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白的存在,对夏苒来说有点复杂。
复杂到她也说不清自己看到他是什么感觉。
夏苒曾经觉得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她深谙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起初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时间越久,好奇心便越发疯长。
她总是忍不住猜测许诺白变成了什么样子。
不见时不甘心。
可再次相遇后,夏苒又本能地想躲开。
既想遇到,又怕真的遇到。
这种纠结太过复杂,令夏苒烦躁。
她觉得要么是自己有病。
要么是许诺白克她。
对。
一定是许诺白克她。
许诺白站在电梯里,见人迟迟不上来,微皱了皱眉,用手扶住电梯门防止它突然关上,看着门外呆愣的人问,“上不上来?”
“哦。”
夏苒一时之间也忘了自己在哭,犹豫一瞬进了电梯。
抬手按键时,再次呆住。
她下意识问,“你去17楼干嘛?”
17楼一共只有两户,一户是夏苒家,另一户听说空了许久,从未见有人来,许诺白总不可能是去做客的吧?
所以,难道是来找她的?
不会吧不会吧,他怎么知道她住在哪里的……
夏苒忘了自己脸上还挂着泪痕,瞪着湿漉漉的眼睛,警惕地看向许诺白。
许诺白眯了眯眼,看她这表情仿佛自己是什么图谋不轨之人一样。
淡淡道:“回家。”
“哪是你家?”
这质问的语气。
许诺白气笑了,“你查户口?”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夏苒张了张嘴,也不好再开口了。
见人不出声,许诺白轻瞥了眼她的侧脸,“你哭什么?”
夏苒抬头,透过电梯壁看到自己红通通的眼睛,脸上还带着几滴泪,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哭,随手摸了把眼睛,“看小女孩扶老奶奶过马路,太感动,所以哭了。”
“哧——”
许诺白笑了声,很轻蔑的,像是嘲讽一般。
也不知道他是在笑她谎言拙劣,还是笑她泪点低得出奇。
两个人没再出声,电梯到达17楼,夏苒也不急着出去,跟在许诺白后面好奇他打什么主意。
她当然直到许诺白不是鬼鬼祟祟的坏人,但也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直到,许诺白在她的注视下,轻轻巧巧地在扇很久没有人光顾的门上输入密码。吧嗒一声,是解锁成功的声音。
他……他住这?
邻居?
看他那样子,特地隔着老远气定神闲的开门。
仿佛是在说:看吧,哥就是住在这,可没骗你。
夏苒嘟囔,“你还真住这?”
“不然呢?”没想到这句自言自语落进了他耳朵里,许诺白闲闲地说,“你以为我是特地跑来找你的?”
这语气,无比的轻蔑,仿佛一眼看透了夏苒自作多情的小心思。
一瞬间她觉得她耳朵都快烧起来了,立刻挺起胸脯反驳,“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很巧而已,我根本没有很在意你来干嘛好吗?”
“哦?”
许诺白手拄在门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相比她的蓄势以待,他松弛多了,“那你一直站在那看我干嘛?”
原来他早就注意到她落后一步看着他开门,小心思被戳破,夏苒羞窘,却还不肯认输,故作理直气壮道,“我怕你走丢了,关心你一下不行吗?”
这话一出,气氛忽然微妙了起来。
许诺白靠在门边微微歪头,眼神里是一闪而过的笑意和玩味,声音都低了几分,“关心我?”
“对啊。”
夏苒大声说,像给自己壮胆一般,然后迅速越过他走到自己家门口开门。
“你为什么关心我?”
“……”
夏苒家本来是指纹锁,但大概是她太紧张,手心出了汗,半天指纹认证都不成功。
她几乎要气得跳脚。
本来想着迅速开门进去,就当听不见他的问题,这下好了,该死的门也开不开,她也不能装聋。
她一边放弃指纹改输密码,一边凶巴巴地说,“关你什么事?”
