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嗓门惊得早起觅食的鸟雀尖叫着四散飞逃。
臻歆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无奈地朝天呼了口气。他转过身,径直向帝丹伸出手:“鸡给我。”
帝丹下意识将手往后一缩,特意强调:“这是我早上抓的!”
这动作落在臻歆眼里,便成了十足的小气。不就一只野鸡么?谁抓的有何分别?他语气微冷:“你抓的又如何?不愿一同享用便罢了。”说完,臻歆收回手,转身欲进厨房。
帝丹没料到会被如此误解,心头一急,几乎是冲上去抓住了臻歆的手腕。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焦虑:“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那是我抓的!”他脸上的神情是那样不安,仿佛不知该如何表达才能让对方理解。
看着他失措的模样,臻歆心头微动。相处日久,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对这花妖过于刻薄,也明白方才的语气确实生硬。或许在帝丹眼中,自己便是最难讨好的人——可他给自己带来的那些怨气也是实打实的。然而此刻,望着对方眼底那份近乎卑微的紧张,臻歆发现自己竟无法再硬起心肠。那点怨气,似乎被这笨拙的焦虑悄然化解了。
既如此,何不真心接纳?
“我知道,”臻歆的语气前所未有地柔和下来,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你抓的。”——那撮灰不溜秋的鸡毛还挂在他发间呢,能不知道么?
这温和的回应,是帝丹从未在臻歆身上感受过的。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专注地听着每一个字。
“狗狼抓鸡,狼爪子总会弄得伤痕累累。再说,”臻歆唇角牵起一丝了然的笑意,“大清早的,他才没这份勤快。他来八成是有事要说,遇见你好说话,便顺手‘借花献佛’罢了。他是此地的‘地头蛇’,随他去吧。我们心里明白就好。”
他……终于肯接纳自己了!
帝丹只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激荡得他呼吸都急促起来。巨大的欣喜与无措交织,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只听臻歆又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着要去抓山鸡的,往后别独自去山林了。你一只花妖不安全,又是夜晚,还下着雨,出了事叫破喉咙我们也听不到。”
这训诫里分明夹着一丝关切。帝丹望着他,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臻歆只当他听进去了。
恰在此时,天边初绽的一道阳光,不偏不倚地洒落在两人身上。四目相对,那光线竟有些刺眼。臻歆下意识抬手在眼前挡了挡,视线却因此更加清晰地落入了那双正注视着自己的眼瞳深处——幽邃如潭,深不可测。
阳光勾勒着帝丹的轮廓,他的红唇微抿,细腻的皮肤在晨光下泛着朦胧温润的光泽,宛如上好的瓷器。臻歆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们初次交锋的那一幕:唇齿间的追逐纠缠,自己身为狐妖却被这花妖调戏得节节败退,狼狈不堪……如今想来,竟觉几分好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那缕阳光擦过他的脸颊,最终停驻在他微微弯起的唇角,那弧度在光晕里显得格外撩人心弦。帝丹轻轻拿下臻歆挡光的手,低头,缓慢地向他靠近。最终,却只是克制地停在那片被阳光亲吻的地方之前,转而将他拥入怀中,在他耳边极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原来……只是一个谢谢。臻歆暗暗松了口气,心底却又泛起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方才竟以为他又要吻上来……脸颊莫名烧了起来,臻歆暗自啐了自己一口:胡思乱想什么!
这个拥抱极其短暂。臻歆很快便面色如常地取过帝丹手中的野鸡,顺手摘掉了他发间那片灰不溜秋的鸡毛,指尖不经意地拂过,替他理了理那处微乱的发丝。这小小的举动,却让帝丹的心跳骤然加速。
臻歆收回手,吩咐道:“你去给君子兰填土时,顺便帮我整理一下那些花。吃了饭,我便要准备出门了。”
“你不带我吗?”帝丹的语气带着诚恳的请求。
臻歆有些意外:“你真要去?”
