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逸安消散时是白无常来接他的,白无常飘在图书馆的顶层跟常逸安说话,“走吧,还留恋什么。”
他的身体全都化为了尘灰散落在地面,他的魂魄飘在空中跟在白无常后面。
那永也走不出的大门竟然彻底向他打开了,他飘出校门,耳朵里只剩风声和雨声。
白无常说,“你不入轮回,接下来你自行消散吧,这天大地大到处都会有你的痕迹,不要过于忧伤。”
白无常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
常逸安带着雨水永远消失在这所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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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逸安再次睁开眼睛,天终于晴了。
那如蛆附骨的阴冷潮湿终于退场,他终于不用再**,游魂野鬼般得过着潮湿的生活了。
他的内心获得了极大的平静,原来外边的天是这样亮,太阳是这样炙热,阳光晃着他的眼皮,好刺眼的光。
他伸出手看看,青色血管,血液在他身体里流淌。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不再那么冰冷,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时间了。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充斥着他的左右耳,一切都重现在眼前。
过度加载的信息让他有些翁鸣音。
他闭上眼睛。
嘈杂的声音,汽车的翁鸣,说话的声音,吵闹的集市,小孩的哭闹,还有路人的笑声。
他适应了一会,才再睁开眼看这个世界,实在太有烟火气。
入眼常青树的绿色好鲜艳,原来云彩是白色的,纯正的白色,不再是那样黑压压一片。
整个世界都是饱满的色泽度,他死后再也没有见过这样明亮的色彩。
怎么会如此的明媚,外面的一切一切都是广阔的,一望无际。
风声击打他的耳膜,干燥的风刮过他鬓角。
他赤露着游走在天地,灵不蔽骨。
他想回到他的家看一看,他的父母年纪已经很大了,不知道过得怎么样?走出来了吗?有没有开始新的生活,又或者还是在想念着他。
他游荡到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这条街他走过无数次,小时候上学放学,长大后也会时常经过,一切都是那么的平淡,他也好像从来没有死去,在广袤的世界中平淡的像一粒沙子,无足轻重地活着。
他的灵魂穿过墙壁,看到了自己年近五十的父母。
他们老了很多,头发已经白了半头了,是他的错,让父母忧伤过渡。
他听到孩童啼哭的声音了,他的母亲跑去把孩子抱起,他的父亲去拿奶瓶。
原来他的父母又有了新的孩子。
“平安,不哭不哭,喝奶了。”
他看的清楚,是个小男孩,原来他的弟弟叫平安。母亲一直在哄弟弟,弟弟在哭。
母亲好像也在哭,母亲擦了擦眼角的泪,“逸安,逸安。”
是他的母亲在思念他。
他的父亲端着奶瓶回来了,“平安喝奶了。”
母亲接过奶瓶,“逸安会不会恨我们,连入土为安都办不到,我们当父母的。”,他的母亲捂着嘴在哭泣。
“那个孩子那样霸占他的遗体,我怕逸安会恨我们。”
原来他的遗骸还在全木白那里。
全木白。
常逸安在心口默念了几遍全木白的名字,这是他消散前要记清的人。
以后无论他落在哪里,他的灵魂都包裹着这样一个温暖的名字。
他叹了一口气不忍心再看父母伤心的样子。
他穿过墙壁在屋子里找起了猫,他有一直黑猫,那只猫很老了。他在屋内没有找到那只猫,想来应该是老死了吧,毕竟已经四年了。
他离开自己的家,他还想去看看全木白,他感知着全木白,闭上眼睛后开始飘走。
随着风,随着他的内心,落在了全木白的窗前。
全木白的屋内烟雾缭绕,几乎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常逸安穿过玻璃进去,飘在他的床头。
全木白在画着他们两个的那幅画,只是他怎么也画不好。
画了撕,撕了画。
常逸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焦躁的他,常逸安好心痛,他想摸一摸全木白的眉毛。
告诉他,别皱眉,别伤心,要开心,要忘记常逸安这个人。
常逸安深呼一口气,现在他该走了。
他飘向窗户,要离开前,他听到全木白说,“你骗我。”
尽管内心万般不舍,常逸安也没有办法留在这个世界了。
他飘出窗外时带出一阵风,全木白在这一刹那好像感知到他似的,“是你吗?”
