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苒嘴角抽了抽，打死她都想不到，时隔多年和许诺白再相见，开场白会是这样。
“一万块，就这个花瓣？”夏苒惊愕，求证道。
许诺白点头，坦然得不行，“就你手上拿的这朵花瓣，一万块，”他早有预料般晃了晃手机，“就是你弄坏了我的花，我有证据。”
“什么叫你的花？”夏苒云里雾里。
许诺白介绍道，“这家店，我开的。”
“付款这边请。”他扬了扬下巴，朝不远处的收银台示意。
“……”
夏苒目瞪口呆，在心里默默感叹，这世界还真是小啊。
许诺白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让夏苒心里冒出一个不太可能但又极其合理的猜测——这面花墙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碰瓷。
不然何以解释她轻轻一碰花瓣就掉了下来，而且这位日理万机的店长恰好出现在她身后，非常及时的用手机拍下了全过程。
他还偷拍。
这些年莫非是干过狗仔。
不过耽误之际不是计较这些。
夏苒跟着他往里走，忽然想起自己一时之间还真拿不出一万块。
因为理财天赋为负数的缘故，所以夏苒所有的工资都在小李女士的手里，工作两年还过着每个月定时领取生活费的生活。
收银台近在眼前，夏苒头皮一麻，纠结一瞬还是叫住了许诺白。
“等一下。”
许诺白停步，慢悠悠地回头看她。
“我今天出门太匆忙，手里没有一万块，”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要不我先给你写个欠条，改天再过来付款？”
只是出门吃个饭而已，忽然从天而降一万块的额外花销，她拿不出来也很正常吧。
对她这种月生活费几千的人来说，一万块本来就是巨款。
她的要求实在是很合理。
不料许诺白轻蔑地哼笑一声，似乎早料到她会为了赖账耍些把戏一般，淡淡道：“想赖账？腿长在你身上，你如果不来还钱，我去哪找你？”
“……”夏苒张了张口，苍白地解释，“我不会赖账的。”
许诺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显然不相信。
金钱交易，空口无凭，他是个商人，绝不会在金钱上交托信任。
“我现在没有一万块，那你说怎么办？”夏苒破罐子破摔。
许诺白打量她一眼，语气散漫，“那就把你的姓名、联系方式、家庭住址写上，不然你跑了我去哪找你？”
“你、你放高利贷吗？”夏苒觉得离谱，时隔多年久违的关怀终于脱口而出，“许诺白，你这几年被很多人骗过吗，防备心会不会过重了？”
似乎早就在等她说出这句话一般，许诺白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突然轻笑了声，“我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聪明如许诺白，年纪轻轻便已经接管大半个君纪，翰林生意场的新一辈翘楚，别说被别人骗，他不骗别人就已经算是造福一方了。
最多，不过就是多年前轻信了一个女生的承诺而已，这已经足够让他吃一切长一智，记下许多年。
夏苒抿了抿唇，移开视线，拿起服务员递过来的纸笔，写下自己的信息。
她的字一向张扬，一笔一划印在米色便签上，写好后推向许诺白，问：“这样行了吧？”
许诺白将便签纸折叠，收进口袋，理所当然地点头。
“账户给我一个，我直接转账给你。”
“想要我的联系方式？”许诺白眯眼看她，很警觉的样子。
夏苒如临大敌，立刻跳脚，“我说银行账户！你不给我账户我怎么转给你？”
“抱歉，还要麻烦您来店里入公司账，”许诺白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本店不接受私联。”
私联……
他用词还真极端。
夏苒额角一抽，一时无语。
她到底为什么非要进这家店，一进来就被讹了一万块钱。
天杀的，黑店！
等等。
夏苒突然呆住，终于记起自己今天过来似乎是为了另一件事。
糟了！
她拉住服务生，忽然没有没脑地问，“请问纪泽言坐在哪里？”
服务员一愣，先是看了许诺白一眼，而后才微笑着朝吧台示意。
目光搜寻到了纪泽言的身影，出乎意料的是，他身侧同时出现了两个女生的身影。
距离不算远，夏苒依稀听到了纪泽言对面女生讽刺的声音：“想分手为什么不直说呢，你以为我真的爱你爱到无法自拔了吗，我和你在一起也只不过是因为你的脸和明星头衔带出去有面子而已，还真当我是三贞九烈的封建妇女吗？分手而已，用得着演这套，你可真是够闲。”
说完，女生毫不犹豫地将一大杯红酒泼到了纪泽言脸上，红色液体洗刷全脸，不仅没有湿发美男的性感，反倒有些像失心疯的美杜莎。
泼酒女放下酒杯转头就走，有种功成身退般的利落洒脱。而站在他身旁的女生不明所以愣了几秒，最终下定决心般试探着开口，“蒋星河？方便给我签个名吗？”
