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坐在床头,手里端着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泪眼婆娑,心疼到不行。
“书儿,你说你怎么这么倔呢?明知你父亲昨日正在气头上,偏要去触他的霉头。你又不是不知,那顾麟巧舌如簧,才哄得你父亲与他换了庚帖。当初这门亲事我便不中意,你父亲偏一意孤行。其实……这些年了,你父亲也透出过悔意,毕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副小家子气。”
“只是你此番执意闹腾着要休妻,你父亲又是个极好面子的,传出去岂不丢脸?”
“纵是她犯了七出,可三年都过来了,书儿你何不再等等?也免得外人说我们乔家薄情。”
乔临书趴在床上,身上被藤条打伤的伤口疼的实在厉害,疼的他呲牙咧嘴。
“母亲,您别再劝我了,此次我非要休妻不可!”
沈氏轻柔地替他擦过鬓间的冷汗,宠溺道:“我又没说不让休!只是让你缓些时日。等你父亲消了气,母亲好好劝劝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总会松口的!”
“我儿这般好,便是配谁家贵女都使的。”
乔临书闻言眼波一转,攥住沈氏的衣袖,央求道:“那……母亲允我娶了二妹妹可好?”
沈氏脸色骤然一沉,抽回衣袖,板着脸道:“此事你休要再提,绝无可能!”
“为什么?!”乔临书激动地想爬起来,却牵扯到了伤口,顿时疼到‘嘶哈嘶哈’喘气。
沈氏心疼坏了,“书儿你莫动!伤口若是再裂开了可怎么办?你这是想要剜了母亲的心啊!”
乔临书目光灼灼,“母亲为何执意不让我娶二妹妹?!二妹妹她温柔可人,心思纯善,绝不是顾潇宛那般毒妇可比的!”
“你懂个什么?”沈氏恨铁不成钢:“她若真是你所说这般纯良,便不会才来了几日便将家里搅的乌烟瘴气!”
“这又与二妹妹何干?二妹妹从未逼迫过我娶她为平妻,是我自个提出的。况且休妻这事,是我实在恼了顾潇宛,不想再同她做夫妻,与二妹妹没有半分关系!”乔临书梗着脖子说。
沈氏拧眉,语气也强硬了几分:“若不是因为她,你怎会恨不得立即就要休妻!还不是因为顾氏对她做的事,让你起了心思,否则当初顾氏灌如儿绝子药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闹腾了?”
乔临书脸上闪过瞬间的不自在,仍强辩:“是我自己想休妻,与二妹妹无关。”
见拗不过儿子,沈氏也只得迂回:“若你实在心悦那顾氏,日后母亲便同意你将她纳入府中,只是,现下你必须听母亲的话,绝不可再闹了,否则别说是休妻,你那二妹妹,休想踏进乔府半步!”
“当真?!”乔临书喜出望外,连疼痛都忘了,“母亲答应了?”
沈氏无奈点点头,“允了。快把药喝了,你爹的心……也太狠了些……”
沈氏亲手将药喂完,又细细叮嘱了一番才放心离去。
她走了不过片刻,砚青便拿着一封信进了屋。
“少爷,是顾二小姐的信!”
乔临书‘噌’地支起身,急急伸手接过书信,三两下便撕开信封,一目十行地阅读了起来。
【听闻姐夫因清薇之事,先遭祠堂幽禁之苦,后又……又受了家法严惩,清薇听闻此讯,心如刀绞,痛彻难眠。万般忧思郁结于心,辗转反侧,终是忍不住提笔,只盼姐夫安好无恙。
祠堂清冷,家法更是严苛,姐夫身上的伤痛,想必……想必很是难熬。清薇每每思及此,便觉肝肠寸断,恨不能以身相替。
这每一分痛楚,都像针一样扎在清薇心上,比姐姐当日带人砸我院子、将我赶出家门时的无助与寒冷,更让清薇难受百倍。
清薇深知,这一切纷扰皆因我而起。姐姐她……终究是哥哥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身份尊贵,清薇不过区区庶女,万不敢与姐姐相争。
姐姐万般行径……清薇早已体会,不敢怨怼,姐夫也莫要再因我而意气用事。
清薇只求远远地知道哥哥平安康泰,与姐姐和睦如初,便心满意足了。
望姐夫珍重万千,切莫再为清薇伤神伤身。】
信纸在乔临书手中微微颤抖。看完最后一个字,他眼眶泛红,心中怜惜与愧疚翻涌。
二妹妹如此良善懂事,处处为他着想,甚至甘愿委屈自己!他绝不能负她!
