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拭去唇角的血渍，发现那狐妖已走至洞口盘腿坐下，双目轻阖，似乎真的相信了她说的话。
根据玉尘提示，本次任务完成度已达70%，而那余下的30%，则是要让那狐妖重回灵力巅峰。
趁着他疗伤之际，宋沅暗中托玉尘将丹药拿给她，顺带问了用药事宜。
要知道这些恢复灵力的丹药，全都是珍品以上的宝贝。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抱上大腿，她这会可算是下了血本了。
宋沅休整完毕走向洞口，忽然被一道半人高的水幕挡住了去路。
她连忙解释：“狐狸大人，奴家手里有几枚上品丹药，可解你燃眉之急。”说完，她顺带晃了晃手里的玉瓶。
苏砚并未抬眸，沉声道：“谁知你这玉瓶里装的究竟是丹药，还是毒药。”
宋沅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这狐妖一句话能噎死人！
奈何如今形势压根容不得她胡来。
因此无论宋沅内心如何将那狐妖骂得狗血淋头一无是处，说话的时候还是得扬起笑脸，好声伺候道：“大人哪里话，要不我先吃，你再吃，如何？”
见他点头，宋沅拿出丹药一口闷下。不多时，丹田处猛地窜起一股燥热，她的脸颊亦惹上桃红，好似醉酒一般。
宋沅在原地转了一圈。旋即身前那道挡路的水幕竟消失得无影无踪，没留下一点水痕。宋沅心下一惊，少顷，才恭敬地奉上玉瓶：“大人，给。”
苏砚并未伸手，心念微动后，其掌心便赫然出现一黑一白两枚丹药。
宋沅察觉到他质疑的目光，赶在他开口前解释道：“黑色的是玉枢续炁丸，有延缓灵力流失之功效，白色的是更为珍贵的昙华聚灵丹，需与前者同服，可让人恢复六个时辰的灵力巅峰状态。”
苏砚倒也没犹豫，服下丹药后立即将灵力运转至全身，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灵力等级果然从先前的地字一级甲等回升至巅峰状态。
【玉尘：恭喜小主人完成首个任务，成功获得重要线索。】
宋沅跟随指引，在典籍栏点开了本次任务的线索碎片。
【众生录·风云篇·其一：五百年前，妖魔大战一触即发，战火蔓延至人族地界。贫僧与老鬼、赤脚、判官、鸿儒受白玉双壁与青丘神女所邀，前往言灵山共同抵御魔族来犯。彼时，妖族赖以生存的言灵山处处硝烟四起，生灵涂炭。神女悲悯众生，不忍看人妖两族因此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于是以牺牲寿元为代价，利用术数推演，窥得天机，发现了妖族禁物铭心石的秘密。】
这么看来玉尘所说的《众生录》确实存在。
但这残页所记之事为五百年前的妖魔大战，与三百天后的世界崩塌又有什么关联？
宋沅冥思苦想之际，屏幕里一道闪烁的靛蓝色卷轴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满怀希望地点开，却只见卷首楷书十四字。
【回首不堪离别恨，鹭云行宫见故人。】
没有卷文。
宋沅晕。
千呼万唤还不始出来有用的线索，她这救世之路究竟何时是个头啊？
-
洞口处，苏砚温养完自身经脉，已然知晓这丹药的厉害之处。他心如明镜，自然明白人族此举不过是有求于他。
“说吧，什么条件？”
此话一出，宋沅颓废的脸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竟差点忘了眼前这尊大佛！
也罢，远水解不了近渴，既然线索无用，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宋沅开门见山道：“大人，奴家想与你做个交易。”
“哦？你且说来听听。”苏砚倒是很想知道，这人族女子究竟手握多少筹码，竟敢与他做交易。
宋沅琢磨他的意思，大概是有得谈，只是接下来的话，让她多多少少有些羞之于口。她一个二十一世纪信奉老马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哪里做得来这种事？
然先前的经历无一不在提醒她：将死之人，脸皮无用。
宋沅心一横，妥协了。
狗腿子就狗腿子，能活命的事就算再丢人，她也干了！
宋沅作揖道：“不知大人身边，是否缺个鞍前马后端茶倒水，你让往东绝不往西你让往南绝不往北的......下呃......小弟？”
大概，还是小弟稍微没那么......丢人？
苏砚嘴角一颤，旋即下颌紧绷，讥讽道：“我这里从不收养废物。”
他还以为这人是个什么有骨气的东西，没想到只是个没出息的蠢货。
宋沅权当没看见他嫌弃的眼神：“奴家手里有不少上品丹药，至于药效嘛，想必大人已经领教过了。倘若大人与我做了这交易，日后只要大人需要，奴家必会将丹药尽数奉上。此外，奴家还有法子助你真正恢复灵力。”
