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停车场到公寓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因为恐惧，等待变得无比漫长，最令人胆寒的不是闸刀落下的那一刻，而是在被押赴刑场的路上。
她的胃里被恐惧塞满，喉头一直堵着，大脑一直在如放旧电影般闪过她想象的被他惩罚的画面。
然而这么多年，黎莫从未真正地惩罚过她，所以她想象不到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后果，因为无法想象，所以闸刀一直悬在头顶。
夜里，她坐在沙发上，听见门锁“咔嗒”一声，心简直被一只手捏起来，她几乎是从沙发上跳下来，本能地要跑，而对黎莫的复杂情绪又变成了强力胶，牢牢黏住了她的脚底。
玄关的灯亮起，门口传来他换鞋的声音，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分别。
客厅的灯打开来，黎莫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只抬头看了一眼，又立马压低了眼睛，余光看见他的房间门打开着，衣服脱下来随便扔在了地上。他从来不会这样，任由自己的房间脏乱，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有教养的、品行优良的人。
双腿颤抖着，拖鞋在地摊上摩擦出细微的声响，她悄悄摸到门边。
“请输入密码。”
不大不小的机械女声响起，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她心头，身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摸到门把手，试着拧动。
脚步声在身后停了下来，她闻到一股来自黎莫衣橱的香味。
大门纹丝不动——门锁从里面反锁上，她不知道密码。
她转过身，玄关的灯很亮，他整张脸都在明媚的柔光里。高挺的眉骨此时显出弊端，他的眉眼压得低，所以不低头看人的时候，就会有一股冰冷的睥睨感。
黎莫捧着她的脸，是她从没见过的表情，嘴角是扬起的，眉眼却是死死的，晦暗无光，灯光下瞳孔黑得吓人。
“我后悔了，当初不该放过他。”
祝好时并不知道黎莫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或许是梁春序，或许是张明源，或许是一切他见不得的人。
“你总是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底线。”
“明明按照我说的，乖乖待在我身边，一切都有我来安排。”
“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还是要跑？”
“你能跑去哪儿呢？”
“你能去哪儿呢？”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越发强势，好像对她势在必得。
黎莫明明站在原地没有动，可她却觉得他好像一步步在逼近，压缩她身前的空气，令她觉得眼前的人无比庞大，遮住了玄关唯一的灯源，导致她眼前阴影一片。
“我错了，哥。”她没有别的办法了，黎莫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变得很危险，让她感到惊悚。她已经无法用从前的办法来让他心软，只能摇尾乞怜。
“晚了，我不相信你。”他一字一句地说，声线依旧是轻而缓慢的，却再感觉不到一丝柔软。
“我要用我的办法。”
他的手从背后摸到她的胸前，下移，掏出她口袋里的手机。
“手机在这里，要是他打给你，”他凑近，几乎把整张脸都压在她脸颊上，“我就弄死他。”
“没有人打电话，”她哭了起来，“我是骗你的。”
黎莫没有听，正如他所说，他不再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他捏住她的手腕往客厅里拖拽，而人在恐惧的时候会下意识缩在角落，靠着坚固的墙面获得虚假的安全感。
或许是感觉到阻力，黎莫停了下来，松开了她的手腕，她被反作用力推到墙上，脑袋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
正愣神，黎莫突然将她抱起，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她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黎莫抱着她坐在沙发上，说是抱着，其实是她完全不敢跑，她一动，他就捏着她的脖子，这是一种明晃晃的来自捕猎者的威胁。
墙上的时针指到十点的时候，房门传来密码锁的声音，与此同时，电话响了起来。
两种声音同时响起，祝好时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耳边的心跳声变得很大，像雷声一般，轰隆隆的，使她做不了别的，想不了别的，呆愣愣地坐在黎莫身上。
房门打开又关上，玄关传来换鞋的声响。
电话接起来，是简茗。
