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中,一盆冷水“哗”地浇下来,余笙受到刺激,意思逐渐清醒。
“你们是谁?”
“少废话,打电话让你家里人送钱过来!”
看来是最普通的那类劫钱的绑匪了。
余笙轻喘两口气,勉强稳定了心神。
“你们要多少?”
“不多,也就五百万吧。”
你大爷的,你怎么不去抢!
哦,忘了,他们现在就是在抢。
领头人模样的绑匪递过来手机,“打吧。”
旁边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全围着余笙,这下想要做什么手脚也难了。
怎么办,怎么办?
“快点,你打不打!”
余笙看到了说话人手里拎着的棍子,一阵牙疼。
“我打,我打。”
一群绑匪全是五大三粗,余笙的小身板完全不够看,他们眼里都透着凶光,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姐,还没有那个受苦的意志力。
奇怪的是,余笙接连拨打父母的电话,都无人接听。
“你是不是耍我们呢!”
余笙眼见着泛着金属冷光的棍子贴了上来,脸颊感受到一阵凉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手指颤颤巍巍地滑动着,最后停在那个名字上,却怎么也点不下去。
他本来就不是真正的余家人,没必要为了自己……
靠在脖颈处的棍子又动了动,余笙心里传来一阵恐惧,大脑空白一瞬,反应过来时发现电话已经被拨通了。
“喂,小笙,怎么了?”
“喂,喂……”
“哥!”听到熟悉的声音,余笙什么都顾不得了,内心的恐惧如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哥,我被绑架了,哥,你快来救我……”
“……小笙你坚持住,我马上就过来。”
余笙隐隐听到对面传来季寒枫着急的声音:“快追踪手机定位!”
“别白费力气了,你们找不到这里的。”领头的绑匪一把夺过手机,“你还是先想想怎么筹够五百万吧,只要有五百万,我就放人。”
对面的人沉默了。
余笙突然感到一阵恐慌,绝望的情绪疯了似地侵占了内心。
好在季寒枫再次开口了:“好,你要保证小笙的安全,我去筹钱。”
“截止到今晚十二点,放十万到××路尽头的垃圾桶里,然后把剩下的钱打到这个账户上,不然,她是生是死我就不敢保证了。”
绑匪说完这句话就挂掉了电话,随后发过去了一条短信。
余笙的理智也渐渐回到了身体里。
五百万,季寒枫哪里能找到这么多钱,他会不会不管……
再多的胡思乱想都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余笙被绑在柱子上,一直等到暮色降临,太阳渐渐没入地平线。
天黑了。
“小妹妹,你哥会不会是不来了?”
余笙感觉到了对方语气里的危险,颤抖地回答到:“会来的,会来的……”
说着余笙也没了什么底气,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季寒枫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筹到五百万,更别说他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养子。
领头绑匪看了看时间,“还有不到五个小时。”
夜晚的草丛里隐隐传来虫鸣,远方却万分寂静,阴沉沉的黑夜里,不见半分希望的亮光。
余笙又饿又困,迷迷糊糊间竟然睡着了。
“喂。”
一个冰凉的东西拍打在脸上,余笙被惊醒,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下,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超负荷的心跳声。
“时间快到了!你哥可还没有消息呢。”
冰冷的白光刺进眼睛,余笙偏偏头,眼里沁出丝丝泪水,好不容易适应了强光,余笙看到面前的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11:45
距离自己的忌辰只有十五分钟了。
余笙惊讶于自己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开玩笑。
时间一分一秒地向前走过,余笙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心脏没命地狂跳,余笙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早就没了力气,浑身软地不像话。
11:59
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余笙甚至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冰冷爬上心脏,密密麻麻,塞满了整个胸腔。
棍棒鼓点似的落在身上,余笙感觉到全身一股火辣辣的疼,她整整一天滴水未进,嗓子干地发疼,此刻竟然连求救的叫喊声也发不出来了。
无边的旷野上只有低低的呜咽。
余笙感觉自己已经不能很好地感知周围的一切了,就连身上的疼痛也好像不复存在了,灵魂像是无根浮萍一样飘飘荡荡。
身边吵吵嚷嚷的声音停了。
有什么东西抵到了脖子上。
余笙费力地睁开眼,丝毫没有意外地发现一柄水果刀,下一秒就会割开自己喉咙的利刃。
死亡逼近的感觉在一瞬间被放慢了无数倍,余笙感觉自己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
逃,逃,快逃!!!
