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说不震惊是假的,震惊之余是激动,没有什么紧张。
他想,这该多亏陆弋和谭橙等人帮助,加上彭至妍也在,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是那种知道自己哪怕说错话了,别人也不会觉得怎么样,他不会被当成问题,他的话也不会被人拿来当把柄抓住的安全感。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
“那就先由傅晏你开始吧。”谭橙说,“你都看完剧本了吧,对大结局有什么想法吗?”
“好的,”傅晏习惯性站起来说,然后被告知坐着讲就行,他便歉笑一下坐回去了,“那么,首先谢谢谭姐还有大家愿意给我这个时间。”
第四副本他看过了,说实话,明明是最后一个关键副本,却讲得很仓促。
女主最终摧毁了得分制并得以逃脱,男主被永远困在四个副本里周而复始。
男二选择永远留在现实与副本之间,冷眼看着所有人的争夺缠斗,女二对于副本和现实都没有了任何期待,她回到了现实,过回原本就无甚快乐的日子,只是这一次,她对那些像她小时候一样可怜的孩子施以援手。
“这个结局我觉得挺好的,”饰演男主的乔行舟说,“男主就该死。”
男二的演员霍虑笑了笑:“我也觉得男主该死,开玩笑的。”
傅晏笑笑:“我也觉得。但是我觉得对男主的对待还是太轻了一点。”
彭至妍也笑:“我同意傅晏的话。”
“那这是要打算改剧本吗?”女主的演员游潇问。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这个资格改剧本。”傅晏说,“我是想站在负责彩绘的角度,提一点我的意见。我的提议是,如果你们认为可以的话,我想为你们作画。”
“当然不可以也没关系。”傅晏连忙补了一句。
“理由是什么呢?”谭橙问,“是像你刚才说的那样,男主的结局还没有得到充分的诠释吗?”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我先说对男主的看法,”傅晏道,“男主是那种除了自己谁也不信的人,哪怕他亲手害得自己下场凄惨,他也不会后悔。”
乔行舟点点头:“对,简单来说就是疯批人设,死也不后悔,哪怕是自己作死,愚蠢、固执又残忍,‘他’既然敢这么对待别人,遭到反噬也是正常的。‘他’自以为不择手段也要胜出,实际上有这个想法开始,他就是输家,最后自作聪明反被聪明误。”
“可问题是,男主从来没觉得自己输过。”傅晏道,“‘他’是输或赢,都是我们对‘他’的评价,‘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藐视外界评价的人,这个外界自然也包括我们这些观众了。”
“你这么说,确实是,”霍虑道,“男主该死,但‘他’的该死是为了给我们这些观众一个交代,网上对他的评论都是一边欣赏‘他’的人设一边骂他。至于‘他’本人,说实话,我觉得他从头疯到最后,精神永远不死,就像这个游戏一样。”
“会动摇男主的不是外界对他施加的一切,甚至也不是让‘他’去吃自作聪明的苦果,这些都只是让男主相信一件事:这些都是能证明他的价值的东西。”傅晏说,“‘他’相信自己的价值来源于自作聪明,来源于自己的愚蠢固执,来源于别人对‘他’的鄙夷谩骂,来源于万劫不复的下场。”
“正因如此,‘他’其实从来没有动摇过。”傅晏说,“我的想法是,如果让这个只相信自己的人发现原来自己是不可信的,或许更能让其崩溃。”
“不是说‘自己相信的不可信’,而是‘自己’本身居然都不可信吗?”谭橙问。
“对,毕竟每个人都认为愚蠢等于‘他’,残忍等于‘他’,‘他’经历的事情全部都能代表‘他’,那么在这一层面上,‘他’的精神是永远不死的,‘他’也是不死的,因为‘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无法抹除。”
彭至妍说:“可是,男主连过去的自己都能够亲手抹除,不就代表‘他’不认为过去能代表自己吗?”