“就凭你？”苏砚眸光一凛，只当她是在胡言乱语。自从离开黑泽秘境，他便已察觉自身灵力流失之象。这段时间他也曾多次寻找灵力恢复之法，却始终一无所获。
宋沅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奴家曾听闻一本名为《众生录》的书中详细记载了诸多灵力恢复之法，但此书因年岁久远已成残片散落各处，单凭我一人之力无法集齐。”
苏砚蹙眉：“天下竟会有此等旷世奇书。”
宋沅从袖中拿出一页残片，递给他：“大人请看。”
苏砚指尖轻捻，发现这纸张的确有五百年之久，依笔锋走势来看，似乎是源自紫府山一脉。
但他怎么从未听那帮秃驴提过此书？
苏砚眸光微暗，问道：“你一介凡人，又是从何处得来这百年残页的？”
宋沅一时语塞，总不能说她有个系统吧啦吧啦只要完成任务就能获得这张破纸吧？
见她不答话，苏砚也不恼，只是盯着那张残页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此地原是一座仙人遗落的小洞天，其中机缘只多不少。”
“不错，正是师父当年留下的。”宋沅如今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苏砚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需要我做什么？”
“啊？”
“交易。”
宋沅欣欣然道：“你答应了？”
“先说条件。”
宋沅走到在狐妖身前坐下，郑重其事道：“天下皆知，妖族向来最讲信义，因此我需要你应下三个血誓。”
苏砚微微颔首，示意她接着说。
“第一，希望大人能在乱世之中保我性命。”
“可以。”
“第二，经过先前推演得知，三百日后，此方天地将会降临一场灭世天劫，届时地上所有生灵无论人妖魔仙都极有可能陷入尽数灭绝之地。鄙人不才，手里恰有一条化解天劫的线索，但我之于天劫，就好比蜉蝣之于大树。因此还请大人以天下苍生为重，与我联手化解天劫，守护天下太平。”
“无稽之谈！”苏砚冷哼一声，压根不信这荒诞无比的天劫之言。再着，他可没兴趣当什么救世之主。
这天下太平，与他何干？
“大人，奴家所言句句属实......”宋沅快嘴解释，忽然又抬手扶额，故作可惜道：“若大人不愿意，那咱们也无需再谈。这方天下英雄辈出，奴家不愁找不到比大人更-强-大的修士做交易。”
她刻意加重语调，想要激起那狐妖的胜负欲。
谁知苏砚竟毫无波澜，淡淡回道：“姑娘请便。”
宋沅瞬间懊悔。生怕自己一着不慎，一步踏错步步错。
她沉吟片刻，厚着脸皮重新扬起笑脸，掩饰道：“大人哪里话，方才是奴家该死，说了不中听的话，还望大人见谅，重新考虑考虑，如何？”
苏砚面无表情，冷声道：“求我。”
宋沅怔了怔，咬牙切齿道：“求大人再考虑考虑。”
苏砚睨她一眼，厉声质问：“这就是你求人的姿态？”
宋沅攥得越来越紧的拳头陡然一松，旋即站起身来后退半步，恭敬作了揖：“还请大人答应我的条件。”
苏砚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道：“我也没说不答应。”
倒是条听话的狗，惯会摇尾乞怜。
宋沅气极反笑：“多谢大人。”
好啊，竟敢耍老娘，日后便要教你这个臭狐狸知道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最后一个？”苏砚盯住她平静无波的脸，只觉得她笑得丑极了。
“我还没想好，暂且留着。”
“行。”说罢，苏砚摘下腰间缺角簪花佩，对着手心用力划拉一下，鲜血顿时喷涌而出，落在地上发出嘀嗒声响。
苏砚半跪于地，以鲜血画就血誓阵法。
誓成之后，他横眉冷笑，不知是在笑宋沅，还是在笑自己。
宋沅看着满地鲜血，心里直发怵，半晌才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小弟日后定为大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她翻出装有伤药的玉瓶，一股脑呈给他，“这些丹药还请大哥笑纳，等大哥养好伤，小弟还得仰仗您带我去寻找化解天劫的法子。”
“......”苏砚怔了怔，少顷，扔给她一枚观心佩，是以回礼。
“这是？”宋沅伸手接住急速坠落的玉佩，放在手心细细端详起来。饶她一个古玩白痴，也看得出这是一块材质极佳形如弯月的上好玉佩。
估计能卖上不少钱。
苏砚余光瞥见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决定。
若他不解释，这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泥腿子，怕是要把玉佩拿去换成铜臭！