脑子里喷涌而出好多画面,又在一瞬间化作空白。
浑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了,又在脖颈处流淌而下。
力道越来越重。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余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兴奋感涌上心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绑匪贴到耳边的手机。
“我已经按你说的把钱放到那里了,你快放人!”
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季寒枫焦急的声音。
余笙一下子就瘫软在地,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缓缓放下。
绑匪头子打了个眼色,一旁的小弟会意,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没问题,大哥。”
听到这话的绑匪头子笑了笑,对电话那头的季寒枫说:“那你来郊区东边的废弃工厂来接他。记住,只能一个人来。”
绑匪的笑容在手机屏幕的光下显得有些恶劣,不过余笙没注意到这些,他只盼望着季寒枫能快点来,接自己回家。
远处传来汽车开动的声音。
余笙活动着刚被松开的手脚,直直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车灯光。
季寒枫一下车就朝余笙的方向跑过来,一身西装皱皱巴巴,还是今早上班前穿的那身,领带还是某个小画家的打法。头发也乱糟糟的,额头上满是汗珠。
“走吧,小笙,我们回家。”
季寒枫拉着余笙的手腕,刚要走,大门却“砰”的一声关上了。
季寒枫把余笙护在身后。
“你们要干什么?我已经把钱给你们了!”
“你要知道,绑匪,是最不守信用的。”
黑漆漆的空间里,只有手电筒发出的幽光。
“你们,是余家的人吧。”
“不是。”季寒枫回答的很干脆,“你们认错人了。”
“笑话,你身后这位是余家小姐,我们不可能认错。”
“当年余家主做出那样的事,只可惜到现在我也没有能力让那个狗东西付出代价,所以只好让你们代为受过了!”
拳头雨点一般落下,季寒枫一把将余笙护到身下。不知道谁的拳头砸到了余笙,让他没了意识。
等余笙再次醒来,第一眼就是纯白的天花板,周围传来一阵消毒水的气味。身上像是被车撞骨折了一样,疼的厉害。
余笙想动一动,却发现有什么禁锢着自己的手。他艰难地转了转头,发现季寒枫趴在床边,一只手紧紧攥着他。
余笙这一动,惊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季寒枫。
“小笙,你醒了?”
余笙对上他惊喜的眼神,眼角有些湿润。他伸手用指尖碰了碰季寒枫下巴上略微冒头的青色胡茬,弯了弯唇角:
“寒枫哥哥,你都多长时间没洗脸了?咳咳……邋遢死了。”
“咳咳……”这一声咳嗽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没敢再动。
季寒枫满脸纵容地笑着,伸手够到了旁边桌子上的水杯,递到了余笙唇边。
“小笙,你整整睡了三天,你说我敢离开吗?”
一说起这个,余笙就想到那些落在身上的痛感,忽然慌乱地抓住季寒枫的手。
“寒枫哥哥,你怎么样。”
季寒枫愣了愣,紧接着摇了摇头:“没事,我伤的不重。”
“那就好,那就好……”
劫后余生的幸福感让余笙没有精力再去回想这些事情,倒是更加坚定了她珍惜现在的心。
余笙忽而又想到了那个试探,不过也没必要再想什么法子了,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季寒枫对她的好是真的,这就够了。
4.
少年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余笙很快就走出了绑架的阴影,而且还算因祸得福,鲜明碰撞的色彩在他笔下终于服帖下来,铺上画纸的笔触也多了些沉稳的味道。
余笙的名气一天比一天大,艺名“笙歌”更是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
大家都说,这位“笙歌”是百年不遇的绘画天才,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有大师的风采。
甚至有人说他有希望成为最年轻的绘画大师。
余笙在如日中天的名气熏陶下,却并没有变得目中无人。他张扬归张扬,那是少年的骄傲,却不是自大的本钱。
不管别人怎么说,她依旧每天安安静静地作画。连黄风竹都对他的态度大为欣赏。
可是,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表面再怎么平静,心里也会有波澜。
鸟儿被许多人说成凤凰,就算她心里很清楚不是,却也会一点点加深认知,直到认为自己也许真的是凤凰。
也许不是,但谁让大家都这么说呢?
余笙带着这份日益生长的骄傲举办了她人生的第一场个人画展。
之前她的画,总会和画室的其他师兄弟一起展出,今天这场,算是黄风竹对她的肯定。
画展的顺利举办,让余笙的名气更是水涨船高。
可是有一个词叫做:
物极必反。
余笙终于将那份骄傲的苗头展现出来的时候,这份荣耀也就走到了尽头。
后来自己一个人守着窄小的窗子的时候,余笙总是会回想起那天所发生的一切。
那天天气很好,午后的阳光带来些许微醺的暖香,枝头的鸟儿唱着不知名的歌,偶尔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悠闲地打着卷,落在门前。
画展快要走到尾声了。
来参观品鉴的人从场馆开场就络绎不绝,余笙颇有些骄傲地跟一旁的师兄们炫耀着。
“看吧,我是不是很厉害!”
