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木白在黑暗中一路狂奔。
他什么都看不见。
闷头朝前跑。
这里既没有声音,也没有亮光。
他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这条路能通到哪里去,他只希望赵小俢能带着裘薇赶紧出去,他希望裘薇平安无事,裘薇是他重要的家人,他一通胡思乱想。
他想象自己在做一场噩梦,也许天亮了梦就醒了。
虚无中。
空气发生了改变。
变得潮湿。
他撞进了一片雾里。
闻到了些许的腥臭味。
睁开眼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深不见底的黑。
他打开手机,借着手机的光亮他看到面前还是那片竹林,他根本没有跑出去。不过他很庆幸,既然他还在原地,就说明赵小俢的路是正确的。
突然起了雾,并且雾很大。他借着手机亮光观察四周,竹林里能见度不到两米。
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只有百分之八的电。
时间,凌晨两点半。
开着手电筒,这点电应该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该自动关机了。
他打算等赵小俢喊人来救他,或者是等待天亮。
他关上手电筒。
一个人,他是有些害怕的。
他点开聊天软件。
常逸安的头像是黑色的。
“我好怕。”
红色的叹号显示信息发送失败。
他捂着脸自嘲地笑笑,骂了自己一句”笨蛋”。
他盯着手机屏幕那点亮光不舍得熄屏。
空气中突然起了腥臭的味道,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朝他袭来。他警惕地抓起地下的石头,做出防御的姿态。
有什么东西正在冲破浓雾。
他握着石头咬着牙,心跳在黑夜格外响亮,咯噔咯噔的快跳出嗓子眼。
突然一只蝙蝠扇着翅膀,朝全木白脸扑过来,全木白左手手持手机,借着微亮的光,他右手飞快扔出石头,正中蝙蝠,把蝙蝠从空中砸了下来,蝙蝠扑棱着翅膀在地下抽动了几下就不再动了。
腥臭味更加浓郁,这次他闻到了,是鱼腥味,腐烂了放久的鱼的味道。
他退后几步,离地下的蝙蝠远些,又快速从地下捡起几块石头,警惕地看着四周。
紧接着一阵凉风袭来,他浑身冰凉,手心都是冷汗。
黑暗中有声音响起。
咕咕咕
是鸟叫的声音。
声音由远及近,每叫几声就会停几秒,下次一连串的叫声响起时,距离会更近几分。
全木白握紧石头,攥的手指发麻,他在轻微地发抖。
黑暗中,他是在等待审判。
声音越来越近,间隔中他喘了几口气,下次咕咕声响起,那东西就在他面前。
他渐渐看清了是什么东西,一只猫头鹰蹲在他脚下不远睁着眼睛看着他,眼珠在手机的光照下,泛着诡异的白光。
猫头鹰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头扭了整整一圈,又回到面对全木白的姿势。
全木白不敢大口喘气,放轻自己的动作,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候他希望我不动敌不动,能跟这诡异的猫头鹰相安无事,安稳的度过今晚。
当然他没那么幸运。
猫头鹰啼叫一声,张开双翅,腾空飞起冲着全木白面门而来。
全木白用力扔出石头,猫头鹰扑棱着翅膀灵巧地躲过,霎时间已经扑到全木白肩膀,锋利的爪抓在他的皮肉上抓出一道血痕,用鸟喙啄他,并且在他耳旁发出啼哭般刺耳的声音。
全木白一只手拼命捂着脑袋,另只手顾不上疼,扯着猫头鹰翅膀摁在地上,猫头鹰扑棱翅膀挣扎,扑棱了一地的毛。
全木白用膝盖抵住发狂的鸟,用手里的手机疯狂砸下去,一连十几下终于没了动静。
他喘着粗气,起身后退。
竹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继续响起。
他用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朝后退去。
黑暗中不知道有什么未知的东西。
一股粘稠的气味笼罩着他。
越来越令人作呕。
他只能掉头就跑。
那气味黏在他周围,根本甩不掉。
越跑声音就越近。
他呼吸急促,闻到了自己口腔里的血腥味。
肺疼的厉害。
手机弹出电量不足提醒,30秒内将自动关机。全木白咬咬牙,借着最后的亮光回头,看到了他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他看见了王飞的尸体。
全木白浑身的血都凉了。
本来出现在监控里的水鬼。
现在他现在亲眼所见。
那具膨胀腐烂的尸体就挂在他头顶的竹梢上。竹竿很韧,王飞的尸体倒挂在竹梢上面,来回的晃荡。即便黑洞洞的眼眶里面已经没有了眼球,可仍然能够感觉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全木白。
在和它对视一眼后,全木白拔腿就跑,手机也彻底暗了下来,他最后的一丁点希望都没了。
没有视觉,没有武器,甚至对方还是超自然的物种。
他心脏狂跳,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凭着感觉一路狂奔,路两旁的灌木划着他的皮肉。
即便是跑出了人生最快的速度。
那股气息仍然死死地粘着他。
水鬼身上的粘液滴在了全木白脖子上,粘稠的发臭的味道,他摸了摸脖子,突然有点想哭。
狂奔中全木白脚下不稳,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重重摔翻在一块凸起的巨石上,他顾不上疼痛伸出手摸索着翻过巨石,巨石后居然是条斜坡,他一路抱着头滚下了坡,坡上乱石杂草,他浑身都破了皮,连内脏都被颠的生疼,最后撞在了一台石阶上,停了下来。