全木白在他身后呼唤他,他忍着眼眶的泪没有回头。
他听到全木白打开窗户的声音,还有全木白在喊他的名字。
他飘向了远方,最后,他飘到了不认识的地方。
常逸安消亡时,他知道那是死亡路上的尽头。
一切的终结,万物复位,归为尘埃。他会化为一粒一粒尘土,尽散天涯海角。
他亲眼看着自己如风沙化一般,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常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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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山,一座古朴的小屋里。
单勿殇正喝着裘薇带来的茶,“你说的事情我办不到,要是做客我欢迎你,要是强人所难,我可就要送客了。”
裘薇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单勿殇说的话她不全信,她要找办法先留下,于是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其实我想拜师,你收我为徒吧。”
单勿殇放下茶杯,“你在黄豆那里打白工打不够吗,你可以再去他那里。”
裘薇跪着在地上爬了两步,看起来一点骨气也没有,“他不给工钱,况且我是学本事的,我看还是单大师您比较厉害。”
单勿殇被她逗笑了,“你起来,小狗一样。”
“别跪着了。”,单勿殇并不喜欢别人跪她,她本身就是寿数少的人,左一跪右一跪,还要折她的寿。
裘薇扒着她的腿,“那你收不收我。”
“看你表现。”,单勿殇说完这句话就朝里屋去了。
裘薇赶紧起来,这是有戏了,她连忙跟着单勿殇进屋。
单勿殇已经坐下,她正拿着点燃好的艾条在熏膝盖。
裘薇慌忙的上前接过单勿殇手里的艾条帮她熏艾。
裘薇不是一个能憋得住话的人,“要是腿疼就别穿那么少,穿条秋裤也不至于冻得腿疼。”
单勿殇躺在椅子上,“我没想过能活这么长,所以没想着爱护自己。”
裘薇抬头看向单勿殇,单勿殇的视线落在供桌上的灵牌上。
爱夫段炜,这是单勿殇的先夫。
“我丈夫已经过世很久了,他是车祸去世。我当时也没什么活下去的希望,他刚死那年,我觉得活着也行,不活也行。一转眼这么多年了,现在家里只剩我自己了,我母亲早些年过世,我这才觉得其实生命挺宝贵的。”
单勿殇给裘薇讲了讲她们家的事,“我母亲单勿羌只活了三十九岁,我现在已经有二十八了。”
“是我们家的巫术,既能救人,也能耗命。”
“你确定还要学?”
裘薇想了想,“我学。”
裘薇想只要留下,就有希望得到单勿殇的帮助,这天底下,如果单勿殇帮不了她,她还能去找谁呢。
单勿殇到底是留下她了,但是裘薇提过的那件事,单勿殇绝口不提。
裘薇只好耐着性子先干活,等活干好了,单勿殇对她印象好了,关系一拉进,说不准肯帮她。
单勿殇这里是比黄豆那里好待多了,活也少,人也少,拢共没几个人。
裘薇不用煮饭烧水,只需要每天帮单勿殇烧烧香敬敬茶,来了客人打发一下就行了。
裘薇白天干活,晚上等单勿殇睡了,她就到处翻。她想说不准有什么秘籍之类的,尤其是什么回魂秘籍。
万一要是被她找到,全木白就不用再那么难过了,还有裘雁,她一直唉声叹气。
裘雁点着蜡烛在单勿殇的厢房里乱翻,没有注意身后的脚步声。
“你在干什么?”,是单勿殇的声音。
裘薇回过头去捧着笑脸,“我随便看看。”
单勿殇走过来,把她的蜡烛熄了,“不要乱看,宵禁不许乱走。”
裘薇放下手里的蜡烛,跟在单勿殇后面出了门,回了自己的屋,蒙着头睡。
好在单勿殇发现她的小心思后并没有赶她走。
她第二天起的有些晚,单勿殇说要出门,裘薇抓紧跟在她屁股后边,“我也去。”
单勿殇看了她一眼,默许了她的行为。
单勿殇开着车一路开到了另外一个城市,来到一所小学面前。
单勿殇停下车后,看了看时间,小学还没有到放学时间,她倚在车门上静静等待。
过了有一会儿,开始有带着小黄帽的孩子从学校陆续排队走出来。
陆陆续续孩子们都被接走了。
裘薇问,“你来接孩子啊?哪个是你孩子?”
单勿殇没有说话,而是静静注视着其中一个男孩。裘薇觉得这个男孩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个男孩的父母来接他放学,小男孩上了车后,单勿殇收起目光打开车门,“好了,走吧。”
裘薇跟着上车,“那是谁啊?”
单勿殇没有跟她打哑谜,“我丈夫。”
“啊?”,裘薇大跌眼镜,“你丈夫?”
裘薇这才想起来,她天天给单勿殇的先夫段炜擦灵位,灵位上的照片是跟这个小孩有点像。
裘薇又想到常逸安,于是她再次开口,“那死的人还能回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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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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