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呜呜咽咽,哀哀婉婉。
配上纤细的体态,瞧上去任人宰割,可怜无害。
他这样哭着,头顶却传来很轻微地、分辨不出语调的笑声。
然后,青荫的下巴被人抬起,终于看到男人的脸。
哪怕已经知道是一株雪,这隔着层层泪光的一眼带来的感觉还是从头骨向下深深灌入的如潮涌般的恐惧。
和他的声音他的身形一样,男人的眼睛、发丝、面容,也全都和青荫印象里大不相同,几乎找不到仙草一样的一株雪的痕迹。
男人像青荫曾经远远瞥见过的、坐在高大战马上的武烈帝。
肩膀宽阔,身形高大,压在人的头上,像密不透风的山。
他的脸上戴着半块银色面具,眼珠一深一浅,虽仍有半张芙蓉面留在外面,可青荫看他,只能看见他的眼睛,深的那只浓如墨,浅的那只浅绿青,背光看时,有种透蓝的绿。
义眼。
听闻想放进去,首先要将原本的眼球完整挖出。
青荫下颌被碰到的一点肌肤像被火舌烫到,却不敢躲,泪水滚来滚去,只是颤抖着,浑身打颤。
“陛下。”
有声音传来。
托着他的力道松开,一株雪转而划过他的发丝,走了。
再见到是几日之后,不,或许就是当晚,青荫分不清。
时间对他变成了从未有过的混乱,他被关的地方比坟冢更死寂,他除了晕就是惊恐慌乱,尝试过很多次,始终无法化形。
一株雪是带着食盒来的。
“你应该饿了吧。”
他说着,从各种取出碗筷,将一叠切得薄薄的肉片递到青荫唇边,“吃吧。”
那肉片透着鲜活的血腥气,应当是刚脱离躯体不久,是画皮鬼最最喜欢的食物,心与肝。
可那不是兔子的心肝,不是鹿的心肝,而是人的心肝。
青荫虽然没吃过,却认得出,一时间挣动铁链匆忙后退。
一株雪面露惊讶,“不喜欢?”
“画皮鬼最爱吃的不就是人么?”
是人,但吃过人的画皮鬼为天道所不容,吃多了比人还短命,青荫瞪大了眼,几乎要跳起来,忽听一株雪开口:“看在是熟人的份上,好歹该吃一口,这份薄面总是要给。”
青荫顿住,下一瞬,躲也不敢再躲了,一株雪同他说:“这是郝素容。”
这一顿餐,青荫是哭着吃的。
一株雪亲自喂他,一口一口的喂,速度很慢,还时不时用手帕给他擦嘴,问他:“好吃吗?”
青荫说:“好吃。”一直哭得不停。
整个餐中餐后,青荫除了动嘴,一动也不敢乱动。
吃完了,一株雪却主动为他延长铁链,允许他扑倒在地上,有所活动。
“雪儿……雪儿。”青荫立刻攀着一株雪的腿,巴巴地问:“你要杀我吗?”
一株雪不回答,垂下眸看他。
他的发丝不是纯黑,黑里面缠着白,白又不是全都白,冷眼一看,像野兽的皮毛。看了青荫一阵后,突然笑了一下,双手掐住青荫的喉咙,拇指紧紧压住青荫的喉管。
鬼吊都吊不死,如何能被掐死。
偏偏一株雪是天下王,青荫被掐的不停扯拽一株雪的手,恍惚间竟真以为自己要被活活掐死了。
濒死之际,脖颈上的力道又松开。
接着,再次被扼住,一只画皮鬼,被一株雪反复掐到窒息。
青荫是个会哭的鬼,他的眼泪什么要都能强挤出来,都是假的,这一日却是比谁都真,他不断地哭,不断地求,凡是能说话的空隙,一定百般示弱求饶。
直到一株雪把他按在地上,从背部扯开他的衣衫。
交合没什么不行,可一株雪的王气稳定九州,碰到他他都受不了,再多是绝对承受不得,青荫哇哇鬼叫起来,哭喊:“雪儿,我会死的!”
