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丹毫无羞赧之意,理直气壮地宣告:“我喜欢。”
果然没走多远,那把熟悉的棕铜色大伞便静静躺在草丛中。臻歆弯腰拾起,撑开一看,伞面上赫然被一根枯枝戳破了一个不小的洞。“哎呀,被戳破了!” 他轻呼一声,带着惋惜。
帝丹凑近,仰头看了看那道破口。他自然地伸手从臻歆手中取过伞柄,修长的手指在伞骨上轻轻一拂,一道微不可察的光芒闪过。转手再次将伞递回:“喏,你看。”
臻歆抬头,只见伞面光滑如新,破洞已消失无踪,连一丝痕迹也无。他伸手欲接,帝丹却握着伞柄没有松手,反而挑眉,眼中带着一丝得意和期待:“帮了这么大的忙……不奖励两句?”
僵持中,臻歆忍不住当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帝丹撇嘴,不以为意。他非但没松手,反而顺势将伞稳稳撑在两人头顶,空出的那只手臂极其自然地一揽,便将臻歆拥入了自己怀中,将他护在伞下的一方天地里。他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臻歆耳畔,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回家。”
被圈在温暖怀抱里的臻歆,低头微微扬起了嘴角。而“回家”这两个再平淡不过的字眼,此刻听来,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熨帖,无声地落入心间。
两人相携踏云而行。因是夜晚赶路,抵达那座熟悉的山头时,依旧是星斗满天的深夜。小院静悄悄的,月光下,能看到院中堆满了整齐的木材——那是为帝丹搭建新屋准备的。
帝丹与臻歆相视一笑,默契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屋内熟睡的臻意。
“先休息,” 臻歆压低声音,眼中带着暖意,“明早……再给他个惊喜。”
帝丹的屋子尚未建好,自然而然便睡到了臻歆的床上。臻歆对此也未作计较。门扉轻合,灯火熄灭,两人同榻而眠。披星戴月归来的疲惫与安心交织,很快便让他们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翌日清晨,臻意是被一阵奇异的香味从睡梦中勾醒的。他迷迷糊糊地吸着鼻子,循着味儿就跳下床,直冲向厨房。远远望见屋顶烟囱青烟直冒,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失火了,顿时心急如焚!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厨房门口,定睛一看,悬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原来是帝丹和自己哥哥臻歆正挤在灶台前试菜呢!看那架势,似乎还起了点小争执。
帝丹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里面的臻歆,只听见臻歆带着明显揶揄的笑声传来:“我说了盐放多了你还不信?咸得都发苦了,看来这庖厨之事,你是真没什么天分啊。”
被挡在后面的帝丹似乎很不服气,声音闷闷的:“这才头一回!熟能生巧懂不懂?多练几次保管就好了!下次……”
“哥!帝丹!你们居然回来了!” 臻意惊喜的声音瞬间打断了厨房里的“教学”。他兴奋地冲上去,张开手臂就想给两人一个熊抱。臻歆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热情”了,眼疾手快地端着盘子往旁边一闪,完美避开了“袭击”。
于是,臻意所有的冲劲都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帝丹身上!帝丹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后背“砰”地一声磕在了坚硬的灶台沿上,疼得他闷哼一声,眉头瞬间拧紧。
不过,看着怀里兴高采烈的臻意,帝丹还是忍下疼,无奈又宠溺地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一旁的臻歆端着盘子,笑得一脸促狭,那眼神分明在说:我就是故意的!帝丹懊恼地瞪了他一眼。
接下来的日子,帝丹倒是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劲儿,天天跟在臻歆后面学做饭。只是苦了臻意,成了他新菜的“首席试吃官”。每次面对帝丹“满怀期待”递过来的、卖相可疑的菜肴,臻意都苦着脸哀嚎:“哥!帝丹!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荼毒我啊?”