他猛地抬头,声音带着急切的沙哑:“这信是何人送来的?二妹妹她在哪?!”
砚青努力回想,随即摇头:“是个面生的扫洒丫头,递了信便匆匆走了,小的也不知叫什么名字。”
“废物!怎不拦住她!”乔临书狠狠捶了下床板,懊恼万分。
“二妹妹定然还在京城!否则不可能这么快知道府里的事!”他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忧虑,“她一个弱女子……如今身在何处?住得可好?吃得可好?会不会……被歹人盯上?”
他越想越揪心,猛地攥紧信纸:“不管住在哪里,定不如府中安稳舒适!”
一股暴戾之气骤然腾起,他眼神阴鸷,额角青筋微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字来:“都怪顾潇宛!若不是这毒妇,二妹妹岂会沦落到露宿街头的地步!!”
他猛地转向砚青,“砚青!这几日你给我在府里掘地三尺地找!务必将那送信的丫头揪出来!爷要知道二妹妹如今身在何处,到底……到底过得如何!”
最后,他咬着牙道:
“还有顾潇宛……你且给爷等着!”
几日后,江砚州相约一同逛灯会。
时辰未至,江砚州已抵达私宅等候。
他静静的站在那,便如同一块被时光打磨得温润生辉的美玉,令人望之心宁。
“江公子。”顾清薇款步而来,眼底雀跃的惊喜。
江砚州回首,眸中掠过一丝惊艳,旋即温润笑道:“顾姑娘。”
他扶着顾清薇上了马车。
马车内极尽奢华,一股混合着名贵沉水香、新鲜瓜果甜香扑面而来,车厢底部竟也铺了厚软的地毯,坐榻上也用雪白的白狐裘垫着,柔软又温暖。
因车内足够宽敞,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横着一张小几,几上置一套羊脂玉茶具,旁边一只錾金珐琅暖手炉。
“灯市尚远,姑娘不若先饮盏茶暖暖身。”
江砚州声音温醇,指尖执起羊脂玉壶,澄澈茶汤倾入盏中,氤氲热气裹着清雅茶香在暖意融融的车厢内弥漫开来。
“有劳江公子。”顾清薇含笑接过,指尖不经意与他微触,一丝温热悄然蔓延。
江砚州见她神情,唇边的笑意深了些,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
江砚州唇边笑意更深,目光在她微垂的眼睫上流连片刻,方从容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
“此前雅集匆匆,未尽心意,”他姿态闲适,将木盒轻轻推至她面前的小几上,“此物,澹之思忖良久,只觉唯有顾姑娘,方不负其清韵。”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江砚州轻轻打开盒盖,露出盒子里的礼物。
没有耀眼的珠光宝气,盒内铺着深蓝色的丝绒衬底,上面静静躺着一支玉簪。
簪身通体都是极为温润细腻的白玉,打磨得光洁莹润,不见一丝杂色。簪头是一朵栩栩如生、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整支簪子清雅至极,不显奢华,却透着一股内敛的贵气与匠心。
“那日见姑娘鬓边素银玉兰,清雅无双,便印在了心上。”江砚州的声音低沉下来,目光灼灼锁着她,“这玉料存了经年,总觉得寻常雕琢辱没了它。直至念及姑娘风姿……方知它合该化作玉兰,伴于佳人鬓间。”
顾清薇抬起了眼睫,撞进他深邃而专注的眼眸里。
她似是愣住了,一双杏眼呆呆望着他。
江砚州倾身向前,距离无声拉近。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时宜的温柔,轻轻覆上她置于膝上的手,将那只握着玉簪的木盒,稳稳送入她微凉的掌心。
他的指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虚虚拢着她的手和那方木盒,目光依旧锁着她,声音低沉而缱绻:“还望,顾姑娘万莫推辞。”
“只当是……澹之一点私心,盼见此玉兰常伴卿侧。”
车内的沉水香依旧缭绕,暖炉烘得人微微发汗,两人之间无声对视的这一刻,空气仿佛凝滞了。
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车,车厢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公子,顾小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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