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浓是春香阁里的头牌,卖艺不卖身的艺妓。可入了这吃人的魔窟,卖艺和卖身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待价而沽,早些或者晚些日子罢了。
春香阁里,花浓正起了个大早梳洗,不用扑粉描眉,单是涂个口脂就已经是人间绝色。又手巧的将头发高高盘起如月牙状,穿着上好得体的绫罗绸缎,不像个妓女,倒像是个大家闺秀。
迈着玲珑步子,花浓出了春香阁去集市上买些包子,两名龟奴远远跟在身后,买完包子便是去城门外的贫民窟里发这些包子,看的人直发笑:这妓子也有一颗善心。不过自她当上头牌来,每一日都是如此,风雨无阻。
贫民窟里大多是些脏兮兮的小孩子,年纪大些的人现在这个点已经进城里去干苦力活了,孩子们都很喜欢这位美若天仙的姐姐,每次都唤着:“菩萨姐姐,你又来了!”
今日也是如此,花浓依旧露出她标志性的腼腆一笑:“别乱叫哦,叫我花姐姐就好。”
只是细心的花浓很快便发现这贫民窟的角落里多了一个人,他闭着眼睛躺在地上,没来接包子,花浓从龟奴手里拿了一个包子,依旧浅笑着走过去,裙摆沾到了灰尘也丝毫没有介意,到了那人面前将手里的包子递了出去:“喏,干净的。”
对面的男子这才抬起眼看着这位被众人喊着菩萨姐姐的花浓,先如眼的是她那双纤嫩洁白的手臂,上面还松松垮垮的戴着一个玉镯,再往上,便是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如玉的脸庞,小巧水滴般的鼻子,殷红的的双唇轻启:“公子?”
男子很快回过神,倒是也没失风度,温和的捧出双手:“多谢姑娘。”
花浓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松了手让包子落在男子手上,然后转身离去,留下满屋清香。
回到春香阁,众人都还在睡梦中,做晚间生意的,自然休息时间与其他人不同。花浓回到房里,走过梳妆台,旁边还摆了张小小的书桌,花浓拿起桌上的那本《孟子》,翻到卡着发簪的那一面,继续看了起来。
不知看了多久,花浓的门被轻轻扣响,外面传来极其小的声音:“花姐姐,花姐姐。”
花浓叹了口气,放下书本卡入簪子,走上前开了门,见来人是前两个月刚梳拢的小翠,四下看了周围没人,这才邀请她进屋内坐下。
春香阁规定,所以妓女不得互相串门,违者仗二十,其实在江南几乎所有妓院都有这条规定,就是怕妓女们互相通气,给老鸨使绊子。
小翠一进了门,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花姐姐,求您帮我!”
花浓眉头蹙起,先将人扶了起来:“地上凉,先起来,有什么事再说。”
小翠却跟吃了秤砣似的,铁了心不肯起来,非得要花浓答应了先。
花浓力气不大,拉不起小翠,索性随她去,自己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粉嫩的丹蔻轻敲着杯壁:“那你先说吧。”
“我,我我怀孕了!”小翠一出口便是重磅炸弹,花浓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都被吓得洒了茶水。赶忙放下茶杯,再一次走上前扶起小翠,这会她没再拒绝。
待俩人坐好,花浓才带着嗔怒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堕胎药买好了没有?”
小翠低着头支支吾吾:“上上个月,没买。”
“那我一会出去给你买好堕胎药,下回柳娘送过去的避子汤,可别再倒掉了!”说着花浓便要起身往外去,被小翠扯住了衣袖。
“花姐姐,我,我想生下这个孩子。”小翠眼眶通红,话语却很坚定,看来是早就做好了这个决定。
花浓听着五官都气的有些扭曲:“你疯了?柳娘会打死你不说,孩子生下来谁养?我们是妓女欸,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此刻小翠反倒是轻轻摇了摇花浓的袖子:“花姐姐,你别气,王生说了,待他金榜题名,就回来给我赎身,孩子也是他养。”
听到王生这个名字,花浓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张轻佻的脸,不过是些哄骗姑娘的话语罢了,花浓回握住小翠的手:“小翠,你听姐姐说,阁子里那些负心汉的故事,你没看过也听过不少了,都是前辈们血泪的教训,男人都是会骗人的,这孩子留不得。”
小翠听着眼里也落下泪来,哽咽着:“花姐姐,我又何尝不知道呢?但是我看过王生做的诗,他是个有学问的,此次春闱,想必定能有一番作为的,到时候衣锦还乡,哪怕不认我,他的儿子总归是要认的吧?”
