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男一女,一警一民,踏上了毫无组织牵头的密林搜寻。
准确来讲,Bruce现在算半个警察。暂且不提枪械器材,他就连代步工具也被收走了,只能表情怪异地挤进我的驾驶室右侧。
前往13号公路途中,为了缓解尴尬,我随意问起歪鼻子的事。
想来这么多天,他应该早回家了。若有可能,托Bruce帮忙带句致歉,为他那高耸的、偏斜的鼻子——回想起当时下手的力度,多半是正不回来。
没想到,Bruce挠挠后脑勺,说歪鼻子可好几天没见着,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他的小货车歪歪斜斜地停靠在家门口,挡住了邻居进出的小道。结果闹到报警地步,也不见半个人影过来挪车,让警署的同事们好一阵折腾。
“如果狐尾镇警力充沛的话,大家肯定会去找……”
Bruce顺手点燃烟斗,意识到这里并非自己的车厢,他歪头拿眼瞥了我,似乎是在请示,却又拉不下脸的别扭模样。
同样的说辞,出现第二遍了。
如果头回听说,我或许深信不疑。
但通过近日观察,以及Ian葬礼规模的对比,我猜测,这不过是本地警署的偷懒借口罢了。
至于Bruce对Ian事件的关注,很有可能,只是在为复职做准备。
殷勤办差,找出幕后真凶,说不定镇长怒火一转移,他的日子又能好过起来。
当然,以上推理都不准的。
万一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于是,我并未提出质疑,而是单手按下一键升降器,让车窗漏个小缝,默许了Bruce点烟的行为。
清冽的冷风灌入,带走了部分浓烈的烟草气息。我稍作掩饰,侧头怒吸一大口新鲜空气。
“对了,您昨晚那意思,怀疑Ian殉职是Mike大叔在背后动手脚?”
大概被烟味熏得够呛,我没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提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事发当时,除了Bruce和我铁定不在现场外,Mike大叔、大胡子和歪鼻子三人,其实都有作案可能性。
他们每人身后背了把猎枪,而且都具备狩猎经验,只是程度深浅的区别。
“这个简单,大胡子眼神不好使,闯红灯被抓到好几次。要不是仗着驾照拿得早,加上镇上实在缺人,超市送货的活儿哪轮得到他啊!”
“那种情形下能一枪打中移动目标?绝非半吊子猎手所为,他没那个本事。”
Bruce侃侃而谈,对镇上居民很了解。可能,这便是小地方执勤的好处。
一方面,天高省会远,没那么多硬性秩序规定;另一方面,家家户户高度依赖互助往来,以此对抗恶劣气候,住久了的话,混个眼熟不成问题。
“至于歪鼻子……说他招猫逗狗、调戏姑娘被人揍到装疯卖傻,我信,这种事没少发生。可要说刚进林子就在装神弄鬼?他没那么好的演技!”
呵,敢情是个欺软怕硬的怂包。
结合之前对歪鼻子的初印象,我点头附议了Bruce的判断。
大胡子和歪鼻子二人,均因行为能力不足,被排除出嫌疑人行列。
剩下的,只有Mike大叔——擅长射击、经验老到、看重利益,啤酒肚跑不快,还急需找人垫背来摆脱追击。
回想起那日场景,先是一声突兀的枪响。紧接着,才是连串急促的火药迸发声,混杂着食肉动物恐怖的嘶吼。
真相不难脑补。
生死关头,有人扣动猎枪板机,导致第一发子弹从背后射穿Ian。
年轻的骑警中弹倒地,失去最佳逃生机会,挣扎着掏出手枪自卫……最终,难敌巨兽的近距离啃咬与掌击。
然而,脑补替代不了证据。
即便Mike大叔有十足的动机和嫌疑,没有物证,Bruce根本没法逮捕他,更别提带到镇长面前邀功。
横亘在Bruce面前的两条路:要么凭借直觉和运气,帮小徒弟抓获真凶;要么效仿猎兽英雄,将那头300公斤棕熊剥皮剔骨。
相较于人和猛兽的殊死决斗,总觉得,第一条路更务实些。
“这就是我们重返现场的原因?”
——从Mike大叔这个方向入手。
“嗯。”临近目的地,Bruce低头整理着猎枪应道,“待会儿进他那屋子搜搜,敢这么动我徒弟,除非他没把柄……”
Mike大叔下黑手这事,看来在Bruce心里打上钢印。
可能Bruce自己没意识到,他说话间,隐隐掺了些可怕的报复念头。
我不愿搅进这笔糊涂账里,忙将话题引开:“你这么计划着,万一‘M’标记的林间小屋,证实不是Mike大叔的呢?”
“怎么会!那还能是谁的?!”
