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州先一步起身,屈指掀开车帘,夜风灌入,他稳稳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停在她眼前,语气温和:“顾姑娘,请。”
语毕,他低眸望她,目光不带丝毫急切,静静地落在她眉眼间,如春风化雨。
顾清薇指尖轻轻搭上他掌心的温度,借势下车。方一落地,京城冬夜的寒气便扑面而来,与车中暖意截然分明,她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
江砚州眉心微蹙。
未等她有所动作,他已松开手,转而解下身上的斗篷,行云流水地披在她肩头。
那斗篷内里软绒,一裹上身便将寒意隔绝大半。他指尖轻动,细心替她拢好前襟。
顾清薇怔了怔,欲退未退,“江大人,这般……未免……”
江砚州却只是垂眸看着她衣襟,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是我怠慢。姑娘远来初至,夜里寒重,若因此着凉,怎不是我之过?”
她低头拢紧了斗篷,绒边拂过颈侧,一缕不属于自己的气息落在肌肤上,细细缠绕。
“……多谢江大人。”她声音低低的,轻若微尘。
他们并肩行走,穿过一盏盏彩灯高挂的长街。灯影婆娑间,她低垂的眉眼落下一片朦胧的影子,手中提着的兔灯随脚步微晃,显得有些出神。
江砚洲察觉出她情绪低落,轻声问:“姑娘心绪未宁,可是仍因家事牵挂?”
顾清薇的脚步顿了顿。说实话,江砚州温文尔雅,进退有度,与他交流让人如沐春风,可也实在无聊至极,就如同白开水,寡淡无味。
若不是想借着他调查顾宏邈,她宁愿训狗,好歹还有些乐趣。
她只得把话题往顾家扯:“也不知父亲会如何打算……若是姐夫执意,清薇恐怕……难以自主。”
她仰头望向前方高悬的双鱼灯,眼神空落。
“有时候我也会想,”她轻声道,“若不是庶出……是不是会活的容易些。”
江砚洲闻言,神情微滞。
他看着她这般失落无助的模样,心头像是被什么轻压了一下。那向来平稳的声线,在这一刻竟难得生出涩意,不由吐露心声:
“顾姑娘这般品貌才情……若生于世家嫡脉,京中不知多少人,甘愿折服裙下。”
顾清薇一怔,偏头望他,眼底闪过一瞬讶异,旋即低低笑了。
“江大莫要取笑。”
她声音温顺极了:“清薇所求,不过一处容身之所。富贵不敢妄想,亦不愿攀附旁人。”
她顿了顿,目光落入万千灯火中,“只盼能似这市井微光,虽微末,却循几而行。”
江砚州喉结微动,低声说:“姑娘会如愿的。”
就在此时,人群忽然一阵波动。前方灯影之下,一道颀长的人影缓步而来,身着一袭墨青缎袍,面容清冽,步履沉稳。
乔衍止步于他们两丈之外,看着两人并肩立于灯影之间,清疏的眉眼似有寒气:“表妹怎会与江大人同游?”
江砚洲转眸望向来人,目光一顿,旋即拱手:
“乔大人。”
乔衍回礼,疏离至极:“江大人。”
顾清薇眸光轻闪,似是没想到竟会碰到乔衍,而后盈盈一礼:“大伯哥,是江大人见我久居宅中,怕我闷坏了,才邀我出来走走。”
乔衍的目光在她身上的斗篷上略略停顿,唇角淡淡勾起,讥讽深藏不露:“江大人倒是体贴入微。”
江砚洲不动声色,只道:“姑娘体寒,自是应当。”
两人眼神短暂交锋,不见硝烟,却波涛暗涌。
见到乔衍,顾清薇倒来了兴致,乔衍的皮囊她是真心属意。
”夜已深了,”乔衍忽然开口,语气清冷:“表妹应当早些回府。”
顾清薇稍稍迟疑,旋即转头望向江砚洲,致歉道:“江大人,今日多谢相邀。清薇……先行一步。”
江砚洲眸色微动,但终究没有阻拦,只颔首:“姑娘路上小心。”
顾清薇走至乔衍身前,他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动作自然。她顺势靠近,不动声色地贴近他怀中。
马车回程时,夜空飘起雪来。
顾清薇驻足庭前,抬头看那铺天盖地的雪幕,眼里浮起一丝真切的惊喜。她探出手去,几片雪花悄然落在掌心,冰凉透骨,却叫她眉眼生出从未有过的喜悦。
原世界的顾清薇也是南方人,除了在滑雪场见过人工雪以外,几乎没见过下雪,更遑论这种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
不过片刻,她的掌心便接满了雪花,她小心翼翼将手捧到乔衍身前,像是寻到宝物的孩童:“大伯哥,你看!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
乔衍垂眸望她掌中那一捧雪白,又看向她泛红的脸颊,目光微动。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可下一瞬,她忽然低声呢喃:“……好冷阿。”
乔衍沉默了一瞬,忽地伸手,覆住了她冰冷的掌心。
“进屋。”
他声音一如既往清冷,却难得带了几分压不住的温度。
他就这样覆着她的手,引着她转身,用自己高大的身躯为她挡开些许风雪,一同朝宅邸走去。
顾清薇整个人都怔住了,呆呆地被他半带着前行。微微仰头,只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唇,以及披风领口处沾着的零星雪花。
她真的好喜欢这一款。
直到快走到廊下,顾清薇才装作骤然回过神。
她猛地顿住脚步,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用力攥紧了掌心那只温暖的大手,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再前行一步。
今日,她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大伯哥,”她仰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我想知道……您为何待清薇这般好?”
乔衍神色微变,唇角轻敛,半晌才道:“表妹以为呢?”
“我……”她垂眸,喃喃道:“不知。”
一声轻笑几不可闻,似是嗤笑,又似自嘲。
乔衍忽然松开了手。
“那夜之事,”他语气骤沉,“你还记得么?”
“啊?”顾清薇猝不及防,下意识地眨了眨眼,随即脸颊倏地飞起一片红霞,眼神慌乱地飘向廊外:“那夜是清薇……久后失仪……冒犯了大伯哥……”
她局促地别开视线,语无伦次,“还、还请大伯哥……勿要介怀。”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可若我说,我很是介怀呢?”他忽地逼近,眸光灼人。
她还未反应,一只手已强硬地抬起她下巴。
“你我之间……一句醉话就能揭过?”他冷笑,“还是说,你更想吻的人,是江砚州?!”
她话未出口,唇上骤然一痛——
乔衍狠狠吻住了她。
带着一股几近失控的力度,像要将怒火、妒意与所有克制一并倾轧而出。
顾清薇挣扎,他却桎梏她后脑,毫不怜惜的占有。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吻才松开。
乔衍缓缓退开寸许,盯着她唇瓣红肿的痕迹,低声问:“他……也尝过这里么?”
“你!”顾清薇急促地呼吸着,胸口不停起伏,仿佛濒临窒息。
实际上——
他真的很欲、很好吻啊!真的真的……好想欺负他呀。
顾清薇面色涨红,看上去羞愤难当,颤声斥责道:“你怎可如此羞辱于我!”
话音未落,她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乔衍偏头,脸侧浮起红痕。
可奇怪的是,他周遭翻涌的几乎要将人撕裂的戾气,仿佛被这一巴掌骤然扇散了。
他又成了那个矜贵端方的乔大人。
“抱歉,是我失言了。”
他转身要走,却被她猛地抓住衣袖。
“大伯哥这就要走么?”
她抬眼望他,眼底倔强又炽热:“如果我说——我也很介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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