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心情不好是因为他不来做客?!那分明是情急之下的胡诌!可现在,这口自己挖的坑,这口憋屈气,他也只能生生咽回肚子里去了。他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目光复杂地投向那个正笑吟吟望着他的始作俑者。
帝丹笑意盈盈地迎上臻歆的目光。自那个梦境脱离后,他特意回了趟天庭,从散财童子处取了些凡间可用的银钱。刚回到祥源客栈附近,便见臻歆出门而去。他本欲现身跟上,却不料被二楼窗口的章叔一眼瞧见,热情地招呼了上去——这正中他下怀。
伸手不打笑脸人。臻歆深谙此理。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抱着酒坛走过去,将其搁在桌上,随后撩开衣袍,在帝丹身侧落座。
章叔刚要提壶倒茶,帝丹的手却更快一步。一杯清茶稳稳地推至臻歆面前,连那声“多谢”,竟也是章叔替自家公子说的。
收回手的章叔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桌上的酒坛,疑惑道:“公子平日滴酒不沾,买这酒是……?”
臻歆垂眸,轻轻吹拂着帝丹倒的那杯热茶,目光落在酒壶上,正思忖着如何搪塞。帝丹却好整以暇地侧头望着他,眼底带着促狭的笑意。未等臻歆开口,帝丹便悠悠接过了话头:“想来,你家公子是料定帝丹今日会登门拜访,归途见酒香诱人,便忍不住先备下了。”
臻歆瞥了一眼这自作多情的家伙,挪开视线,再次试图开口:“我……”
章叔已乐呵呵地拍手笑道:“哎呀!那二位公子岂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臻歆第三次启唇:“我……”
帝丹再次无缝衔接:“正是如此。”
“——我并不知道他会来!”臻歆终于寻到缝隙,一语戳破,声音清晰,“不过是闻着酒香,买回来……给自己嗅着解馋的!”他垂着眼凑近茶碗,在仰头一饮而尽的瞬间,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待放下茶碗,面上已是波澜不惊。
“啊……这……老奴这就去安排楼下摆菜!二位公子慢聊!”章叔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忙不迭地说着,脚下生风般退到门口,几乎是逃也似地带上了门。
室内骤然只剩下两人。空气仿佛凝滞。面对帝丹,臻歆心头那团无名火又窜了起来。对方那随意束起的发,那过于俊美的眉眼,那身精致得刺眼的衣袍,乃至记忆中梦境里衣衫下透出的凛冽气息……都让现实中的他本能地想要远离,他们分明是云泥之别,不该有交集。
“阁下究竟为何要围着陆清打转?”臻歆脸上挂着客套的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寒意,“陆某百思,不得其解。”
“你讨厌我。”帝丹直视着他,语气笃定,并非疑问。
臻歆听得分明,索性直言不讳:“君子相交,贵在胸怀坦荡。似阁下这般,惯于藏头露尾、设谜弄局、视他人为玩物……想要陆清不厌烦,很难。”
在编织谎言与吐露真相之间,帝丹只觉得喉头被无形的巨石堵住,进退维谷。他垂下头,眉头紧锁,挣扎的神情落在臻歆眼中,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一旦开口,便会牵扯出一段不堪回首的苦涩往事。这突如其来的预感,让臻歆心头掠过一丝奇异的波动。
然而,他等来的并非故事。
“抱歉,”帝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平静,“帝丹……并非是想与你来一场君子之交的。”
这近乎“小人”的自白,瞬间点燃了臻歆压抑的怒火。他嗤笑一声:“呵!阁下无论说什么,都这般歪理也能说得坦荡磊落吗?”
“实话实说,自然坦荡。”帝丹迎着他的目光,态度依旧诚恳,甚至带着一丝固执。
摸不着头脑!臻歆心中烦躁更甚。他强自镇定,抬眸迎上帝丹的目光,眼神锐利如刀:“好。我不追问你的来历,不探究你的过往。请阁下直言——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但凡是我臻歆能给得起的,绝无二话!”
“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帝丹的目光凝在臻歆脸上,温柔得近乎贪婪,眷念如同实质般流淌。那眼神里盛载的情感太过浓烈,绝非寻常的喜欢所能形容,更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迷恋。臻歆的心跳骤然失序,慌乱如受惊的鹿。这种眼神他并非未曾见过,可帝丹眼中的东西,分量重得让他心惊肉跳——这怎么可能?他们分明素昧平生!
“无论你因何对我存了心思,”臻歆强迫自己迎上那令人心悸的目光,声音带着刻意维持的冷硬,“我都不会回应。且不说旁的因素,单论身份,你我便是云泥之别,绝无可能!”
