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裘薇睡得迷迷糊糊,憋着想尿尿。她白天喝了不少水,掀起被子要去厕所,刚穿上拖鞋她又坐了回去。
外边客厅里。
“三万。”
“碰。”
“到我了,一筒。”
一句接着一句的男人声音。
裘薇知道了全光勋回来了。
带着他的狐朋狗友。
烟味从裘薇门缝钻了进来。
裘薇打开手机屏幕。
十一点。
她只穿了件睡衣,小房间太挤,外衣都被她放在客厅里。她甚至连小背心都没穿,只能干巴巴地憋着,希望这群人能快点结束,她膀胱涨的很厉害,一动不敢动。
每次碰见全光勋裘薇都要被气得发抖,这次也不例外,小时候也是。
从她才五六岁的时候,全光勋就开始打麻将了,带着一群人在客厅乌烟瘴气地打麻将,玩钱,全光勋一晚上要输个三五百。
那时候裘雁伸手要个三五百的生活费,简直要被他折辱死,什么难听捡什么说。
说裘雁没用,干个家务都做不好,还一天到晚跟他要钱花,说裘雁是吸血鬼,说裘薇是拖油瓶。
还污蔑裘雁,说裘薇是裘雁的未婚生子。还说要不是为了全木白,全光勋早跟裘雁离婚了,裘雁什么都没说,忍着。
裘薇那时候也小,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全光勋很可怕。她甚至还一度以为自己也是裘雁跟全光勋的小孩。
她不知道,全光勋一天到晚咒她死。
全光勋是恨她,恨一个小小的小孩,只多一双筷子,一张床,即便这样都容不下她。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于是尽力讨好全光勋,家务事杂事她全包,吃了不少苦头,只希望全光勋能大度一点,让这个家有她的位置。
后来再大一点,裘薇懂事了,知道自己跟全木白不一样了,她是借住。
裘雁只是她的姐姐,没义务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日常生活,所以全光勋赶她走。
即便是这样,裘雁也顶着全光勋的谩骂,一直照顾裘薇到十六岁。
十六岁,裘薇搬回去朱正芬的老房子里,朱正芬已经七十岁了。
裘薇就像被赶出家门的孩子,她可以没有父亲,但她不能离开自己的母亲。可是朱正芬,裘薇感觉不到一丝来自她的母爱,她已经七十岁了,跟裘薇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又哪里来的母爱。
裘薇捂了捂脸。
她好累。
全光勋在外面吹牛的声音传来,说什么他工作业绩好,光是上个月绩效就有五万多。
说什么当了经理后,不用自己去赚钱,手底下的业务员会拼命帮他赚钱,他只负责躺着点钱。
另外的男人声音响起,让他请客吃饭,说这个月的烟酒让他包了。
全光二话不说,拍着桌子声音响起,谁不抽谁不喝就是跟他过不去,他让人不要跟他客气。
裘薇恶心透了全光勋的嘴脸。
在外边,他多么大方。
在家里,真像个恶魔。
全木白曾经骂过他是铁公鸡,不锈钢的铁公鸡,连锈都不会生,家人休想沾到他一分钱的光。
妻子孩子在家过成什么样,都跟全光勋没半毛钱关系,就算他们三个饿死,全光勋应该也不会落泪。
毕竟他是鳄鱼,冷血的鳄鱼。
就连这房子,也是全光勋为自己买的,只要他自己住的舒服就行,全然不管其他人。
假如全光勋的工作一天到晚不需要回家的话,全光勋可以一辈子不买房子,更不考虑他的家人。
全光勋的钱,被他自己攥得死死的,别人休想花一分。
要么他拿去打麻将输个痛快,要么请客吃饭就为一句全哥大方脸上有光,要么就是炒股票被套牢套死,赔个底朝天。
也难为裘雁跟这个烂人过了大半辈子。
裘薇看了一眼手机,十一点半,她快憋不住了。于是她用手机敲了敲床头,发出不满的声音。
打麻将的人全然装作听不见,还是裘雁起床开门的声音响起,裘薇听见裘雁说,不早了太扰民了,让他们明天在玩。
客厅里,麻将桌呼啦呼啦的响,他们在洗牌,看来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全光勋觉得裘雁给他丢人了,没给他面子,很是不高兴,板着脸不说话。
那些个狐朋狗友还在添油加醋,“全哥,打扰嫂子睡觉了,要不我们撤吧,嫂子下回该不欢迎我们了。”,那人手底下摸牌一张接一张,丝毫没有回家的意思。
裘雁冷笑,
阴阳怪气。
可她还是耐着性子,“下次吧,下次请大家吃饭,到时候都来啊。”
没人接她的话,另外几个男人在看全光勋的脸色。全光勋没说撤,他们通宵都是可能的。
毕竟全光勋就跟散财童子一样,谁不愿意多赚两个钱。
没人说话。
所有人拿裘雁当空气。
裘雁叹了一口气,再次诚恳开口,“不好意思啊,家里来了小朋友,这太晚了,不合适,大家先回去吧,下次在玩。”
裘雁用及其好的态度下了逐客令。
谁知道全光勋居然指着裘雁说,“我兄弟们还没吃宵夜呢。”
“你。”,全光勋指着裘雁的鼻子,“你去做点饭。”
这要是平常裘雁不会从卧室出来,可她前头才跟全光勋说好,让他今晚上在外边玩,不要回家,全光勋答应的好好的,后脚领回来一群人,她怎么对得起裘薇,她又跟裘薇食言了。
于是她第二次赶人,“回去吧。”,她把麻将全都捞到一起,要收拾摊子。
那几个人一看没法玩了,都看全光勋。
全光勋脸上更挂不住了,站起身来,“你什么意思?你下我的面子?还是下我兄弟的面子?”
