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载着戚千慕,洛颐特意将车速放慢,尽可能平稳地驾驶,像戚千慕平时开车那样。
戚千慕在汽车行驶的时候都不怎么爱说话,无论是否坐在驾驶座。
车里只有导航时不时发出的提示声音,以及两人的呼吸声。
洛颐也不想说话,不知道什么话可以在这一刻用得上。他阅览了一卷长书,走过了一个人的曾经,手里还握着这个人对未来的大部分期许,似乎肩负了某种改变一无所有境况的沉重责任,他获得的信息太繁杂,无法在短时间内整理好。
驱车到某小区附近,导航公事公办的女声提示:“即将到达目的地。”
洛颐意识到他是第一次这么靠近戚千慕的家,也是这时才真正知道戚千慕的住址。他之前对戚千慕的了解实在是不够,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他才是恋爱中没那么用心的一方。他不习惯冒险,不习惯赌博,绝对不会让自己在第一局的时候就梭-哈。
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在戚千慕的车位停好。
洛颐下车,将车钥匙还给戚千慕。
戚千慕接钥匙时顺势牵着洛颐的手,依依不舍:“不想让你自己打车回去,还是让我陪你吧?”
洛颐抽出自己的手,对戚千慕黏糊糊的行为很是无奈:“陪什么陪,用不着,我一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没这么弱不禁风连回宿舍都不会。走了,再见。”
戚千慕问:“什么时候再见?”
洛颐没回答,朝戚千慕摆摆手,转身离开。
戚千慕也因情绪大起大落而回不过神,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脑子一片空白,搭电梯回到家,在家里无目的晃悠一会儿,拿衣服准备去洗澡时才猛然想起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洛颐刚刚起床就接到戚千慕的电话。
洛颐不信戚千慕也能起这么早,开口就问:“你没睡吗?”
戚千慕果然应道:“没睡,等会儿再睡。”
“干嘛不睡觉还一大早给我打电话?”
“昨晚脑子乱,忘记问你了,你学校出了一件博士举报导师的事你知道吗?”
洛颐顿了一下,说:“知道,几天前的事了,双方各执一词,事情现在还是调查阶段。”
“对你会有影响吗?我看那个博士也是医学方面的。”
“我和他所在的科研小组是同一栋实验楼里的,见过他几次吧,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不算认识,他比我高一届,而且他是烧伤科方向的博士,不管出什么事都对我没太多影响,连调查这件事的老师们都不会来找我问问题。不过出事之后实验楼的安保工作更严格了,每次进出都要查证件,之前是不用的,保安知道我是学生就不会拦我。”
戚千慕松了一口气:“哦,那就好,我还以为出了这种大事要全体戒严、全体接受调查和教育之类的。”
洛颐说:“别担心,你快睡吧,我要起床去实验室了。”
“好,那个……”戚千慕迟疑着问了一个和昨晚差不多的问题,“我们可以见面吗?”
洛颐倒是不敷衍,当真琢磨了半晌,回答道:“过几天再说吧。说让你给我一点时间,你就给几个小时而已吗,我还没有开始考虑任何事。”
戚千慕也觉得自己的提问有点频繁,便不再啰嗦:“你想好了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呀。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千万记得及时给手机充电,别再吓我。”
洛颐微笑着应了声,挂断电话。
他放下手机,脸上的笑也慢慢沉下去。
前几天洛颐就在微信群里看见有博士生举报导师之类的消息了,在实验室干活时还听师弟师妹八卦隔壁小组的谁谁被叫去协助调查,又庆幸自己小组不需要接受调查等等。洛颐还以为会到此结束,没想到越闹越大,上了新闻,连戚千慕这种和校园生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知道了。
洛颐洗漱完出门吃早餐,而后到实验室,坐下看论文查资料,又看得不专心,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点进微信查看学校的各个群的消息。
有老师在的群没人说话,里面的最新消息都是老师们的提醒,让大家不要针对上了新闻的社会事件发表任何言论,万一产生不良后果,很有可能对大家的前程造成影响。
而没有老师在的群则热闹得多,说话的同学一大堆。可不过是些傻乎乎的热闹,没有任何与事件有关的信息,没有人敢在暴露身份的情况下爆料或分析,要是对话被截图传播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刚要退出微信继续用功,洛颐又想起昨晚的车祸,便再去看看规培阶段加入的某些医护人员建的小群聊,里面没几条最近发送的信息,与医院工作相关的内容更是看不见。
还去看了一下朋友圈,没有任何关于昨晚车祸的信息。医护人员对昨晚那种程度的车祸伤者应该早就习惯了,没必要特意发布动态描述,洛颐撇撇嘴,按了息屏建,将手机塞进口袋里。
等了一天,直到吃晚饭的时间,洛颐也没等到谁来找他,想或许是不会有人找他了。