全木白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此时他也顾不上伤口,撑着膝盖挣扎起身。
这时突然一只冰凉的手从他身后捂住了他的嘴巴,全木白心里一惊,霎时回头。
常逸安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后意识到全木白看不到他,于是趴在他耳旁轻声说,“别动,是我。”
是常逸安。
居然是常逸安。
常逸安来救他了。
全木白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断弦了,他呜咽一声,委屈的从眼睛里流出来泪水,“唔……”
他刚刚一路被摔的七荤八素,浑身火辣辣的疼,现在一碰到常逸安,委屈的情绪如倾盆大雨而来,他想张口跟常逸安抱怨他今晚有多倒霉、有多委屈、有多疼、有多害怕。
张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头发酸,鼻子热热的,就只有呼出的热气,和不争气的眼泪滴在常逸安手背上。
“唔……我…”,他一开口,常逸安捂住他的嘴,离他更近了些,“嘘,它还没走。”
全木白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水鬼一直就在这附近打转,那股恶心的味一直久久不散,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没有找到他们二人。
常逸安轻手轻脚拉着全木白蹲下,两个人几乎伏在地上,常逸安把全木白往怀里带了带,以一个笼罩的姿势把全木白盖在怀里,为全木白撑起一片小小的空间。
他抵在常逸安胸口,听着自己胸口乱蹦的心跳声。常逸安冷静沉着,他听不到常逸安的心跳,只能数着自己乱糟糟的心率。
不知过了多久,难闻的味终于散去,只是雾始终没有散开。
常逸安终于起身,他松开捂着全木白嘴巴的手,“它走了。”
全木白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以为我要死了。”
常逸安帮他擦拭脸上的泥土,动作极其轻柔,“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保护你的。”
常逸安轻轻翻转全木白的胳膊,看到他擦破皮的手肘。
他心疼地看着全木白的伤口,全身上下被树枝划破的血淋淋的,额头也摔破了,膝盖也在流血。
他起身想要找些东西帮全木白处理伤口,全木白感觉到他要走,声音很慌张,“你不要走。”
他又重新蹲下,目光直视全木白的眼睛,“我不走。”
全木白听到他的保证还是不放心,向前伸手去摸他。
常逸安见他摸索了一会没有找对方向,主动牵着全木白的手,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我在。”
全木白安心多了,常逸安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水汽,触感凉凉的,跟他的手一样,没什么温度。
全木白搓了搓双手,让手心的温度升高一些,又把手放回常逸安脸颊,“你的脸好凉,这样好一些了吗?”
常逸安回答他,“好一些了。”
常逸安问他,“你呢?伤口很疼吗?”
全木白摇摇头又点点头。
常逸安靠近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吹在他额头上,幽香的味道伴随着凉气拂来,酥酥麻麻的疼。
全木白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他问,“这里是哪里,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你怎么会来救我?”
常逸安静静地没有说话,黑暗中全木白看不到常逸安一丝的表情。
全木白试探地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常逸安还是没有讲话,他有些着急了,双手托着常逸安的脸颊去摸他的嘴巴,“你怎么不说话。”
常逸安张口不知应该如何解释,“我……”
他犹豫了。
全木白又去摸他的面部肌肉,希望能从他的表情中读懂什么。全木白手指在他脸上一通乱摸,从颧骨摸到眼睛,又从眼睛摸到眉毛。
常逸安眉毛紧瞥。
表情局促不安。
“你别不说话,你别吓我好吗。”
常逸安张嘴,“害怕吗?”
全木白很快接话,他生怕他说话慢常逸安又不理他了,“害怕,怕黑还怕鬼。”
常逸安默不作声后退了半步的距离。
全木白感觉到他的疏离,赶紧上前拉近距离,两个人一直保持着肉贴肉的距离。
全木白再靠前一步,紧紧贴着常逸安,手从捧着常逸安的脸变成扣着常逸安的后脑,呼吸喷洒在常逸安唇边,“你不是答应我不走了,怎么又要走。”
常逸安说,“我答应你,我不走,只要在我的范围内,我绝不离开你。”
常逸安说话很慢,嗓音略低,一字一字共振着全木白胸腔。
常逸安说完了这句话,手指轻轻盖住全木白的眼皮,“你困了,睡吧。”
刚才还精神万分的全木白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这里也不是睡觉的地方,他还有话要问常逸安,怎么能睡。他恍然间闻到了常逸安身上那股奇异的香味,像是凛冬的雪,冰凉刺骨。
他的头沉沉的,不由自主地朝后仰去,跌在了常逸安的臂弯里。常逸安左手盖住全木白的上半张脸,右臂揽着他微微晃动,像哄孩子睡觉那般,全木白竟然真的睡着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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