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
“我再改一下,改完就回。”余笙笑着对门口的两人摆摆手,一身气质温润,像是春三月的风。
“好吧,那我们就先走了,余老师再见!”
余笙看着对方走出画室,又低下头摆弄起自己的画。
门口隐隐约约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
“余老师真是敬业啊,都这么晚了还在改画。”
“要不然咱们黄哥怎么会花重金请人家来呢。”
“欸,我感觉啊,余老师的画,跟几年前那个特别有名的画家‘笙歌’的风格有点像啊。”
“那怪不得,不过,‘笙歌’不是……”
声音渐渐淡了下去,余笙的画笔向上挑起,勾勒完最后一笔。
余笙的衣服上被五颜六色的颜料溅出大大小小的痕迹,挽起的袖口下,几滴颜料落在手腕处,暗红色的痕迹隐没在阴影下,宛若暗夜里绽放的玫瑰,在白皙的皮肤上散发出旖旎的味道。
余笙起身洗手,衣摆微微晃动,发出一阵轻微的碰撞声。
突然,她的动作一顿。
黄昏的霞光直直地刺进余笙的眼睛里,她却不偏不倚,任凭光影肆虐,指尖的水滴答掉落,破碎在冰冷的白瓷上。
找到你了,季寒枫。
1.
七年前的余笙,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六岁时就展现出惊人的绘画天赋,成年那天顺利拜入大师黄风竹门下,从此声名鹊起,扶摇直上。
“师父,快来看看我这幅画怎么样!”余笙扬着头,献宝似地把画展示给师父看。
“不错不错,不过,你看,如果再把这里加上点东西是不是就更好了?”
“可是,我觉得现在就很好啊。”
黄风竹无奈地笑了笑,微微摇摇头,少女这般热烈,自信地容不下其他,笔下的画色彩鲜明,却留白众多,只留主体。
太过张扬。
不过黄风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告诉自己心爱的弟子:
“时间会磨平一切。”
余笙收回目光,平静地擦擦手,回头看向自己刚刚完成的画。
“师父,您说的没错,时间磨平了一切。”
丛丛玫瑰,溢满整张画布,暗红的花瓣上仿佛沾着露珠,凑近一看,才惊觉那是滴滴鲜血。
整幅画的配色极为怪异,像是什么荒诞不经的梦。
“我也死在了时间里。”
她沐浴在光芒下,却像格格不入的阴影。
2.
余家大小姐的成人礼,办的热闹非凡。不仅拜师绘画大师黄风竹,还邀请到了众多有头有脸的商界大佬。
“今天是我余某人独女的成人礼,感谢各位赏脸参加。”
“余小姐天纵英才,实乃是人中龙凤啊,哈哈哈哈哈……”
余笙懒得听这些人文绉绉的奉承话,父亲举办这场成人礼,无非也就是为了以后多拉几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说起来,和自己也没多大关系。
余笙的眼睛在大厅里漫无目的地巡视着,直到看到角落里站着的身影,眼前一亮。
“爸爸,我去找南星哥说几句话。”
黄南星,师父黄风竹的独子。
“好,去吧去吧。”父亲对于小余笙和师父的独子的关系好,自然是乐见其成。
余笙却悄悄带着黄南星离开了宴会大厅。
他还要去找那个孤单的少年,余家的义子,季寒枫。
余笙明面上的哥哥。
季寒枫虽然名义上也算余家的孩子,但大家都明白,不过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孩子,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像这样的宴会也根本没人会想起他,只要他在房间里好好呆着不添乱就行。
“寒枫哥哥,快过来快过来。”
在宴会厅后面的花园里,余笙找到了那个孤单地缩在角落的身影。
季寒枫站起来,一脸疑惑:“小笙,你不是在宴会上吗?”
“唉呀,无聊死了,无非就是商业互吹,跟我又没什么关系。咱们三个去后边玩呗。”
“小笙,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黄南星明明也就比余笙大了一两岁,偏偏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对余笙的照顾简直比余笙的亲爹还周到,
“万一哪天被别人偷偷算计了你也不知道。”
“唉呀,南星哥,这不是还有你和寒枫哥哥嘛。你们不是会保护我的嘛!”
黄南星一脸无奈,季寒枫的神色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不过脸上的笑满是温柔。
“偏心的小鬼,为什么你叫他寒枫哥哥,叫我就是‘南星哥’?这称呼明显比对我更亲啊。”
这个问题余笙也想不明白,可能是因为,黄南星更像个长辈,而季寒枫更像是亲人吧。
三人打打闹闹,窝在草地上,吃着余笙从宴会上偷偷带过来的小蛋糕。
夜晚的风凉凉的,吹过来的时候带着青草的香气,天上洒满了碎星,像是音乐盒里散落的少年心事。
“寒枫哥哥。”
余笙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季寒枫的腰。
“怎么了?”