这样就最好,他被救治过的伤者反咬一口的概率缓慢降低。想来事情与他有关的部分也应该以平静的方式落幕,怀揣无端恶意的无赖毕竟是少数,正常人才是大多数,他的运气不至于太坏,没有遇到少数人。
确认了自己今天的平安,洛颐想关心一下伤者的情况,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加了微信的医护们,便自己到网上搜新闻。
他看见了车祸的报导,一列下来有二十几条,但着重点几乎都是肇事者的行为和动机,伤者的伤情没有详细描述,只说了正在接受治疗,且生命体征平稳。
在ICU里躺着的病人只要不到抢救的阶段都可以说生命体征平稳,断手断脚的病人在手术过后不出现大问题也可以说生命体征平稳,癌细胞跑满全身的病人在身体崩盘之前也可以说生命体征平稳,这词太笼统,什么都看不出来。
洛颐不信邪,充当晚饭的泡面放着不吃,继续埋头刷手机找新闻。
昨晚车祸的新闻全部看完了,他便不自主地滑到了APP推送热门新闻的界面,第一条就是博士生举报导师的新闻。
事件仍在调查,故新闻中都是些基础的关于事件当事人的介绍,以及关于S大学医学部的介绍,有些报导的功课做得好,列举了往年的学生举报导师事件,但没有超出洛颐的了解范围,有些事件洛颐甚至知道得比报导中提到的更详细。
洛颐看了两眼新闻下的网友评论,当即眉头紧锁,然后去到八百年不打开一回的社交APP里搜索。
果然,关于举报事件的半真半假的匿名爆料可以搜出来一大堆。
的确闹得很大,讨论的声浪一波接一波,似无有止息。因它正好命中两个关键议题,贪污受贿和学术造假。无数网友在诉说亲身经历,吸引了更多网友的讨论。
高热度就是撒在鱼池里的鱼食,所有鱼都会疯狂地往水面游,疯狂地张嘴吞食。
再怎么崇拜学业的国度,其中能够念书念到去敲科研圈大门的人也是凤毛麟角,成功进到科研圈里的人更是稀少,圈子小得可怜,出了一件大事就可以引发强烈地震,有点名声的导师几乎都被有心人明里暗里趁乱点名了。
网上人人都成了硕士博士,说起关于导师那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来简直如数家珍,一会儿说谁谁是某专业的土皇帝,一会儿说谁谁贪了上百万资金,一会儿说谁谁偷了学生的科研成果,一会儿说谁谁在女学生里选妃,一会儿说谁谁将学生当作奴隶使唤,一会儿说谁谁不让学生毕业,一会儿说谁谁是靠着关系网才能当导师,一会儿说谁谁利用人脉帮扶家里的亲戚。
还有此次被举报的导师,从求学经历到工作经历到成为导师之后的所作所为,全部被翻找出来,被填进同一张表格里,而后大家根据这张表格给导师定罪,通过推论否定了导师的一切科研成果,判断导师能够当上导师全凭暗箱操作。
也有许多网友在哀叹世间无人再真心追求真理与科技,无人再有勇气追求正义与清白,代表着科学进步方向与力量的科研圈这副德行,是国家和人民的不幸,应该严肃处理云云。
集体静默的学生们仿佛成了罪人。
洛颐心情沉重,抬眼看了一下早就吃了晚饭进入操作室的林淼森。
研究生、博士生和导师对着干这种事,落不了什么好,像林淼森这样成功反击的只是特例,而一般的案例是,导师不会受到惩罚,学生的未来会受到严重影响。
洛颐和那位实名举报的博士并不熟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在举报之后没有在实验楼和宿舍楼出现过,莫说询问,哪怕是想关心关心他的情况也无法。
但洛颐很清楚导师拿走一部分科研经费在这个圈子里不是稀罕事,多与少的区别而已。为了这样普遍的现象而牺牲,估计是因为导师做得太过分了,连累了整个项目,还可能是连累了那位博士所做的实验、日常生活、未来等等,所以他才把心一横站出来实名举报。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确定了毕业无门,或是家大业大不在乎能否毕业,基本上不会这样得罪导师。
举报之后,这个圈子会同心协力将举报者排挤出去,亦即是说,举报者再无可能在圈子原有的地带立足,除非他的能力强到可以自立门户,不然他的科研生涯就算结束了。
然而洛颐这么多年来都没听说过有哪位能人异士可以自立门户的,科研事业太过需要各种资源,而关键的资源,永远掌握在少数几个人手里。
洛颐这天干活的效率极其低,在实验室熬到将近零点才堪堪完成进度。
他已经是留在实验室里的最后一个人了,却不急着走,离了操作室,脱下白大褂,摘掉口罩,静坐了许久。
举报事件以及网上的大量讨论让他非常不舒服,有一种被当众揭穿了的窘迫。
他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是藏污纳垢的,与别人大喇喇地指出他身边都是污垢,是两码事。
读硕读博的路想要走好十分艰难,其对学习能力的要求非常高,并且对精神的考验尤为严苛。无休止的实验和数据,枯竭的思路,从未出现的灵感,不断流逝的时间,发不出去的论文,导师交过来的各种奇怪任务,越来越干瘪的钱包,持续往上涨的岁数,深不见底的行业内幕,变化万千又不让人看到希望的世间,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他施压,似乎妄图将他彻底碾压成碎片。
他有许多时刻都觉得自己再念下去就会发疯。
可他还是念下去了,坚持到了今天。
他不曾反抗约定俗成的规则,不曾提出任何个人意见,不曾产生任何要改变现状的决心,他只是想平平安安地毕业。
他恍惚觉得这样的自己也是有罪的。
无数人直直地指着他,问他,甘愿泡在这么脏的地方里的理想,能算得上是理想吗?