整个画室算是余笙年级最小,辈分也最低,毕竟黄老的眼光还是蛮苛刻的,而又有几个真正的少年天才呢。所以大家都很宠这位小师妹,不管有没有成年,余笙在师兄们面前总是这幅孩子气模样。
“厉害,厉害,师兄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你这样的成就。”
……
天色渐晚,展厅里除了他们几个,已经再没别人了。
就在黄南星准备去关门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好像是很多人下车开关车门的声音,夹杂着谈话声。
黄南星有些疑惑,都这个时候了,按理说应该没有人再来了。
他向外探头,发现是一群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的记者。
可是他们上午不是就应该采访完了吗?爸爸不喜欢太多的记者大肆报道,破坏画展原本的艺术气息,只让记者上午的时候来走了个过场,还跟他们说下午不许再来了。
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黄南星正思索着,那群记者已经气势汹汹地冲到门前。
看那神情,不像是来采访的,倒像是,
兴师问罪。
黄南星还没搞明白这群人的目的,一支话筒就已经冲到了嘴边。
“请问余笙小姐在吗,可以请他出来接受一下采访吗?”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黄南星问。
“我们接到消息,有人称余笙小姐的画作涉嫌抄袭,希望余笙小姐当面做出解释。”
“不可能,这件事绝对是讹传,你们请回吧。”
黄南星还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心里有些慌乱,面上却不显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他不可能让小笙落到这群只知道流量,不在乎真相的家伙手里。
面前的记者看样子有些不耐烦了,但碍于黄南星的身份,还是克制地说道:“请余笙小姐出面做出解释,我们不希望大众被欺骗……”
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
黄南星嗤笑一声,后退半步利落地关门上锁。
“南星哥,他们……”
余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脸上带着些许茫然。
黄南星抬眸对上余笙身后那群师兄弟的目光,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大家都懂,树大招风,即便他们都知道余笙是清白的,但是按不住门外那群看客的嘴。
“小笙,我们回画室吧,今天晚上不是还要聚餐吗,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余笙依旧有些茫然地站在那里,她不是不懂,只是当自己真正陷入其中的时候,还是不知所措,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这样无所顾忌地冲着自己来。
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就在这时,余笙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季寒枫。
“哥!”
这个时候,季寒枫带来的安全感让余笙不自觉地想要依靠。
“小笙,家里……破产了……”季寒枫的声音嗫嚅着,却像一把利刃直直插进余笙的心脏。
“怎么会……”余笙嘴里低声念叨着,恍惚间觉得这是一场梦,无关紧要的,只要醒了就会消失不见的,一场不太真实的梦。
后面季寒枫说了什么,余笙压根就没听到,直到她注意到黄南星晃着他的手臂,一脸焦急:“小笙,你赶快打电话和叔叔阿姨确认一下。”
余笙的精神依旧有些恍惚,呆呆地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嘟……嘟……”
无人接听。
余笙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而自己只能感受着那股灼烧的痛苦和血液蒸发的窒息。
她颤抖着手点了通讯录里妈妈的名字,
“嘟……嘟……”
依旧是无人接听。
恐惧开闸放水,淹到余笙的鼻腔,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只靠着一点侥幸的希望勉强呼吸。
“哥,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接电话!”
余笙现在只能向季寒枫求助。
“因……因为,”季寒枫支吾着,似乎带着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他们……他们进监狱了,因为……因为和对家公司竞争用了些不太光明的手段。”
此刻的余笙已经听不到季寒枫说话的声音了,她的世界在那句“进监狱”之后就炸开了一场轰鸣,霎时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黄南星堪堪接住余笙想要倒下的身体:“没事吧小笙,季寒枫跟你说了什么?”
听着他声音里难掩的关切,余笙勉强稳住身形,眼前一阵犯花,余笙眨了眨眼,对上黄南星关切的眼神,心里微微一暖,又转头环视了一圈一脸担忧的师兄们,勉强扯出一点笑意。
“没事,我们回去吧。”
外面依旧吵闹着,门被敲地梆梆响,砸得余笙脑袋疼。她从没如此厌恶过吵闹,那些嘈杂的,充满恶意的字符挤压着,叫嚣着,像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期待着把他碾压,搅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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