话音落下的同时门终于开了,她迅速进门,关门声砰的一下。
像逃亡一样。
门外,许诺白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浅笑一声。
关了门,打开灯,黑白灰的简约配色,屋内陈设简单至极,唯有桌上一瓶芍药花算是别样的颜色,中和了些沉闷。
许诺白确实是为了夏苒才搬来这里,但这房子却是老早便在他名下,只是他名下房产众多,不常来这里而已——他嫌这里离公司较远,车程要半小时。
不过他许久没有过来,乍一看倒觉得这房子还算顺心可意。
只可惜长久未住人,此刻还需再更换些家具,整顿完整,最快也要下周才能来住,他心里盘算着。
他今天本是约了合作商去工厂,回来时顺便路过这里,便上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巧,竟就遇到了夏苒。
他走到客厅中央,一一开了灯,吩咐阿姨买来的芍药花开得正好,在夜色灯火下格外两眼,仿佛是花中精灵,正翩翩起舞。
他轻抚了抚大促的白色芍药花,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夏苒恼羞成怒的脸。
眼底浮现出一种奇异的温柔。
隔着一道墙的另一边。
夏苒摸了摸自己紧急加速的心跳,责怪自己真是不争气,区区一个男人,竟然让她如此大动干戈,太不沉稳!
为此,夏苒怒气冲冲走到冰箱跟前,狠狠吃下两块提拉米苏,以儆效尤。
她拿出蛋糕端到客厅,打开电视投屏,熟悉的《金缕衣》前奏,开始重复播放她看了近百遍的《甄嬛传》,然后瘫倒在沙发上,端着蛋糕边吃边看剧。
因为这些日子太过疲惫,拍摄结束后夏苒向Jonathan申请了年假,月底项目彻底结束后生效。
吃完提拉米苏,甄嬛已经再次回宫,她闭目养神一会儿,又起身走到窗边画架前,换上一块新的画布,慢慢勾勒着。
比起原本对色彩异常敏感的少年时期,她现在虽然不辨颜色,可画画的动机却也没那么功利了。
不是为了老师那句恩赐般的奖赏,也不是为了几分之间的成绩差距,只是因为画画让她心静,与沉重的好前程无关。
这些年,她画画并不多,可断断续续的始终不停。
有些她满意的作品都放在祝语贤的画廊中售出。
夏苒虽然画画功底很好,但因色彩搭配总是跳脱难搭,视觉效果很是不协调,按理来说应该是很少有人会买的,但神奇的是她的画总是挂上不到三天便会被人买走。
夏苒曾好奇是什么人品味如此独特,如此慧眼如炬,可祝语贤的回答令她沮丧,因为每次来买画的都不是同一个人。
她应该高兴的,说明自己的审美市场还有许多手中,未曾因为颜色而掩盖才华。
可她却有种说不来的失落,原本有一丝天方夜谭般的期待,就这样随着证实破灭了。
长久以来,她便也不再过问自己的画都去了哪里,画画的动机变得更加纯粹。
脑海里有了故事便下笔勾勒,如同说书人一般构造画笔下的世界,然后任由缘分带它们到任何地方去。
白色的画布被涂成灰色,右上角一笔一画描摹出一对慈爱的父母,他们的指尖似有魔法,扛起的灯向下照出彩色的光芒,光束中央正站着一玩耍嬉戏的小女孩,边起舞边望向上方的父母,笑容可爱欢脱,而光束里还漂浮着各种颜色的玩偶、钢琴、蛋糕、鲜花……缤纷多彩,而光束之外,仍是一片暗淡的灰黑色。
童话般丰富多彩的世界,由父母亲手缔造。
夏苒画着画着,忍不住又哇哇大哭起来。
没人能懂她的。
她一点都不想长大,而那些全身心依赖父母和外公外婆的日子,再也无法复刻了。
时间毫不留情地推动人们向前,稍稍回身,便已是相隔万里的距离。
署名最后一笔落定,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一边哭一边倒在画架旁的地毯上,颓丧又无力。
开始上班后,她的作息愈发不规律,有时睡三四个小时便醒了,有时一觉能睡十二个小时,睁开眼睛时有种失忆的错觉,甚至分不清这是哪里,是哪年。
她变得神经脆弱,每天都要带耳塞眼罩才能入睡,也是因为睡觉装备够多,所以只要夏苒睡着,天王老子都别想找到她。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她哭着哭着便躺在地毯上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梦里的世界光怪陆离,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她懵了懵,也没有急着开门,先是看了眼时间,才不过晚上十点。
睡了一个小时而已。
大概是睡姿不太健康,夏苒只觉得浑身酸痛,头昏脑胀的。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有些试探的意味。
夏苒几乎不需要思考,便猜到是谁。
17楼一共只有两户,这么晚,除了他还能是谁。
她捋了捋头发,跑到门口的穿衣镜前捯饬捯饬自己,又拿出吸油纸在脸上轻轻印了几下,确认无误后才慢悠悠打开门。
——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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