今天之前他都可以肯定地回答,算得上。
但或许是今天问的人太多,气势太强,他被问住了,犹豫了,回答不出来。
洛颐百无聊赖拿过手机,看着主屏幕半晌,不想再看新闻,更不想再看网友议论,于是他又点进微信,浏览一下各个群,没有值得关注的消息。
随便到朋友圈乱逛,一路往下刷,看到了戚千慕在晚上十点多发的一条动态,没有文字,只一个牵手的emoji表情,配图是一张牵手的照片。戴了一大堆饰品的手是属于戚千慕的,食指下方有一颗小痣的手是属于洛颐的。
洛颐抬起自己左手看了眼,初次觉得这颗痣长得真好,否则他今晚接下来的时间就要通过手背浅表静脉的走向来分析那手是不是他的了。
点击照片,放大细看背景,看不出什么标志性的东西,推测不出戚千慕是什么时候偷拍的。
也不知道戚千慕的朋友在底下说了什么,戚千慕回复了好几遍“是男朋友”,约莫有人问洛颐是做什么的,戚千慕回了一句“S大学的博士”。
洛颐突然觉得不好意思,抖了抖,暗骂戚千慕在他面前乱叫博士就算了,居然还要在外面乱说,他只不过是学生,哪里就是博士了?
洛颐戳了一下戚千慕的头像,戚千慕换了一张中间有大大“Passion”字样烟花光亮的图片做头像,又点一下,进入了戚千慕的朋友圈。
他平时不怎么会刷朋友圈,很少看到戚千慕发的动态,也没想着能看到什么内容,他一时兴起点进来而已。
可页面刚刚加载出来,洛颐却惊讶地瞪大眼,他看见了一长溜动态。
戚千慕将朋友圈三天可见的限制解除了,全部可见。
如戚千慕之前所言,他发的动态绝大多数是酒吧的宣传,偶尔会有戚千慕和一堆朋友的合照,看文字像是某次酒吧活动中拍的照片。有一条关于蛋饼的动态,是帮蛋饼庆祝六岁生日时拍的,戚千慕曾告诉洛颐,他将捡到蛋饼的那天定为它的生日,每年都会准时帮它庆祝,不过看样子戚千慕不是每次庆祝都发朋友圈。
洛颐还看见了自己,变装晚会上打扮成哈利波特的自己,短途旅行时的自己,在“Passion”喝酒的自己,某次和戚千慕一起吃饭的自己,还有一张是他走向学校的背影。
几乎都是戚千慕偷拍的,洛颐没怎么看过镜头。
也有三两张合照,洛颐记得都是什么时候拍的,当时戚千慕一口气拍了十来张,只挑了其中两人都状态最好的一张发出来。
时间跨度好几年的所有照片,除了戚千慕,露脸最多的就是洛颐。
洛颐不怎么喜欢记录生活,手机没有关于吃的喝的玩的任何照片,也没有自拍,平时拍得最多的是实验室里的生命体被诱发的肿瘤形态。
如果没有戚千慕的偷拍和发布,他们谈恋爱的经历只会存在于他们的记忆里,不会拥有可供观赏的实质性痕迹。
点进每一条有他的动态都能看见戚千慕在底下不厌其烦地回复,“是我的男朋友”,且回复发布的时间都是动态发布之后没多久。
洛颐觉得这些是戚千慕希望他看见的东西,戚千慕特意为了表明认真谈恋爱的决心才会这么公开朋友圈,让洛颐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不遮不掩。
戚千慕在告诉洛颐,在两人交往之初,他就想和他长久地在一起了。
并且还不肯提前跟洛颐说,就等着洛颐自己发现。
不经意间发现的东西才能带来惊喜。
没那么了解戚千慕的时候,洛颐大概会因此而高兴,可如今,他难免会产生一丝怀疑,不知道戚千慕是否将某些过往的痕迹删除了,不知道戚千慕是否习惯于在恋爱过程中做这样的记录,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还会怀疑戚千慕在和他交往之后的时间里,是否只有他一个男朋友,朋友圈的内容是否有屏蔽了他的部分。
对于自己过于丰富的猜想,洛颐同样觉得不舒服。
不管再怎么喜欢,他和戚千慕也已经有了嫌隙,他心里已经埋下了一颗猜疑的种子,他已经没办法在感情的世界里完全信任戚千慕了。
这应该会成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遗憾罢。