“我不止能查探危险,”帝丹目光坚定,“还能知道人心……到底腐坏了没有。”他对臻歆这点极为认同——臻歆从不滥杀,为臻意寻的心脏,皆取自新逝之人。臻意说他身上是仙气,并非没有道理。此刻,他愿以这份能力,回报臻歆的接纳。
臻歆每次叫狗狼同去,正是因自己无法忍受钻坟时可能遭遇的腐烂尸骸,每每呕吐不止。帝丹既有此能,又主动请缨,自是求之不得。
“好吧,”臻歆点了点头,“那就不带狗狼了。我们俩……同去同归。”
“同去同归”这四个字轻轻敲在帝丹心上,莫名激起一阵悸动的涟漪。
四人围坐吃饭时,臻歆提起将与帝丹一同出门。狗狼顺势道出真实来意:“今早来也就是为这事。我家老头子快出关了,我再不好好修炼,被他试出深浅,又得关禁闭。好在有帝丹跟着你,我也放心些,不至于叫你白忙活。”
臻意放下碗筷,有些茫然:“你们都走了,那我做什么?”
帝丹和狗狼的目光都投向臻歆。臻歆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食物,吐出两个字:“砍树。”
“砍树干什么?” 三人竟是异口同声。
“建房子。” 臻歆语气平淡。
另外两人还在发愣,帝丹心头却猛地一跳,瞬间明了。臻意稍一思索,也恍然大悟:“哦——给帝丹!”
狗狼一听,直接撂下筷子,冲着臻歆嚷道:“我也要!”
臻歆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赢过我了?”
“那他赢过你了?”狗狼不服气地指向帝丹。
臻歆四两拨千斤地回道:“他本就是我家的。” 这话语轻飘飘的,却让帝丹心头微颤。
“总有一天我能打过你!”狗狼气呼呼地重新抓起碗筷,狠狠扒拉着碗里剩余的饭粒,牙齿磨得咯吱作响。光撂狠话还不够解气,他眼睛往桌上一扫,一双筷子闪电般叉起仅剩的两只鸡腿,三两口就囫囵吞了下去。整个过程快得只够臻歆平静地吃一口饭,帝丹和臻意看得目瞪口呆,臻歆则恍若未见。
“走了!”狗狼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算是招呼,随即大摇大摆地离桌而去。
臻意看着瞬间空了大半的盘子,泄气地对默默放下碗筷的帝丹嘟囔:“没把锅直接端走,算他还有良心!”末了又小声补充一句,“都是我哥惯的。”
见帝丹脸上带着困惑,臻意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我哥对他可好了,简直能宠上天。这馋鬼最爱吃鸡,家里以前养了十几只,全被他隔三差五跑来给吃光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臻歆注意到帝丹的神色明显黯淡下去,不等臻意说完,便夹起一块肉塞进他碗里,沉声道:“食不言,寝不语。”
帝丹轻轻搁下碗筷,低声道:“我吃好了,先出去。” 说罢起身离席。
后知后觉的臻意看着帝丹远去的背影,困惑地问臻歆:“哥,我怎么觉得……帝丹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没觉得。”臻歆垂眸看着碗,语气平淡。
“哥,你要对他好点儿,”臻意忍不住劝道,“不会到现在,你还在防备他吧?”
臻歆心中默想,其实他已经接纳他了。只是方才臻意无心的话语,像根小刺,精准地扎进了帝丹那颗敏感的心。会被这样一句平常话所伤,恰恰说明了他心思的细腻和那份……懵懂又脆弱的善意。
“我知道,”臻歆抬起头,语气认真了些,“往后不会了。不然,也不会叫他和我一起出去。”
走出门的帝丹脚步匆匆,很快便追上了因吃撑而慢悠悠散步回家的狗狼。他身形一闪,迅速挡在了狗狼面前:“等一下!”
狗狼被这突然的拦截惊得一个激灵,随即纳闷起来——自己怎么又没察觉到帝丹的靠近?最终只能归咎于此地太熟,放松了警惕。
虽然对帝丹能住在木屋一事心有微词,但想到他是臻歆亲手种出的花妖,狗狼还是压下了那点不痛快,语气带着几分客气:“何事?”
“请问,”帝丹的语气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你是如何区分臻歆与臻意的?” 他急需一个能准确分辨两人的方法,自己屡屡失败,只能寄希望于与这对兄弟相处更久的狗狼。
狗狼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了:“哈哈哈!你才刚化形不久,分不清太正常了!我当初可被他俩联手忽悠过好几次呢!”
帝丹紧盯着他,等待下文。
“我区分他们啊,靠的是‘笑’!”狗狼拍了拍自己撑圆的肚子。
帝丹蹙眉:“笑?难道不是看穿戴?”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笨办法。
狗狼表示理解,毕竟帝丹接触时间短:“穿戴也行。臻意脖子上总挂着一截青玉,他哥说是他攥在手里从娘胎带出来的,颇有灵性,你可以凭这个认。” 他顿了顿,“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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