面露不快。

明怡万没料到长孙陵见着裴越,宛如老鼠见着猫,顿时有了底气,施施然从长孙陵身边溜过,绕至裴越身后躲着了。

裴越默默将妻子行径收之眼底,也没说她什么,只盯着长孙陵,深邃面容辨不出喜怒,

“给你表舅母赔个不是,今日之事便作罢。”

长孙陵心口顿时窜出一股邪火,敢怒不敢言。

谁叫他母亲是裴越表姐,他爹娘平日唯裴越马首是瞻,裴越的话在长孙家堪比圣旨。若今日他不赔罪,保管回去要跪搓衣板。

长孙陵咬着牙,视线往裴越肩头一掠,明怡被裴越高大的身子遮了个严实,不用想,她此刻心里指不定多痛快呢。

长孙陵忍气吞声挪步,面朝明怡方向长拜,

“方才是表外甥言语冒犯,还望表舅母勿怪。”

明怡是多么大方的人,哪里会与他计较,好心肠地探出半个身子,受了他的礼,

“无妨。”

长孙陵对上她揶揄的目光,气得咬牙。

裴越尚有公务要忙,没功夫理会他们的眉眼官司,转身带着明怡要走。

孰料另一头拱桥处,已疾步行来一位女官,

“裴少夫人,公主殿下有请。”

见裴越也在,惊喜不已,忙改口,“裴大人,殿下要见少夫人,烦请裴大人领着少夫人去给殿下行礼。”

明怡担忧地看了一眼裴越,孰知那男人脸色无半分波动,反是握住她手腕,将迟疑的她一并带进马车。

甫一坐下,便吩咐侍卫,“回府。”

侍卫扬鞭,马车掉头往路口疾驰而去。

明怡被他一番举动惊住,忍不住望窗外一眼,“殿下相召,咱们就这么走了,岂非大不敬?”

裴越重新拾起桌案处未看完的折子,淡声道,“陛下早有口谕,允我不应公主之召。”

七公主刁蛮霸道,明怡若落在她手里,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这是裴越来接她的目的。

明怡闻言这才放心下来,打量了一眼四周,这是她头一回坐裴越的马车,马车外饰低调,内里却大有乾坤,每一物均质感上乘,主位设宽榻,左右列长凳,榻上置四方小桌,桌面陈列一错金香炉,一套天青色的汝窑茶具,一笔一墨,一沓折子。

再观那主人,眉目清澈,五官隽秀,正聚精会神看折子,他的人,与他身旁的物,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

裴越不问,明怡却不能不就今日之事给他一个交待。

“家主,昨日那萧瑕亲自登门下战贴,我不得已应战....”先将今日赛况大致告诉他,说到一半,裴越打断道,“夫人似乎很喜爱打马球?”

明怡第一回出府,岂能没有暗卫随行?方才裴越抵达马球场,暗卫便已将个中经过详尽告诉他,故而比试的情形,裴越心中有数。

明怡笑道,“可不是,我出生便没了娘,爹爹又忙,少时便被祖父当男孩子养,扔我去林子里与村里的伙伴混迹玩耍,成日不是打球便是下水摸鱼,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些深闺贵女哪里是我的对手?”

明怡说完凑近裴越,一双清澈的眉目直勾勾望着他,“家主,往后我还想捎丫鬟出来打球,可以么?”

裴越盯着她,犯了难。

于情于理,裴家宗妇当深居简出,慢慢接手中馈,主持族务。

哪能成日与那些姑娘争强好胜?

明怡见裴越面无松动,身子向后一靠,倚车壁叹道,

“哎,我就说齐大非偶,我一林间鸟,又如何耐得住深闺约束?当初叫祖父退了这门亲,他老人家偏不应,说什么裴家少家主乃不世出之人物,我嫁他是三生有幸,是祖上积德,是...”

“罢了!”裴越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无奈道,“你若想出府,去便是,只是行事要有分寸。”

她在潭州过得痛快,总不能在他这儿受委屈。

裴家的姑娘也都是娇养的,她要出去玩也无可厚非,至于中馈,慢慢来吧。

裴越按了按眉心,继续看折子。

他身上担子实在太重,这边使臣赶着牛羊入晋,名是朝贡互市,实则是往大晋打秋风,朝廷还得按人头给分赏,西南又闹干旱,需要赈灾,裴越这厢还得想法子变出些银子来填这些窟窿。

明怡的话听过便丢开,他还没功夫将一个女人的事搁在心里。

然而,马车驶出大约半里路,忽然一飞骑追过来,来人正是长孙陵的贴身侍卫,隔着车帘问候裴越,

“裴大人,我家少爷念着方才言语间冒犯了少夫人,特遣小的送一壶酒来,给少夫人赔罪。”

明怡闻言,心里默默叹了一气。

长孙陵这是还不死心,在试探她呀。

裴越闻言终于舍得丢开折子,眼神冷冽睨着明怡,低声带斥,“你方才寻他讨酒喝了?”

否则长孙陵怎知明怡喜爱喝酒,特意追着送一壶酒来。

明怡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当然不能否认,否则无法解释眼前长孙陵突兀之举。

她耷拉着脑袋,抚额靠去角落,不辩一词,适才还在草场大杀四方的人儿,此刻俨然一被抓了错处的孩子。

裴越给气笑了,车帘都没掀,扬声吩咐侍卫,“将他的酒接下,送去长孙老爷的案头。”

这是要给长孙陵歹果子吃了。

一名随行侍卫应付这事,其余人继续护送他们夫妇回府。

行至府邸附近,裴越忍耐着脾气吩咐侍卫,“转去侧门,去酒窖。”

他不给她酒喝,她真能背着他寻旁的男人讨酒喝。

裴越怕自己被她气死。

明怡闻言唇角蹭蹭往上扬。

这是因祸得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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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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