“痛也能将鬼痛死,真的会死的!!呜呜,我不行!”
“很痛吗?”一株雪问。
“很痛,痛死了!”
青荫趴着,忍痛去摸一株雪的手背,“雪儿,一日夫妻百日恩,一日夫妻百日恩呐!何必就要不死不休,你是最好的,你疼疼我!”
他哭着,姿态更凄惨柔弱。
一株雪不知被他触到哪根心弦,一时回握住青荫的手,“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猜今日是第几个百日?”
青荫哽咽:“……三十?”
“更多。”一株雪笑了,说,“十年,今天是第十年,第三千五百七十天。”
不过是十年,早知道他就在坟里趴到一株雪老死!
青荫心头尖叫一瞬,再也想不下去,因为真的不得不拼尽全力叫起来,喊得撕心裂肺。
太痛了,曾经他和一株雪也痛,但也有好的部分,到后面一株雪完全没了王气,甚至很是个值得回味的温柔乡。
此时却只有痛,天灵盖都能撬开两半的痛。
青荫痛疯了,装不得分毫,破口大骂,“贱人,你个贱人!”
“你心如蛇蝎,你不得好死!”
他骂个不停,越骂越崩溃,一株雪听着,应对越平静,“青荫,你一点没变。”
不,青荫太能变了,他鬼相尽露,猛然在煎磨之中撕开自己的人皮,恶狠狠地扑向一株雪。
没了人皮,画皮鬼的本体青面獠牙,凶恶无比,一株雪的反应则是停也不停,拉扯着青荫的头发,让他看镶嵌在石壁上的铜镜。
“看,你多丑陋。”
“青荫,你是这世上最丑陋、最丑陋的东西。”
一株雪的身上出了汗,面容如无风水面。
他提起很远的事,“你见过同类的死吗,不提别的,只说画皮鬼。”
“我不亲手杀生,但画皮鬼,我杀过很多只,它们每一只到最后都会露出鬼相,一样的面容,一样的獠齿,就和你现在这副姿态,没任何区别。”
“我之前就想,有朝一日扒了你的皮是什么感觉。如今终于知道了。”
“青荫,我说服了自己,你也应该如此才是,你要告诉自己,无论被我如何对待,都是你应得的。”
皮是青荫自己撕开的,真从镜子看到,听一株雪说他丑陋他又受不了,非自己躲闪着要把皮穿回去。
一株雪却强硬不许,甚至把他拖到镜子前,“你以后就不要穿皮了,永远保持这样。”
“青荫,为什么闭眼,你不喜欢自己的眼皮吗。”
青荫哪里受得了,吓得肝胆俱裂,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又回头哭着求饶,完全地任人屠戮。
原本的一株雪时间没有那么长,现在不知怎么像个没尽头的地狱,青荫昏死过去好几回,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方才被一株雪带回到笼子里。
不过,好在一株雪还是让他穿上了皮,笼子里也铺了软被,可以以坐姿被拴着了。
“饿了吧。”
一株雪把鬼都要折磨死了,自己倒像是做了善事一样眼神透出遥远的慈悲感。
他说完出去一遭,回来时又带回新的食盒。
还是新鲜的心肝,全新的心肝。
“吃这个最能补充体力,是应该多吃一点。”
察觉到青荫的眼神,一株雪‘好心抚慰’,“不怕,人世间最不缺恶人,新都城里有三所死牢狱,恶人的心肝,你永远有的吃。”
他怕的才不是这个,再吃下去,以前只是畏光,以后只怕见光他直接灰飞烟灭。
青荫还想哭,眼泪已经干涸,只仰着头,看着一株雪。
一株雪耐心撬开他的嘴唇,温和说:“何必杞人忧天呢?你根本不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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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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