“其实,抹除过去和回首过去,两者都是在拿过去来代表自己而已。比如男主以为过去的自己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女二面前被当祭品进献,女二则认为她要为过去的自己负责,才在结局选择了帮助和以前的自己一样的孩子。”
“你要是从这一层意义上讲,那每个角色都是一样的。”谭橙说,“女主认为未来能代表自己,所以‘她’愿意费尽心力去开辟一个新的未来;男二也一样,‘他’一边俯视新玩家的斗争,一边心里暗自期待有新的变化。”
“不仅如此,其余人都跟男主无甚区别,如果说男主的价值来源正如你所说,那么女主自认的价值来源只是她的一腔勇气和心里坚守的原则;女二的价值感来源于她的价值观,只是她的价值观比男主的正直,男二也不用多说。”
谭橙道:“你所说的能让男主崩溃的办法,就是让男主对“自己”这个信念产生彻底的动摇,但这也完全能让每个角色都陷入崩溃。说实话,这不是我想要的收束主题的处理方法,虽然我对目前这个处理也不是很满意,结局能给每个角色安排好各自的去处。但整体来看,会发现四个部分之间并没有一个很好的联系,没有承上启下,基本上都是各说各的。”
“我觉得这个故事就完成度来说,已经是完全能过关的了。”霍虑说,“能讲好一个故事已经不容易了,”
游潇也说:“的确。上一部剧完成得实在是超乎意料,这一部的剧本更具挑战性,也更难讲。能做到这一步,我也认为已经可以了。”
“这一部也明显比我们上一部要爆,当然爆不爆这种事也挺玄学的,我也觉得就目前来看,这样处理也挺好的。”彭至妍说,“我们再听听傅晏还有什么想法吧。”
“我的想法是,在第四副本这里点题,可以补救一下四个副本之间没有太大联系这个点。”傅晏说,“‘城中人’这个副本在我看来完全是被低估了的一个部分,不是讲得太仓促,是没挖掘出这个副本更精彩的点。”
“城中人”讲的是一个旁人即地狱*的故事。这个副本的看点之一是镜头语言。以傅晏和陆弋画的那幅画为开头,镜头一推,角色并不知道自己只是别人背部一幅画的其中一个元素,而这个人也不知道,其也是另一人身上某幅画里的角色。
每个人都在别人塑造的世界里挣扎,正如其本人也被困在这个游戏里。城中人被困城中,却不知自己也是困住别人的城。
闹市中的人,螺旋梯之上与之下的人,无梦之人,城中人。就傅晏自己的看法而言,全都可以用“梦”来解释。自己做了一个梦,渴望在梦中得到解答,找寻梦的意义,可自己却被自己做的梦困住,然而做梦的人就是其自身。
“我可以理解为你想用‘作茧自缚’来当做这部剧的主题吗?”谭橙问,“可这个游戏是客观存在的,设定赋予了它具有能够压倒众人的力量。如果你说一切都是角色自己做的梦的话,可就连这个题材的立意都被推翻了。”
“不,我说的是,角色作出的反应、对各种人和事产生的想法,才是每个人在做的梦。”傅晏说,“正如您所说,游戏是客观存在的,每个角色对它的想法是主观的,不管角色对这个游戏投入了什么样的情感,都不会影响游戏本身。”
“然而,每个人都对着这个游戏做了个‘梦’,男主梦的是自己能够靠游戏实现彻底翻身,女主梦的是做了一个‘靠自己的意志醒来了’的梦,男二梦到了一个无可救药的世界,女二梦到她在糟糕的世界中找寻到一点期待。”傅晏道,“但游戏依旧还是游戏本身,它不为任何人对其强加的意志转移。可一场游戏下来,每个人结局各异。”
“的确,重要的是人,我想讲的也是人本身,所有的设定,都是为了讲人而服务。”谭橙略微思索,“问题是,我们写出了什么样的人来。傅晏你的答案是‘在做梦的人’,我理解了,这确实是能总结这四个副本。那你打算怎么讲述你的答案?需要改剧本吗?”
“改剧本倒不至于,是我看完了剧本后,脑中浮现出一个画面,”傅晏说,“就是每个角色都发现自己才是困住自己的‘城’,幡然醒悟的场景。”
彭至妍开口道:“你的解释是行得通的,但我不太苟同。照这样解释的话,周宁(女二)醒悟的代价就是全盘否定她的悲惨过去,但过去对她的影响又是深刻真实的,她在游戏中作出的选择也很大程度是因为过去对她的造成的思维模式。我对这个角色赋予的期望是,她可以背负着过去继续成长。”
“确实,但这是剧本本身的缺陷,角色本身确实经历了很多,但本身并没有太大的成长,如你所说,周宁一直都是背着过去而活,甚至到结局也没能走出过去,别的角色也是一样的。”谭橙说。
“而傅晏刚才说的是‘做梦’,我倒觉得这个诠释可用。人不需要成长,也可以从‘梦中’醒来,醒来了才发觉自己成长了。连‘一定得付出代价背负过去才能醒来’都是梦的内容罢了。但是至妍,周宁是你诠释的角色,你的答案是希望她醒来,还是继续做一个‘背着过去来救赎自己’的梦呢?”
彭至妍只是思索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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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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