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正式开始前,我们班长拿着一张纸站在讲台上说了半分钟的话。
这半分钟主要说了一件事,那就是——运动会。
没错,国庆节来临的前两天,也就是九月二十九日,九月三十日,我们将迎来盛大、隆重、备受期待的运动会!
“大家踊跃报名。”说完,就拎着纸回座位了,脑袋一低,开始学习。
我们班的班长叫马高远,当初竞选班长的总共有四个人,民主投票后,陈志高最终拍板选出了马高远。
我相信陈志高一定是夹带了私心,判断依据有三点,一是两个人的名字中都有个“高”字,二是两人的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妙,三是马高远的面部表情同样地不丰富,大概也是生性不爱笑。
当然,这都是我瞎猜的,没有任何客观依据。
直到第一节自习课结束时,运动会的报名表才传到我这里,孙雅培凑过来一起看,娃娃头的短发扫在我的手背上,格外痒。
她问我,“你打算报什么?”
我扫了眼报名表上的运动项目,实在没什么新颖的,翻来覆去也就那些,我想了想,说,“铅球吧。”
孙雅培惊呆了,眼睛瞪圆了看我,她本来眼睛就大,这样一睁,显得更大了。
“你、你会铅球?”
我很谦虚,“略会一点吧。”
接下来的半节自习课,我都是在孙雅培的震惊与仰慕中度过的,后半节课就消失了,因为孙雅培开始研究自己的头发,一根一根掰着看分没分岔,看完了又缠在手指上绕啊绕的,一会儿转转笔,一会儿又托腮望望窗外,转转望望,反正心不在学习上。
不止孙雅培,教室里明显有股淡淡的躁动,漂浮不定,张牙舞爪,比如我后桌的男生在亢奋地抖脚,抖得我都有点儿烦。
前桌的女生和同桌非常小声地说话,我扭回头往教室后面看了眼,陈志高这节课不在,目光带到某个身影上时,稍稍一顿。
哦对了,那位紫菜蛋花汤的男生,姓苏,名宸宸,他正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表,桌面上的试卷快要掉下去了也没注意。
显然,大家的心思有一半已经不在学习上了,毕竟后天就是运动会,该野的心总是会野的。
那我呢?我的心思在哪里?我发现自己似乎每当放假前就亢奋不已。
这可不行。
我深呼吸了几下,提醒自己,越是这种浮躁的时候越要静下心,静下心读题,写答案,温习讲过的功课,预习还未讲的章节。
天将降大假于斯人也,必先稳得住心神,藏得住兴奋,压得住激动。
终于终于,要到国庆啦!
.............
这个时间段,横在我们眼前的有三件大事,按照时间顺序,分别是运动会、月考和家长会。
没错,国庆放假回来的月考几乎成了德馨的传统,而这次的月考对我们来说也尤为重要,毕竟是进入德馨以来组织的第一次较为正式的考试,重要程度显而易见,从月考结束家长会紧随其后就能看得出来。
我在这两天的时间里一直保持着一种相对稳定又相对飘忽的状态。
运动会的前一天下午,我们没在教室里上课,全年级的人在楼下排练入场和走方队,听说是运动会那天的开幕式会请市里的电视台来录像报道,如果不提前演练,到时候走的乱七八糟,学校会觉得很丢面子。
不过说是排练,百分之八十的时间不过是站在原地枯等,操场上循环播放着入场音乐,反复听几遍之后就像枯燥的洗脑魔音一般,在脑子里转啊转,充斥了每一个角落。
我们年级将近三十个班,加上高二年级的,总共五十多个班级吧,每个班级慢吞吞地跟着音乐往前走,预先演习准备好的方阵动作,结果整整一个下午时间过去,每个班也只轮流走了两遍而已。
陈志高一开始还跟着我们等,后来发现时间实在等不起,他还有一大堆待做事情要处理,就把马高远叫到一边,叮嘱了几句后自己先走了。
陈志高一走,我们立马站没站相,站着也是无聊,于是七嘴八舌地开始讲话,马高远木然一张脸,他好像并不怎么愿意管,如根粗壮的柱子立在最前面,过了一会儿,我看见他和丁菡在说话,神情很认真的样子。
马高远的脸宽宽大大,人长得又高又壮,不笑的时候有点儿凶,笑起来时样子又很奇怪。
这就好比……好比,我好比不出来。
总之很奇怪。
我站在第三排,本来是听不到第一排马高远和丁菡说什么的,然而站在第二排的是孙雅培和坐我前桌的女生,不愁听不到八卦。
孙雅培一脸促狭,“你们敢信,咱们班长竟然向学习委员请教问题?”