蒋星河。
纪泽言的死对头。
夏苒仿佛依稀听到了纪泽言把牙咬碎的声音，她看到他微微发抖着对上女生清澈无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觉得呢？”
女生静默一秒，转身离开。
夏苒也不明白，自己只是迟到了几分钟而已，这场戏的剧情走向怎么完全跑偏了。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蝴蝶效应？
她忍住笑，朝那道狼狈的身影走去。
“纪泽言？方便帮我签个名吗？”
纪泽言不耐烦地抬起头，看到夏苒的一刻，脸黑到无以复加，“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来？”
这副狼狈的模样说出这样幽怨的话，夏苒忍不住笑出声，“我不知道你还有备用演员啊，刚叫你蒋星河那个女生是谁呀？”
“我也想知道！”
不提还好，一起到这个纪泽言就气得要死，本来饭吃得好好的，他还在进行完美无缺的铺垫，结果故事讲一半这位女愣头青直冲过来，露露以为纪泽言移情别恋是为了此女，瞬间气不打一出来，于是便有了刚刚那一幕。
“本来呢，我也不想多和她计较，毕竟粉丝看到我想要接近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我，是吧，”纪泽言捋了捋头发，忽然语气变得凶狠，“但是这个愣头青的大姐竟然叫我蒋星河！她是不是瞎了啊，蒋星河有我帅吗，他有我有钱吗，有我受人欢迎吗？？”
“……你想听实话？”
“你闭嘴。”纪泽言咬牙切齿。
怒火中烧半天，纪泽言这才看见夏苒身后还站着个人，立刻跳到许诺白跟前，讨好道，“哥，我在你的地盘受到了奇耻大辱，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这声“哥”叫得丝滑又流畅，在感慨纪泽言变脸绝技的下一秒，夏苒瞪大眼睛看着面前两个男人，只觉得耳边轰隆作响。
她怎么从来没听许诺白说自己还有个弟弟？
纪泽言竟然也从来没提过他哥叫什么？
给她做局？
许诺白不咸不淡地回：“不打算。”
“还是不是亲兄弟了，请我吃顿饭有这么难？”
“你可以记账。”
“……”
许诺白看了夏苒一眼，故意道：“如果超过一万的话。”
纪泽言惊喜，“如果没超过一万就免费？”
许诺白未置可否，纪泽言大喜过望，一把拉过他向夏苒介绍：“来认识认识，这位，就是我那玉树临风腰缠万贯的哥哥，许诺白，这位就是我那貌美如花聪慧过人的朋友，夏苒。今天终于见面了哈。”
夏苒皮笑肉不笑，冲许诺白点点头。
许诺白轻瞥了她一眼，没出声。
纪泽言自顾自地宣布，“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在我哥店里，咱们就一起吃饭吧！”
“啊？我，”夏苒下意识打断，信口胡诌道，“我还有点事，你们吃吧，我先走了，改天再约。”
“你有什么事，不是刚来么？”纪泽言疑惑。
许诺白像是看透她一般，轻飘飘地说：“该不会是不想还钱，所以想跑吧？”
还钱还钱还钱。
就知道还钱。
“我连家庭住址都写给你了，我怎么跑？”
“？”
纪泽言一头雾水，“等会儿，什么还钱，你们说什么呢？”
夏苒花费了五分钟，绘声绘色的向纪泽言复述了自己被敲诈的诡异经历，末了，顺便补充了一句：“一万块钱而已，我说了会还就一定会还的，请你放心！”
她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易碎的体面在两人之间逡巡，纪泽言明白了一万块钱的故事，却对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有些狐疑。
——他知道夏苒脾气差，但她对陌生人总会抱有虚假的友好和热情，这也是大多数人对她一眼心动的原因；他哥更是伪君子的代表人物，就差把斯文败类四个字刻在脸上，从来没出现过如此斤斤计较的神态。
而且，什么花要一万块，他怎么不知道？
纪泽言舔舔唇，决定规劝一下许诺白，一朵花到底能有什么稀奇，何必咄咄逼人，何况夏苒还是他的朋友，怎么着也应该给他点面子才对。
正要开口，许诺白却像是存心挑火一般，慢条斯理地说：“我放心不了。”
夏苒凝眉，对许诺白的印象在此刻彻底刷新——估计他这些年过得不太好，一朵花又是敲诈又是催债，小心眼到不可思议。
她这样想着，没想到许诺白还有下文。
“毕竟，”他语调散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一贯言而无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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