季寒枫一转头,就对上少女亮晶晶的眸子,像盛满散落的星子,那对小虎牙露着头,随着主人的动作歪了歪。
“这个是给你的,回去再拆。”
余笙眨眨眼睛,一脸神秘地往季寒枫怀里塞了个小盒子。
季寒枫有些不自然地刮了刮鼻子,回了个“好”,心里却想着,笑的真傻。
“喂,小余笙,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让我也听听。”
余笙推开黄南星凑过来的脑袋,扬扬下巴:“秘密,不告诉你。”
“好啊,你这个小鬼头……”
黄南星追着余笙跑远了,季寒枫原地坐着,手指摸索着盒子上柔软的丝带,总觉得今天晚上的风,格外惬意。
后来黄南星问余笙,季寒枫到底是因为什么来到余家的。
“好像是因为寒枫的父母出车祸去世了,我爸妈正好出门撞见,就收留了他。”家里人都不怎么提起这件事,余笙也只知道大概情况。
黄南星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南星哥?”
“就是感觉他的性格有点……算了,没事,可能是因为车祸留下阴影了吧。”
……
“现在想来还真是好笑啊,你说是吧,季总。”余笙手指摩挲着杯壁,杯中的红酒在酒吧暗色的灯光下晃动着,像是在手心舞动的暗夜精灵。
季寒枫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反而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早死了呢。”
季寒枫也没想到,在街头不经意一撇,竟与故人遥遥相对。
两人像是多年的老友,寻了一处少时常来光顾的酒吧,相对而坐。
好像还是当初谈笑风生的样子。
“季总还没死,我又怎么能死呢?”
事实是针锋相对,物是人非。
季寒枫突然起身,用手捏住余笙的下巴猛的抬起,逼迫着他与自己视线相对,“余笙,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当年你父母犯下的罪,应当由你来偿还。”
余笙也不挣扎,双手自然地下垂,满不在乎地回答:“随便咯,我都被你祸害成这样了,你还准备怎么让我偿还呢?”
余笙眉眼弯起,狭长的眼睛中微微透出浅淡的笑意,却不达眼底,浮于表面的柔软下裹着尖刺,
变成了勾魂狐狸。
“呵,好啊,那就看看余小姐是怎么……
绝地求生。”
季寒枫最后几个字咬地很慢,语气微扬,像是熊孩子期待着什么玩具,轻佻又恶劣。
“季寒枫啊季寒枫,你还真是……”
“什么?”
“狼心狗肺!”
“当年如果不是你的父母开车撞死了我的父母,我又怎么会成为孤儿,你们余家假惺惺地收留我,其实呢?不过就是为了保全所谓的名声!
你说我狼心狗肺,那我就是,我就是要让你们余家,万劫不复。”
暗流涌动,不知是谁的掌心沁出鲜血,浇在仇恨的火焰上,灼烧着那段破败不堪的所谓“青葱岁月”。
玻璃碎了一地,溅起尘埃,季寒枫看着那个远去的单薄身影,手指无意识地在口袋里摩挲着,很久之前的夜晚,风的纹路。
3.
“余笙,外边有人找你!”
“谁啊?”
余笙走出门,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门口。
“寒枫哥哥,你怎么来了!”
少女的声音里满是惊喜。
“来看看你啊,这都画了一个上午了,累不累?”
季寒枫温柔地揉了揉余笙的头,那软软的触感竟一时间让季寒枫有些不舍得收手。
“累死了,寒枫哥哥,你要带我出去玩吗?”余笙手指尖捏着面前人的衣角,微微晃动。
“多大个人了还撒娇。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先吃饭。吃完饭再出去玩。”
季寒枫就像是一个全天下最疼爱妹妹的好哥哥,会担心她的身体,在乎她的感受,宠爱备至。
有人说,季寒枫寄人篱下太过艰难,故而讨好正牌的余家小姐,有说他道貌岸然的,有可怜他不容易的。
余笙不在乎别人说的,他只觉得季寒枫对他是真心的。
余小小姐的心思向来单纯,对是非善恶看得分明,她认定季寒枫是好人,那他就是。
有担心小小姐的,就来劝他:“小笙,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想,他和你不沾亲不带故,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呢?”
余笙虽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可以,但是拗不过大家的撺掇,答应有机会了就试探试探。
余笙原以为随便糊弄糊弄就过去了,没想到,这样的的机会很快就自己送到了门前。
那天的一切都稀松平常,林荫道传来的轻风,耳边热热闹闹的叫卖声,和不远处沐浴在阳光下的幢幢大楼。
余笙拎着包,悠闲地向画室走去,黄老的画室为了追求安静,选择了距离闹市区较远的郊区地带。
余笙喜欢沿路的风景,一路走来,人生百态,自然风光,总能让他有些许作画的灵感。
街道两旁行人渐渐稀疏,直到变成被覆盖着的草野。
这段路最是安静,也最是危险。
余笙感觉自己身后突然出现一个脚步声,踩在落叶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谁?”
不过他没等到回答,身后的人直接扑过来,余笙感觉一方手帕捂到了脸上。
“哪个龟孙绑架我……”这是余笙昏迷前最后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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