前桌女生瞟了她一眼,声音很淡定,“信啊,怎么不信。”
孙雅培转头问我,“你信?”
气势汹汹的质问语气,好像我回答得不符心意她就会把我大卸几块,我本来也是不信的,然而目光从孙雅培脸上滚过一圈,我说。
“信。”
孙雅培翻了个白眼给我。
她突然嘿嘿地笑,眨了眨眼,怪声怪气地对我们道,“你们说,班长该不会对……”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前桌女生冷冷打断了,“想歪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前桌女生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云淡风轻的,看起来像是知情人,但关子一定是要卖的,不然怎么满足自己掌握信息差的优越感。
果然孙雅培着急了,我都能看到她眼里冒着兴奋而激动的八卦小火苗。
“那到底什么样儿你快说啊,快说啊!”
我看到前桌女生的眼睛有意无意往我的方向瞥了一眼,实话说,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我也想知道。
于是我换上一脸笑眯眯的面孔,“对啊,你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前桌女生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幽幽叹了口气。
“我初中和马高远一班,他这人吧,特别喜欢钻营,学习钻营,别的事也钻营,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争着当班长啊。”
孙雅培和我异口同声,“为什么啊?”
女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们,眼神颇为嫌弃,“你俩是不是傻?”
孙雅培小声嘀咕,“当个班长也没什么了不起吧……全年级那么多班长呢。”
前桌女生冷笑一声,“当班长自然没什么了不起,而且事又杂又多,影响自己的学习时间,高中当班长本来就不是个好差事。”
我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评优。
孙雅培瞪着一双求知的大眼睛,还跺了下脚,瓜田里的猹也不像她蹦哒得这样急。
“那到底为什么啊?快说快说。”
前桌女生悠悠给出了我预想之中的答案。
“还能为什么,为了评优秀学生干部呗。”
孙雅培呆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她大悟得这么夸张,我平静得动也不动实在太煞风景了,于是也装着大悟了一下,为了逼真,还边‘哦哦哦’边点头。
前桌女生可能被我和孙雅培神经兮兮的样子逗乐了,忽然也兴奋起来,朝我们两个招招手,声音都压低了。
我配合地凑过去脑袋。
“竞选班干部那天,我看见马高远去过班主任办公室,进去之前手里拎着个长条盒子,出来后两手空空。”
孙雅培沉默了一会儿,“你别告诉我有内幕。”
女生面无表情,转脸反问了句,“你觉得呢?”
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好在我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周围大家都在聊天,如果不是特别仔细听,是不会注意到的。
我凑得有点儿近了,为了避免太过明显,只好往后退了退。
孙雅培和前桌女生依旧继续八卦,我忽然没兴趣听了,抬头看天空,那么辽远宽阔,大到看不到边际。
今天看不到落日,也许是被高楼挡住了,只有云间一些微黄发亮的光薄薄地透出来,让那一片的天空显得格外光彩明亮。
人的心,是不是也像天空一样看不到边际呢?
听到最后两句话,我和孙雅培一样惊讶,可奇怪的是,也谈不上具体什么感想,只是觉得,马高远那张严肃起来透着正直憨厚的面孔之下,或许有着不一样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呢?
距离我很远的东西吧。
我们整整齐齐排练完第三遍,年级主任才给我们放饭,人群呼啦呼啦散开,瞬间就找不着身边刚站着的人去哪儿了。
明天就是九月二十九日了,九月的最后两天,也是来德馨后的满一个月,我深吸了口气,忽然就有种自己已经在这儿待了很久的错觉。
我在班级里没有交到什么关系好的朋友,甚至刚才站在我左边的两个女孩子我都叫不出名字。我不知道是大家不熟还是因为彼此都是竞争关系,班里的大多数人不爱说话,每个人埋头在自己的桌子前,固执地守着心门。
那我呢?
是因为高中时间本来就紧张,身心全部扑在学习上,没什么心情去交朋友吗,还是因为我不喜欢二十班,于是连带着有关二十班的一切,我都不喜欢?
原因或许都有,至于究竟哪个是主要原因,又有什么所谓。
心情一阵酸楚,前后左右纷纷攘攘,到处是人,我却觉得分外孤独,惶惶地往食堂的方向走,越走越慢,连晚饭也没胃口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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