梦中再是纵情恣意,现实终究是现实!他在这夹缝中委曲求全活了十几年,太清楚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一个身份成谜、手段莫测、还对自己流露出如此病态迷恋的人,突然闯入他的世界,将他掌控于股掌之间……这种完全失控的感觉,让臻歆的安全感瞬间崩塌。他必须快刀斩乱麻,用最无情的话语划清界限。
帝丹脸上的笑意并未褪去,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刺痛。他明白臻歆的话在情在理,可那理智的分析,此刻却像冰冷的针扎在心上。他语速加快,试图掩饰那丝猝不及防的心疼:“无妨。我会等。”
“等”字如重锤敲在臻歆心头——这是打定主意要纠缠不休了!想到莫翼多年如一日的守护与付出,臻歆咬紧牙关,祭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声音斩钉截铁:“等也无用!我……已有心仪之人!”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帝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臻歆脖间那块莹润的玉牌,方才眼底那点刺痛迅速被一种更为深沉、更为霸道的东西取代。他抬起头,嘴角那抹惯常的笑意彻底消失,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眼神固执得如同磐石,语气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如同立下战书:“我会抢。”
那眼神瞬间变了!不再是温柔的眷恋,而是充满了**裸的占有欲和势在必得的决心。被这样侵略性十足的目光锁定,臻歆荒谬地感觉自己仿佛已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动弹不得,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那不容反抗的、铁箍般的手臂正勒紧自己的腰身!恐惧混合着一种陌生的悸动,让他指尖冰凉,微微颤抖。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唤回一丝清明,声音沉冷,带着最后的抵抗:“一颗心只能容纳一个人。你——抢不走!”
话音落下,房间陷入一片死寂。两人目光在空中激烈交锋,一个是不容置疑的霸道掠夺,一个是色厉内荏的困兽犹斗。那壶被遗忘的花雕,幽幽地散发着冷冽的酒香,无声地见证着这无声的战场。臻歆的耳根,在帝丹那“我会抢”三个字的余音里,悄然漫上了一层薄红,如同雪地里晕开的胭脂,泄露了他强压下的惊涛骇浪。
十八年。
帝丹心中默念着这个数字,沉重的迟滞感几乎将他淹没。或许不止十八年?从九天之上,臻歆决绝地跃下恩台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迟到了。那散落的一截截碎玉,那一道道唯独对他生效、将臻歆重重掩藏的障眼法……无一不是冰冷的嘲讽,嘲笑着他的一厢情愿——臻歆是真的、真的不想再见他,是真的想将那场因错认而起的孽缘,连同前世种种,彻底斩断在时光的尘埃里。
如今,臻歆如此坚定地告诉他,心里已有了别人。那份坚持,那份爱护……帝丹甚至无需揣测莫翼的付出。在天界时,莫翼就曾掷地有声地说过:臻歆的脾性无需改,整个三厚宫都乐意惯着他。臻歆本性温和儒雅,万事云淡风轻,本无多少棱角,纵有些小任性,也曾是帝丹心头最珍视的光。
任性?帝丹眼底掠过一丝幽暗。若这便是臻歆习惯的相处之道,他……也可以学。
随着帝丹缓缓抬起手,臻歆骤然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冰水般浸透四肢百骸,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又是这该死的控制!他瞳孔骤缩,怒视着帝丹,眼中烈焰灼灼,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只能被迫感受——
帝丹温热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沿着他的额角,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向下描摹。那触感分明是轻抚,却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对臻歆而言,与轻薄无异!一股燥热不受控制地涌上脸颊,烧得他耳根通红。好在帝丹并未过分深入,那灼人的指尖最终停驻在他纤细的脖颈处。
帝丹的手指微微收拢,捏住了那细腻皮肤下的脆弱喉骨。臻歆心头一凛,瞬间闪过“他要杀我”的念头!然而他眼中毫无惧色,反而燃起更盛的怒火,倔强地迎上帝丹的视线,无声地宣告:要杀便杀!
帝丹猛地倾身,额头重重抵上臻歆的额头,鼻尖几乎相触,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臻歆唇上,那低沉的嗓音如同魔咒般直接灌入他耳中:“抢不走?那你就自己走过来。记着,有我在一日,天上人间,碧落黄泉,你——就绝不会属于任何人!”
这霸道至极的宣判,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让臻歆瞬间窒息,连呼吸都忘了。帝丹的长发如墨瀑般滑落肩头,恰好遮住了他掐在臻歆颈侧的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公子,楼下饭菜已备好,可以……” 章叔推门而入,话未说完,眼前景象便让他如遭雷击!从他那角度看去,自家公子与那俊美公子额头相抵,姿态亲昵无比,长发缠绕间,简直像在……章叔老脸一红,瞬间语无伦次:“哎呀!抱歉!抱歉!属下……属下这就走!这就走!”他慌不迭地退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脚步声仓皇远去。
章叔的反应如同一盆滚油浇在臻歆心头!都怪莫翼!整个将军府上下都认定他“男女通吃”,方才自己毫无反抗之力,落在章叔眼里,岂非成了他背着莫翼,与这帝丹……臻歆羞愤欲绝,只觉百口莫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帝丹松开了钳制,坐直身体,看着臻歆那涨红的脸和几乎喷火的眼睛,竟还“好心”提议:“你的仆人似乎误会了。我……可以替你解释。”
“解释?”臻歆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因愤怒而尖利,“你绝对是故意的!” 积压的怒火瞬间爆发,他猛地抬手,一拳就朝帝丹那张可恶的脸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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