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封无言片刻,只起身说他下楼去问青旅老板有没有止血贴。
“我跟林琚存去就好了……”江蒙没说完,便见兰封轻轻合上门。
林琚存给傅晏递了纸巾。江蒙看得出林琚存也在若有所思些什么。
“傅晏,”林琚存特意放轻了语气,傅晏能听得出,“你能跟我讲讲你拍我的那张照片吗?”
“照片?”傅晏吸了吸鼻子,他的眼泪流得快止得也快,他向来这样,通常都是自己一个人躲着哭,发泄完情绪之后,回收情绪也很快,他自诩自己的情绪成本不算太高,只不过这是他屈指可数的一次当着人家的面哭,“好,我找给你看。”
江蒙补了傅晏左边的空缺位,又看见了那张照片。
林琚存在细细看,江蒙对他说:“构图挺好的,对吧。”
“嗯。”林琚存道,“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和我想象的出入很大。”
两棵距离不远不近的树作了这张照片的前景,树影是虚化的,衬得林琚存那一眼回眸像是能穿透镜头。
“傅晏特意绕到你背后拍的。”江蒙笑笑。
“我就是觉得那样能拍到我想要的效果。”傅晏也笑,除了眼睛还有些肿,哭过之后他现在感受好了很多。
“我那时也是莫名觉得你们应该离我很近了。”林琚存轻笑,“我出不了道的理由又多了一条,真的太容易就被人偷拍到了。”
“偷拍即出神图也是村长的本事啊。”傅晏笑了。
“那倒是。”林琚存说,“我挺惊讶的,原来你眼里的我是这样的。”
“因为觉得,村长跟我们待一块的时候都感觉心情好,跟我们分开后一个人待着,应该心情更舒畅吧。”傅晏说,“我想拍出这样的村长。”
“倒也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待着更容易多想。”林琚存道,“这回很难得的,就是你说的那样。”
江蒙看着傅晏轻笑,说:“傅晏,讲讲我的照片。”
“好,”傅晏一划就是了,“这张。”
“比我想象的……咋说呢,”江蒙摸摸下颔,“我没想到我能这么文艺范儿。配上这个海滩背景,还有我没有特意在笑的表情。”
“这是你平时的书卷气。”林琚存说。
傅晏惊讶了:“村长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想这样描述的?”
“他一个人静静看书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上课和学习的时候不是。”
傅晏忍俊不禁。
“我平时和他聊天比跟兰封聊得要多。”林琚存道,“我俩会交换读书笔记,碰上对方都有空就会聊开了。那部《痕显》是我俩一口气看两遍看完的,先看一遍,聊的时候又看一遍。”
傅晏乐了:“那兰封在你们之间起到的作用是什么。”
林琚存:“挨我怼和怼不过我的作用。”
江蒙:“闹我一块打羽毛球的作用。”
“那你们宿舍的氛围还挺好的。”傅晏说。
“说回你吧,傅晏。”林琚存说,“你应该不是突然有那样的想法的吧,是有什么事情给到了你压力吗?”
傅晏知道他们刚才是在暂时岔开话题先安抚他的情绪,其实他一哭过就恢复了,但真的很感谢他们的照顾。
起因就是那句“稳固的爱”,他自己说的,这句话的发心当然没有问题,他想靠自己的成长和逐渐积攒的能力,最后将这些都化为一句爱来承托起兰封,他想对兰封负责。也希望兰封也是这样认真的。
但是从发心走出去的思维就开始乱了。傅晏不知是不是意识里的某一处在给他敲警钟,叫他去好好细想。毕竟他这个发心与以前他对家长的心态有些像。
不要走错路了,不要再重蹈覆辙了。不要再把“爱”与“割让自己去满足对方的期待”给搞混了。
傅晏想到这一层,才惊觉他好像只会后者那一套爱别人的方式。
甚至就算想改,他也一时无所适从,不知该从哪里开始改。
“我也觉得你们俩的想法都没问题,”江蒙说,“甚至其实你俩的意思都一样啊?顶多对交往了没有这个点有分歧。你是觉得交往意味着已经负起了责任,他认为互相表白了就是你们感情的开始,开启了一段感情就意味着要对彼此负责。”
“江蒙,”林琚存摇摇头,“问题已经不在这里了。”
傅晏说:“是我自己还没解决好我的课题,甚至还没攒到能解决的能力,结果我还对着你们直接哭,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不如说这就是亲密关系会倒逼你们去思考的事情,哭一哭代价都算小了。”林琚存说,“你能觉察到这么细小的思维陷阱,已经很厉害了。你不说出来的话,恐怕连兰封自己也会在以后的某个时候惊觉‘中计’了。”
“说起来,兰封下楼一趟怎么这么久都还没回来。”江蒙说。
“管他呢。”林琚存说,“他跟傅晏待一块这么久都没发现傅晏的指甲盖要断了。”
“可能他也是想自己静一静吧。”傅晏又按了按拇指盖,“而且其实,兰封的压力不比我小,我不清楚他在承受着些什么。”
林琚存问:“他没跟你主动讲过?”