苏砚面上难掩嫌弃之色，凝眉道：“此玉名为观心，可承载灵力，留存术法。方才我已将灵力开蒙之法注入其中，你只需将此玉置于丹田，凝神聚气，半柱香后便可成。”
宋沅欣然道：“多谢大哥。”
苏砚睨她一眼：“出去别给我丢人现眼！”
“小弟明白！”宋沅抬头，瞧见那狐妖走出洞口没几步，又停了下来，“大哥还有何吩咐？”
苏砚顿了顿，道：“日后在外边，不必自称奴家。”
宋沅不明所以：“为何？”若她没记错，这“奴家”只是个普通的谦辞吧。
苏砚眯起琉璃眼：“若你愿以风月女子自居，那么，请自便。”
“不是？”宋沅回过神来，这才明白先前那狐妖看她眼神为何总透着几分古怪，感情是嘲笑她不懂规矩没文化？愿以夜夜风流的风月女子自比？
宋沅还欲辩解，却发现那狐妖早已离开，气得她当场咳出一口淤血。
【玉尘：小主人，先前忘了提醒你，这里的“奴家”其实专指风月场所的女子，平民百姓交流鲜少用这个谦辞。】
宋沅嗔道：“你怎么不早说？”害她丢了那么久的人！
【玉尘：玉尘知错，下次一定事先提醒。】
宋沅摆手：“算了算了，你先来看看这玉佩。”
【玉尘：小主人，这玉佩的主体——观心玉乃四大名玉之首，如观情公子所言，可承载灵力，留存术法，对修行之人极有益处。此玉通灵，十分认主，除非主人身死道消，否则会一直伴随主人左右。因此，观心玉还有问迹寻人之妙用。】
“这玉佩真有这么厉害？”宋沅喃喃道，惊奇之余又有些可惜。不能卖钱嘛，那她只好物尽其用了。
宋沅方解开衣带，转头发现那狐妖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倚在洞口幽幽地看着她。
宋沅手上动作一僵，飞快拉紧衣袍，道：“大哥，你......有事？”
“衣服我已放在洞口。”苏砚蹙眉，轻咳两声，厉声道，“把自己收拾得干净点，别脏了我的眼。”
说罢，他便凭空消失了。
“跑这么快。”宋沅自觉地低头看了一眼，心想自己也没那么脏吧，那狐妖居然瞬移？
真是。
宋沅继续将玉佩放在丹田，凝神聚气。不多时，一股冷若寒霜的灵力引导着本源灵力循环固本，游走于周身经脉之中。过程虽有些疼痛，但仍在她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当本源灵力冲破最后一道关卡，宋沅的身体如经过血肉重塑一般，伤势好了不少。但由于先前身体精神双重折磨让她有些乏了，上下眼皮止不住地打架，没一会功夫，她靠着石壁，不小心睡着了。
再醒来时，石洞内早已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落在青苔上的观心佩泛着淡淡微光。宋沅想起苏砚留下的衣服，抓起玉佩准备去玉溪潭洗漱一番。
说来也奇，这洞天福地与外面的世界并无不同，暮夏之时，依旧是皓月当空挂，蝉鸣一片声，聒噪却令人心安。
宋沅欲寻一处灌木茂盛之地，刚走几步便远远听见了潭水淅沥声。她悄然穿过竹林，抬眼望去，只见一人身姿挺拔如松，立于寒潭之上。
那人背后几缕并未沾水的长发随林间风扬，月光下，后背的肌肤显得越发白皙，如寒潭映月，照水无暇。
宋沅看得出神，没留心手里的衣服慢慢滑落，倏地引来一阵草木摇晃之声。
“谁？”那人低喝一声，转过身来，正好逮住灌木丛后眼神呆滞的宋沅。
“大哥，是我。”宋沅吓得赶紧低头。不曾想这一举动竟然让她的目光好死不死地落在了一处不该看的地方。
一瞬间，宋沅全身血气上逆。她刚想抬手捏住鼻子，转眼就被一道白色水浪打入潭中。
冰冷的潭水砸得脊背生疼，几分寒气入骨，激得她一个啰嗦，四肢胡乱地在水里来回扑腾。
“大哥救我！”宋沅向“罪魁祸首”投去求救的目光，却望见那双琉璃眼如这寒潭一般，冰冷刺骨，令人生寒。
那狐妖压根没有救她的意思。
越来越多的水从宋沅的口鼻灌入，可她四肢已乏，只能任由身体慢慢下沉。
一瞬间，现实世界的回忆铺天盖地地涌来，有快乐的，也有痛苦的，有激动的，也有懊悔的。但她曾听说，人在濒死之时，会见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那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机会，与母亲再见一面呢？
毕竟她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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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观情公子不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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