阁子里也有过类似的先例,还不少,姑娘们靠着儿子被抬进府里做了小妾,可小妾,不也还是被人玩的玩物吗?又能高贵上多少。
花浓心底一阵叹息,干她们这行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想要翻身太难太难。
见花浓表情松动了些,小翠又激动的掐紧花浓的手:“花姐姐,我求你了,帮帮我吧,我再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我就这么一个机会,我不能放的。”
看着小翠哀求的脸,花浓沉沉的呼出一口浊气:“你要我怎么帮你?”
“三个月,现在胎还没坐稳,等三个月后,我就能继续接客。”
小翠的要求也没有难于登天,花浓终究还是心软,点点头:“好。”
终于得到这个好字,小翠哭了又笑,跪在地上给花浓磕了好几个响头,花浓拉都拉不起:“谢谢花姐姐,谢谢女菩萨,谢谢女菩萨。”
小翠离开后,花浓在书桌抽屉里拿出纸笔,半个时辰后,花浓拿着信笺和一块玉佩走出了房门,来到了老鸨柳娘的房门口。
柳娘此时也已经醒了,正让还没梳拢的姑娘梳洗呢,见门外有个人影,便差人开门去看,哟,原来是她的宝贝摇钱树来了。
“浓宝来了,快进来,站在外面小心受寒了。”柳娘对着花浓一番和善母亲的样子,对着其他姑娘又是另一副面孔。
花浓进门行了个礼:“柳娘晨安!”
这可给柳娘马屁拍顺了,连头发都没扎好,便上前扶起花浓:“什么事呀?”
花浓摆出一脸娇俏的样子,将手里的信笺和玉佩拿出来给柳娘看,嘴上却不语。
眼尖的柳娘一下子便看到了玉佩上的洛字,马上想到前些日子连着来了好几周的张枕书小侯爷可不就是字子洛嘛,脸上的笑愈发谄媚:“浓宝这是什么意思?”
花浓娇气的“哼”了一声,将信笺和玉佩放在柳娘桌子上:“一周都不来,以后也不必来了,柳娘差人把这玉佩还回去罢,想来小侯爷是个薄情的,倒是花浓自作多情了。”
说完还跺了一下脚,往外跑去了。
柳娘摸着手里的玉佩和信笺,会心的笑了,想来最近没人给这丫头捧场,她有些急了。
一旁拿着梳子的姑娘问了问:“柳娘,这玉佩要去送吗?送了小侯爷不会生气吧?”
柳娘回头瞪了眼这个多嘴的姑娘:“小菊,回去多学学,这男人越是往外推,才越是惦记你,小侯爷才不会生气,只怕今晚便要来了。”
“绯儿,把这玉佩和信笺送到贤王府,就说是花浓姑娘送的。”柳娘指了指另一个为她找衣服的姑娘,让她拿着玉佩和信笺去张王府,又看向小菊:“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梳妆!今天给我梳个大气点的妆容。”
果不其然,下午,天还未黑,小侯爷便踏入了春香阁,只是不同于往日的大张旗鼓:一般都带十个侍卫,抬两箱银子来给花浓捧场,今日穿着黑衣,带着一个侍卫便来了,看也没看大堂里跳舞的姑娘频频献媚的眉眼,径直走到柳娘旁边,柳娘摇着团扇,失望的望着小侯爷的身后。
小侯爷自然知道柳娘在望什么,从袖口里拿出一个上好的荷包袋往柳娘手里一扔,语气略显急切:“花浓在哪?”
柳娘指了指楼上花娘的房间,话还没说出口,小侯爷便撩起衣裳下摆往楼上“噔噔噔”的走去。
听着这动静,柳娘脸上那是止不住的笑意:“这么急,看来花浓以后定是要入侯府当小妾的,日后还是要对她好些,以后也好让她多帮衬些。”
再打开小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塞满了小金瓜子,柳娘一下子便被幸福冲昏了头,这比两箱银子也差不了多少了,嘴上念叨着:“财神爷来了!财神爷来了!”
楼上房里,花浓正百无聊赖的拨弄着琴弦,好在楼下载歌载舞声音大,没人注意的到她,然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被“咚咚咚”扣响。
张枕书这人,纨绔虽纨绔,礼节却从来不少,花浓摆了摆架子,没开门。
又扣响了几声,张枕书看着屋内窈窕的人影,不禁唤道:“浓宝儿,开开门。”
花浓在妓院长大,自然深知像小侯爷这样的皇室子弟不能晾太久,换了张嗔怒的表情开了门:“还来干什么?不是都把玉佩还你了吗?”
张枕书本来被关在门外是有气的,此刻看到花浓这张千娇百媚的脸顿时气全消了,走上前想要抱住花浓,被她躲开:“我的心肝儿,你这是跟我生的哪门子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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