其余时间,三人则风风火火地搭建帝丹的新房子。院子里充满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七嘴八舌的谈笑声。臻意绘声绘色地讲述着狗狼和他爹在山上的“悲惨”生活,引得大家笑声不断。
夜幕降临,用过晚饭,帝丹依旧熟门熟路地去臻歆屋里“搭伙”。两人躺在榻上,在黑暗中低声讲述着各自过往的经历和见闻,直到睡意如潮水般淹没意识才罢休。通常都是臻歆先支撑不住,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帝丹则会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模糊的轮廓,直到自己也倦意沉沉,才缓缓合眼。这般平静温馨的日子,仿佛成了理所当然的日常,帝丹沉浸其中,浑然不觉自己追寻的轨迹早已悄然改变。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臻歆生辰那晚。
生辰当晚,臻意从院角地里小心翼翼地刨出了狗狼早前送来的那两坛好酒,郑重其事地摆在院中的石桌上,准备好好庆祝一番。臻歆看着那两坛酒,总算良心发现,提议道:“我去趟山上,把狗狼叫下来聚聚吧。正好让他爹松快松快,也算解救他一下。”
帝丹的厨艺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勉强算得上差强人意。两人合力,倒也整治出了一桌子还算丰盛的菜肴。那时帝丹正独自在厨房里,专注地为他们煮长寿面——这是他偷偷准备的小心思。
厨房里,帝丹全神贯注,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拉扯着手中的面团。他想拉出最长的、不断裂的面线。断了一根?重来!锅里的水烧干了?添上!又烧干了?再添!如此反复,不知失败了多少次,案板上才终于躺下了两根勉强能入眼的长寿面。他额头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好不容易按照臻歆平日教的方法煮好了面,看着碗里两根细长、莹白的面线,帝丹紧绷的脸上才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他小心翼翼地将两碗面端出厨房,走向热闹的院子。
然而,院中石桌旁,却只有臻意一个人在摆弄碗筷。臻歆的身影,不知所踪。
帝丹心头掠过一丝疑惑和淡淡的失落。他对自己这碗面还挺满意的,正想端给臻歆,听听他的评价,甚至暗暗期待他一句难得的赞许呢!
“臻意,” 帝丹将面碗放在桌上,环顾四周,忍不住问道,“你哥呢?我还等着让他‘大开眼界’,洗刷前几天的‘冤屈’呢!” 他语气故作轻松,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臻意搁下手中的酒碗,笑着解释:“我哥去山顶喊狗狼了,说很快回来。我们再等等吧!”
帝丹的好心情瞬间蒙上一层阴影,他沉默着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石桌边缘。
起初,两人还能就着过往的趣事闲谈几句。但随着时间流逝,桌上的饭菜渐渐失去热气,精心煮好的长寿面在碗里干结成一团,臻歆的身影却始终未见。院中的说笑声早已消失,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院外浓重的黑暗——今夜云层厚重,遮蔽了星月,只有无边的墨色。
帝丹的脸色越来越冷,终于霍然起身:“我去找他。” 一旁的臻意也坐不住了,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慌忙跟着帝丹冲入了夜色之中。
通往狗狼家的小路蜿蜒曲折,尽头是一处开满野花的山坡,被狗狼戏称为他的“后花园”。然而此刻,这片后花园的景象,却像一根尖刺,狠狠扎进了帝丹的眼底。
“砰——哗啦!”
头顶骤然炸开的爆破声打破了寂静,绚丽的烟花瞬间点亮了墨色的天幕,流光溢彩,美不胜收。帝丹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他看见,他寻找的那个人正仰着头,清俊的侧脸被烟花的光芒映照得忽明忽暗。他脸上绽放的笑容,是帝丹从未见过的、纯粹的欣喜。而那笑容,是全然投向另一个人的——那个曾对他坦荡宣告过爱意的人。
“咦!我哥和狗狼在那儿!” 臻意也看到了不远处并肩而立的两个身影,张口就要呼唤。
帝丹却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臂,力道大得让臻意吃痛。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要出去……煞风景吗?”
臻意被他的眼神慑住,连忙缩回脚:“不了不了!只是……狗狼今年换花样了啊?” 他语气带着点新奇。
帝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什么花样?” 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狗狼想跟我哥好啊!” 臻意毫无所觉,兴致勃勃地八卦,“每年生辰都变着法儿表白,逼我哥点头。可惜他打架打不过,玩心眼也玩不过。嘿,今年居然玩儿起了浪漫!放烟花!也不知道我哥吃不吃他这一套……”
话音未落,只见远处的狗狼似乎对臻歆说了句什么,臻歆竟微微倾身,张开手臂,轻轻拥抱了他一下!
“哎呀?!” 臻意惊得差点跳起来,难以置信地低呼,“怎么可能?!我哥可是一心想着成仙的!狗狼又不喜欢做仙……”
过往相处的点滴——臻歆的坚持、他的疏离、他偶尔流露的对仙道的向往——瞬间如潮水般涌上帝丹心头。他感到一股荒谬的、想要大笑的冲动,竟真的对臻意弯起了唇角。那笑容在漫天烟花下绽开,眼波流转间,美得惊心动魄,宛如天人临凡,瞬间让身边的臻意看痴了。
“这下好了,” 帝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有了喜欢的人……他肯定是放弃成仙了。”
臻意从惊艳中回神,沉默了片刻,才讷讷点头“……我哥确实说过这话。他说……要他放弃成仙,除非遇到躲不开的‘命中注定’,就像娘之于爹……” 他看着远处相拥的身影,语气带着感慨,“狗狼用心良苦一百年,那都是凡人的一生了。我看着都感动……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该融化了吧?”
命中注定……
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帝丹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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