“我稍微了解一点点,但我没有主动问过他,以我的立场也不好直接问,而且我问了也恐怕帮不了他什么。”
“那就是他没跟你说过。”林琚存道,“你也不要把对方的课题揽身上了。”
“当然也不要把自己当成一个什么很有问题的人,真的。”江蒙说,“没关系的。”
林琚存去看江蒙,他直接说了:“吃东西之前你还说着自己的‘问题’呢。”
“咋说呢,”江蒙挠挠脸,“我看着傅晏就跟照镜子似的,真的,傅晏在我这里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的注意力一回到自己身上,怎么看我自己,我都能挑出我的各种不是来。”
他看着林琚存像是得到了什么想听到的答案,反正这人笑得挺灿烂的。
“你笑什么。”江蒙奇了。
“没什么。”林琚存对傅晏说,“我那张照片你能发我吗?”
傅晏照做了。
“虽然没什么好比较的。你的烦恼真的比我的要高深多了。”傅晏拍拍江蒙的手背,“书中自有黄金屋。你喜欢的事物一定能拯救你的,真的,彩绘对我来说意义就是这样。你就算没法直接把金屋敲下来变现,好歹也能稍微避一下雨。”
江蒙伸开手臂抱抱傅晏,他算是知道兰封为啥总赖在人家身上了。
“也是,”江蒙说,“我有烦恼是正常的,总不能啥事儿都便宜了我。”
“当然可以啊。”傅晏说,“你想象一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睁眼就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身边的人都爱着你,想想就很幸福,不过这对你来说是常态吧。”
“等等,”江蒙当即起身,“不是,被你这么一说,我的烦恼岂不是自找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傅晏笑了,“我是想说,你会有烦恼是因为觉得这也只是你的幸福生活的一部分而已,所以你才需要烦恼。当然这只是我的观点,不参考也没问题,听听就算了。”
“你这个解释挺好的。”林琚存说,“完美解释了我为什么明明觉得没必要,但还是很想怼兰封的原因。”
“怼谁?”兰封刷卡进门,“都吃完了吧,我来收拾。”
“我想先洗澡,谁想上洗手间?”傅晏问。
兰封在收拾东西前先给傅晏贴了创可贴。
“老板说没有,我就去买了,导航发现药店离这里有些远,我走路去的。”兰封边替傅晏贴好,边说,“买回来一看外卖软件,才知道直接凑满减叫外卖送过来更便宜。”
林琚存又出门打水去了,江蒙也在洗手间里。只有傅晏在听,且只有他才会仅听不怼不评价。
“这样啊。”傅晏说,“辛苦你了。出了一身汗。”
“我来收拾就行,”兰封说,“你去收拾衣服准备洗澡吧。”
“好。”傅晏依言照做,路过电视时顺手给关了。他等江蒙出来,抱着衣服干站着,他看着在忙活的兰封。
“那个,兰封。”傅晏忽说,“你明天回去有事吗?”
“嗯?没有。”兰封只是略抬了一下眼。
“你可以……”“我送你去高铁站吧,我先回学校把行李放下。”
傅晏想说的就是这个。兰封没去刻意猜,但能说中也不奇怪。
“好。”傅晏顿了顿,“你之前去报到,我也只是陪你吃了个早餐。”
“没关系啊。”兰封道,“说不定以后就轮到我只能陪你吃个早餐的份,现在有机会送送你当然好。”
傅晏来到他身旁,蹲下。
“怎么了?”兰封当然没法忽视他,暂且靠手上的事显得自己没那么在意。
“没啥事,你忙吧。”傅晏抬眼,看着弯腰忙收拾的他,这人走来走去的,“我趁机亲你一下。”
兰封微顿,总算肯停下来。傅晏就这样看着“兰将军”此刻为他折腰。
“想亲哪?”“脸。”“我就知道。”
他大概能从傅晏的神情和眼神判断得出他想亲吻他什么地方。不过这个判断力的用处不大,反正他就算知道有坑也会踩进去。
江蒙推开洗手间的玻璃门,林琚存也正巧推开房门回来,这两扇门差点没撞上。彼此都被对方吓一跳。
“我靠,这个洗手间的门有bug啊,”江蒙震惊了,“怎么会装成这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它本来就得往里开关呢?”林琚存说,“不过这个玻璃门就应该装那种只能单向开关的才是,明明房门就是单向的。”
门幸好没撞上。有某两个人什么都没做就急忙各自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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