裘雁被他的起身撞得趔趄了一下,稳住脚步后直言,“我谁的面子都不下,我就是说很晚了,我说了两遍了,你们都听不懂吗?”
这还是裘雁第一次用这种态度跟全光勋说话,全光勋推了一把裘雁,“我给你脸了?你不就是找了个破工作一个月四千块钱,你现在也敢跟我叫板了?你飘到天上了?”
裘薇听着外边的动静,她生怕全光勋动手打人,慌忙推开门出去,径直走向厨房。
她去拿菜刀了。
客厅里还在吵吵,或者说那几个男的在拱火,“全哥,你教训嫂子也不能当我们的面啊,这样嫂子多没面子,下次还怎么见面。”
“就是啊全哥,嫂子不懂事你说说就行了,千万别动手。”
或许全光勋本来没有动手的打算,这几句话给他力量了似的,“你们别拦我,我今天非打她。”
裘雁退后两步,看着面前即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她很害怕。
全光勋真要打裘雁,扬起手,巴掌马上就要落在裘雁脸上了。
裘薇举着菜刀从厨房冲出来,一边跑一边喊,“都别拦啊,今天砍死谁算谁。”
几个人听见裘薇的声音全都向她看去,全光勋也停下手,转过头去看,他没想到裘薇居然来了。
那几个挑事的也不再拱火,“快走,这疯子要砍人。”,说着就要走人,桌子上赚的钱还不忘了拿上。
裘薇一刀劈在麻将桌上,再偏个五公分那个男的手就没了。
那男的快速缩回手去,“快跑。”
刀深深陷进桌子,裘薇脚抵着麻将桌使着劲把菜刀拔出来了。
那三个男人鱼贯而出,不敢停留半分。裘薇举着菜刀朝全光勋走去,“你敢打她,我就砍死你。”
全光勋觉得裘薇说出口的话是真能做到的,毕竟他们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五年,裘薇遇事喜欢发疯,这点他是知道的,于是他放下扬着的手。
.
自从八年前那场饭局开始,全光勋慢慢开始害怕裘薇。那时候裘薇只有十三岁,个子不矮,但瘦瘦的,看着很单薄。
那天全光勋本打算带全木白去饭局的,全光勋其实也并没有多疼爱全木白,带他去吃饭也只为了彰显自己的父爱。
那天全木白不在家,全光勋问全木白去哪里了,裘薇冷冷告诉他,全木白体测,他马上升初中了,你不知道吗。
全光勋有些尴尬地笑笑,他确实不知道,“便宜你了,跟着走吧。”
裘薇就跟着上了全光勋的车。
如果是现在,裘薇一定不会去。
那场让她终生难忘的饭局。
那天,包厢里都是烟雾缭绕的,吸一口气感觉都要得肺癌了。
全光勋推着裘薇坐下后,他们一群男人开始阿谀奉承。男人们推杯换盏都没有影响裘薇干饭的心情。
她脸皮厚。
这饭局上就她一个小女孩,其他都是中年男人,连同龄人都没有,裘薇知道她来不合适。
可是她不在乎,吃到好吃的就行了,那些男人嘴里或是吹牛或是谈论国际形势,她都可以闭上耳朵不听。
但是话题转到她身上了,她还在啃螃蟹。
不知道谁开的头,男人们开始打量她,“小薇长大了,快一米六了吧。”
裘薇很有礼貌,她放下螃蟹擦了擦手,“叔叔,我才一米五,不到一米六。”
又有人说,“大姑娘了,过两年就找男朋友了哈哈。”
裘薇虽然无语但是还是回答他,“叔叔,我才十三,学校不让早恋。”
那个男人猥琐地笑了笑,“哈哈哈,叔叔也说是过两年。”
裘薇无语。
全光勋一句都没替她辩驳,那些男人的眼神黏在她身上审视她,好像她是什么商品。
裘薇很不舒服。
她想走。
全光勋打量着裘薇白白的脸蛋,像欣赏商品一样看着裘薇,这时候他突然说,“我家小薇,没这个数不嫁。”,全光勋伸手比了个五。
“五十万。”,全光勋自己报价了。
全场突然安静下来,刚才还在吹牛的男人们,突然静了下来,没人说话。
裘薇感觉全场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一瞬间她血液倒流,全光勋的话让她如坠冰窟。
五十万?
这是要卖了她?
包间里极度安静,连根针掉地下都会被听清。
裘薇无地自容,全光勋光明正大的拿她当商品要卖了,而她还傻傻地跟来,这是一场围绕她的拍卖会,她自己还上赶着被羞辱。
全光勋的话让周围男人的目光更加不加掩饰,裘薇愤怒极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疯狂,四十多斤的玻璃转盘被她一下掀起来。
她掀了桌子,砸了椅子,刀叉被她扔的满地都是,她想杀了全光勋。
她想跟全光勋同归于尽。
她想今天谁都不要出这个包间。
大家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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