“好时，你什么时候返程？明天吗？我有事要请几天假，能不能帮我值一下班。”
脑中“咔嚓”一声，一道枷锁解开了。
“她生病了，要静养，暂时无法返岗，不好意思，简老师。”
祝好时猛地转头看着黎莫，瞪大了眼睛。
电话那头简茗静了几秒，问：“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见不得人的病。”黎莫突然笑了一下，胸腔微微震动，把她吓得一抖，引得他瞬间收了笑，转头来看她。
“等她好了我会送她去学校。”
简茗顿了一下，问：“黎老师，你说的女朋友，就是好时吧。”
“是她，怎么了？”黎莫答得很坦然。
“教书的事，不是儿戏，所以我希望你和好时都考虑清楚，毕竟如果确认了名额，临时变动对大家来说都很麻烦。”
黎莫没有回答简茗，转而说起另外的事：“红星学校财政紧张，据我了解，工资已经压了半年，这也是上半年三个老师辞职的原因。”
“我们没有办法，校长已经尽量——”
“很快就会发下来的，包括其他补助。”黎莫打断了简茗的话，而简茗在短暂沉默过后，直接挂断电话。
玄关处出现周阿姨的侧影，她站起来，拉开身位，黎莫这次没阻拦。周阿姨很沉默，没有向往常一样打招呼，低着头走进厨房，开冰箱，取出食材，沉默地在厨房忙碌。
“她今天只吃了一顿饭，弄点清淡的。”黎莫说。
“好的，老板。”周阿姨回应。
两人变成了没有人情味的雇主和佣人，这间公寓的气氛好像变得和黎家那栋别墅一样，阶级森严，而她在这里又是什么身份呢？
黎莫不再理她，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她站在客厅，除了偶尔从厨房发出来的声响，屋子里安静极了，可头上的灯光又落在她身上，一切曾经温暖的物件都变得刺眼。
“周阿姨。”她轻声呼喊。
厨房的声音停了一瞬，忙碌的背影却并没有为她转身。
接下来的日子，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间公寓，黎莫并没有限制她和外界交流，她能还是能够上网、浏览新闻——黎莫给了她一部新的手机。
没了电话卡和社交软件，她没有办法联系任何一个朋友。其实想求救也容易，但是她下意识否决了这个办法。
黎莫会坐牢吗？会闹得人尽皆知吗？他们避之人前的、扭曲的感情会被示众吗？思绪纷纷乱乱的，满地都是来不及收拾的残叶。
于是有一天在餐桌上，她问黎莫：“你要关我多久？”
黎莫脸色凝了一下，似乎没想过她突然开口，这么些天，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等到你完全服从我的安排为止。”他说。
“你的安排的是什么？”
“和我结婚。”
祝好时皱眉：“你不是和颜歌姐打算领证么？况且，你收走了我所有的证件，你连一个结婚证都办不下来么？”
“你误会了，对于我来说，结婚的意义不在于一张证明，在于你的一切都要和我绑定，直到我们死去。哦对了，墓地我也看好了，是你喜欢的风光，如果你想，我会带你去看，我们长眠的地方。”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他夹了一筷子牛柳在她空荡荡的碗里：“快吃饭，凉了伤胃。”
她低下头，机械地把肉塞进自己嘴里，喉头被堵住了，她无法下咽，胃里一股气往上顶，她直接呕吐出来。
黎莫递来温水，她喝了一口，勉强将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他打了个电话，叫医生来家里。
被困在不正常的环境，祝好时情绪也变得不正常，她觉得烦躁极了：“我没生病。”手一抬，把餐桌上的饭菜全部打翻在地。
黎莫一方面逼她低头，而另一方面又无比在意她的身体，让她觉得他很矛盾，分不清他是不是真的在关心她。
而眉头都没皱一下，吩咐周阿姨收拾干净，然后再重新做一份。
“虽然戴了套，但是有怀孕的风险，”他说，“最近你的胃口一直不太好。”
她倏地抬头：“你是怕我怀孕，还是怕我没怀孕？”
黎莫微微一笑：“有就生。”
半小时后，这间公寓久违地充满人气，一群医疗团队带着完备的仪器上门，最终的检测结果只是肠胃炎。黎莫站在一边，旁观整个检查过程，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夜晚开始变得很漫长。
“我错了，哥，我错了。”她嗓子都哑了，墙壁晃得厉害，眼前天旋地转，窗户大开着，因为十分钟前她说闷。夜灯嵌在湛蓝的天上，昼夜颠倒，晨昏交错。
他停了一下，调整位置，她的手撑到衣柜门上，柜门滑开，她措不及防一头扎进去，陷入黑暗中，命脉却还在他手上，他不让她起来。鼻尖阵阵幽香拂面，看不见他，但哪里都是他的味道。
她累极了，怎么回到床上的都不知道，直到次日中午才苏醒过来，而黎莫早就没有了身影，只在她身侧的床单上留了一些浅淡的痕迹。
还是写了我想写的情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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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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