Bruce很抗拒这种可能性,大口吞吐起烟雾,直把眉间川字拧得更深。
我着实被呛得不行,不再言语了。
循着模糊的记忆,卡车最终停靠在13号公路中段,跟金羽姬、Mike大叔初遇的大概位置。
等Bruce下了车,我紧随其后,径直来到车尾,利索地将卡车门锁打开。
车厢内,他带来的两条狗早被颠簸得萎靡不振,趴在里头恹恹的。重见光明那刻,它俩才算又活了过来,嗖地一下跳到地面,对着Bruce绕圈摇尾。
从品种来看,这两只既不属于严格训练的C国警犬,也不属于辅助追踪的向导猎犬,只是普通的杂交狗狗罢了。
其中一条体型稍壮的,酷似金毛和泰迪的后裔;另一条长着柯基身子、哈士奇的脸,看上去违和又滑稽。
“这能行吗?”……靠两只宠物犬。
“那也没办法,警犬暂时调用不了。光这两只帮手,还是平日里养在院里陪伴解闷的,将就着防身吧。”
费了些周折,我们才重返事发地。
不过短短数日,随着气温骤降的缘故,部分树冠已镀上金红交织的秋色。层林尽染,本是良辰美景好天色,我们却无心观赏。
这意味着,方位变得难以辨认。
对于人生地不熟的金羽姬而言,在茫茫林海中艰难求生,简直堪比太空登月。
与此同时,我们尝试了好几处路线,都没能找到那间木制小屋。
“那破屋子怎么这样难找?”
鉴于附近有熊出没,Bruce的神情愈渐紧绷。
我从兜里取出份贝壳大小的东西,递过去:“Bruce警官,您的帮手们嗅觉灵敏吗?”
“什么意思?”Bruce迟疑几秒,接过被手帕层层包裹的物件,发现是块上了漆的红雪松木屑。
“这种红雪松在附近随处可见,是天然防腐防虫的材料,尤其适合搭建户外设施和下水船舶。难道说,是那所林间小屋上头的?”
“嗯嗯。”确实是我上回手扶小屋栅栏,不小心夹带衣服里的。
没想到能派上用途。
Bruce家的小狗先是把红雪松木屑当成了零食,兴奋地凑上去,只当是日常跟主人嬉戏般。结果挨了几记脑瓜崩,疼得呜呜直叫。
它俩委屈地趴在地上嗅了半天,终于老实起来,扭身钻向被一堆枯枝严严实实遮住的方向。
那里根本无路,只有交错盘结的枝桠和厚厚的腐叶,仿佛是道天然屏障,将某个秘密牢牢捂在林海深处。
看起来极不靠谱的样子,眼下只能试试看了。
……
我们艰难地迈过第五根断枝,拐过第七道急弯,险些踩中隐蔽的捕兽夹。当拨开最后一片松柏树冠时,那座林间小屋终于出现在眼前。
“谢天谢地!终于到了!”我揉了揉哈士基的脑袋,以示嘉奖。
Bruce却猛地按住我的肩膀,压低声音:“嘘——别出声!”
我立刻噤声。
确实。屋内情况未明,贸然出声太危险。
Bruce作为骑警出身,好歹受过专业训练。他让我牵着狗躲到树后,等自己前行试探一番,安全后再一同进屋查看。
我没有反对,安静地牵着哈士基和金毛卷,并迅速将Bruce带来的狗嘴套安在它俩头上,以防乱吠打草惊蛇。
孰料,这次的小屋却没之前那般容易近身,不知是否被屋主人察觉到细节。
刚走出几步,Bruce脚下忽然一陷!
伴随机括弹动的哐哐声,数根粗麻绳从落叶地面暴起,一张巨网从天而降,将其整个人狠狠兜住。等Bruce意识到时,早已被吊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我惊出满脑门子汗,正要冲出去救人,却见被困的Bruce艰难地对我摇头。
他环视四周,看一时没有动静,知道屋内此时正唱空城计。网兜怕是近几天布置好的,而非实时。
为了避免将林中野兽引来,Bruce用口型无声示意:“是陷阱……屋内没人,找刀割网……”
我光荣地接过重任。
时间紧,救人急,只能将两条狗就势拴在细木桩上。我紧紧按住兜里的手枪,弓身潜向小屋那侧。
推开木门,没有想象中满墙悬挂的皮毛,也没有精心制作的动物标本,屋内竟出乎意料地温馨。
原木家具摆放整齐,编织地毯铺在暖炉前,窗台上还放着晒干的野花,俨然一副山间度假民宿的模样。
这祥和景象,与屋外反差过大,倒让我更加警惕。能在周围布下层层陷阱的,怎会是善茬?
搞不好屋内还有更多机关,或者等主人回屋,发现家中来了不速之客,举着猎枪来上那么一梭子——就如同Mike大叔见到黑熊那般,不由分说,那我可就惨了。
我强压下不安,快步搜寻厨房。果然在石砌灶台旁的墙壁上,发现了一排锋利的刀具。
刚伸手去取斧头,屋外突然传来狗儿压抑的呜咽声。
即便戴着嘴套,也能听出它们的焦躁不安。然而,周围并未传来野兽的呼唤。
不好……八成有人来了!
我急忙想躲进里屋,一个没留神,却猝不及防撞到身后墙面。
本以为是实心木墙,谁知它竟向后倏地翻转!紧接着,我连头带脚瞬间失重,直直坠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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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追光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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