在恋爱中的示爱要趁早,展露得太晚,对方能够得到的快乐也不那么痛快了。
洛颐退出戚千慕的朋友圈,给牵手照片点了个赞。
不过惊喜还是有的,洛颐想了想,给戚千慕评论,“你怎么老是偷拍我?”
准备要走,洛颐拿过水杯看了眼,将里面剩的一点水仰头喝完,砸吧砸吧嘴,觉得水的滋味实在寡淡,他有点想喝酒了。
又莫名地想他以后肯定还要大醉一场,醉得不省人事,醉得将所有所有烦心事都扔到地上踩得稀巴烂,并且要再咬一口戚千慕。
而后他看着戚千慕的头像和备注抿着嘴笑笑,暗自琢磨着这次尽量争取不咬伤戚千慕,轻轻咬一口就好。
不过咬伤了好像也没事,戚千慕会纵容他的过分行为。
他交的这个男朋友其实挺不错的,长得漂亮,性格也很好,极具个性的长发和花里胡哨的饰品是戚千慕用于诠释潇洒态度的表象,而戚千慕的实质,非常温柔。
和戚千慕在一起很开心,那是他此前从来没有体验的开心,洛颐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为未来设想是一件极其沉重的事。
享受当下则相反,轻松且愉快,像微醺时的感受。
洛颐在今天难得出现一瞬的微醺状态中起身收拾东西,查看实验室各处的设备和药品,确认一切无误后关灯锁门,回宿舍休息。
一路上没有碰见任何同学,校园静得像坟场,加上微凉的晚风时时拂面而过,身心俱疲的洛颐觉得自己很像是孤魂野鬼,趁着午夜时分出来乱飘。
“忙死了……这一天天的,净是事儿……读博就够累的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事,又是恋爱又是车祸又是举报,约好了一起来似的……”洛颐小声嘀嘀咕咕,并为近期的各种烦心事找了个罪魁祸首,“都怪戚千慕,全都是他的错……”
举报事件的调查在持续进行,教育部门派人来学校调查,学校也组织相关人员调查。
一周后,两个部门同时在官方账号中公布调查结果。
结果显示被举报的导师没有贪污受贿,而那位博士生确有学术不端的行为。博士生举报导师是心术不正的报复行为,妄图借此使得对其论文诸多挑剔的导师无法再正常工作。同时博士生曾被诊断患有精神类疾病,经常情绪不稳定,偶见偏激行为。
网上大多数网友对结果持怀疑态度,要求更中立的机构介入调查,不能让学校关起门来裁定一切。
可结果公布的第二天,那位博士生从某栋二十八层高的大厦楼顶一跃而下,当场死亡,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举报事件成为悬案,真相如何永远无人得知。
文中有一句是化用了张爱玲的“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快乐也不那么痛快。”应该是出自张爱玲为哪篇文章写的序,记不清了……
我始终不认为这是一句劝人们激进的警句,不认为它在煽动人们抓紧时间去做什么,它只是一句对迟来的成功的感叹,是张爱玲在多年以后看到自己实现了从前愿想的感叹,那时她已经失去了能够为成功忘情快乐的能力了。
实现所想所愿的过程中遇到的所有坎坷都会消磨对成功的最纯粹的期盼,哪怕后来实现了愿想,喜悦中也要带着过程中一切伤感、踌躇、彷徨、失落,带着不可避免的沧桑,太重了,而彻底的快乐永远是轻盈的。
最近我对这句话还蛮感同身受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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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三十二、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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