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灯塔外下起大暴雨。
暴雨覆盖整片黯海,有狂风刮过,吹动灯塔边连着铁杆的链子,呜呜呜地响。
所有航行在附近的船只被迫靠岸,甚至有没来得及的接近的,在海上翻了船,好在船上的人提前穿了救生衣,向过路的组织求了救,欠了人情,性命没有大碍。
如果不是这场疾风骤雨,人们很难意识到,原来灯塔的周边,还有那么多船在趁夜航行。
很快,一层的地库里,外面的港口,就停满了小型船只。
剩下的全部用铁索栓在灯塔旁边,被风和浪推远,晃来晃去的撞在一起。
轨道车停止运营,空中交通全部挪到室内,做好基本的防护工作。
黯海上的风太大了。
末世时代以前,人们会把这种他们司空见惯的东西称作台风。
几乎能吹毁一整座房子的大风。
言序的预言成了真,这种情况下,他们寸步难行。
于是猎人们提前通知了空岚,申请暂缓将二人带走的计划。等待空岚回应的间隙里,言序和许初时就待在灯塔三层的休息室。
两人坐在同一张沙发上,被手铐连着,谁也没多理谁。
言序坐得有些无聊,又探头去看外边的雨景。
窗玻璃上全是水,模模糊糊覆盖了大片,根本瞧不清黯海上有什么。于是言序又背身跪到沙发上,拿袖子擦擦里头的水雾,这才清楚了一点。
他的动作也扯到了在旁边的许初时。
许初时正在闭目养神,被这动静一闹,刚酝酿的一点睡意全无,默默睁开了眼。
他想,言序的精神怎么能这么好。
折腾了一天,还能活蹦乱跳的。
许初时有点好奇外边究竟有什么能够吸引言序的东西,做了会儿心理建设,也探了个头,往外边看。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光很弱,又经过了雨幕的折射,特别糊。
许初时忍不住问了:“YM。”
“你在看什么?”
言序瞥他。
他轻笑一声,话音懒散:“这就叫上新代号了?你倒入戏挺快。”
许初时:“不然呢,该称呼你什么?”
“BW?”
言序眯了眯眼。
连这个他没有透露给许初时的代号都知道,看来许初时为了查他,没少做功课。
言序耸肩:“那还是YM吧,听着还顺耳些。”
这和顺不顺耳有什么关系。
许初时觉得,自己有时确实跟不大上言序的思维模式。
他的思路很跳,也很偏,在与人讨论事情的时候,从不理会他人能不能跟上节奏,似乎只用考虑自己就够了。
用不上,就丢掉。
就这么简单。
许初时与言序之间也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若非有好处可谋,他们不会达成合作。
利用的同时,又一并把对方看作计划的变数,时刻想着顺带解决。
“……”
可言序毕竟是晨曦之岛为收复低空坠落而安排来的指挥长,不说许初时,他总要协调手底的其他人。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哪怕平时言序能装出一副好相处的随和模样,一旦和他接触久了,就能发现,这人身边空落落的,心也一样。
容不下其他人介入自己的领地,去了解、深究更多。
就像现在。
言序三言两语,轻松扯偏了话茬,拒绝理会许初时的问题。
他不会讲黑漆漆的黯海究竟有什么能够吸引他的,也不会说自己察觉到了什么,心底有什么计划,只自顾自地出神、发呆。
恰恰说明他很在意。
许初时不打算追问。
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言序实在没有要与他解释的意思,便不再寻求这个答案,重新缩了回去,打算再眯会儿眼。
就在这时,猎人推门而入。
言序和许初时同时转头。
一群黑袍人涌入屋内,来势汹汹。他们手里的激光刀开着,充满威胁性,猎人不由分说地走近沙发,一人一边,强硬地拽起言序与许初时,往外拉。
“这个时候出去?”
言序意识到他们想做什么:“确定吗?现在天气这么恶劣,空中工具寸步难行,轨道车可能打滑脱轨,船只也会被浪掀翻,到时出了事情,你们也会一起葬身海中。”
言序问:“不再考虑一下吗?”
猎人们一句话也没有讲,也不回答言序,他们只沉默地、粗暴地往前推攘着人。
开启灯塔一层大门的刹那,狂风呜呜地灌进来,携带着噼里啪啦的雨丝,滑溜溜的,吹得人脚下不稳,寸步难行。
言序很快反应过来:现在这种情况,大概率是猎人和空岚上级的交涉失败了。
空岚一定是给了死命令,要这些猎人务必在今早之前将他们带离灯塔,所以黑袍人才会匆匆行动。
一艘小小的航船从灯塔中心缓缓驶出。船身看起来并不牢固,也抵不住大浪,猎人却按住言序与许初时的肩,推着两人往小船的方向走,雨幕瓢泼,劈头盖脸地淋了满身。
言序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打湿,沉甸甸地黏在身上,很冷。
身边的许初时也没好到哪里去,分外狼狈。
雨中视物不清,要低下头才能防止水进眼里。
言序想,这些猎人的动作看着比许初时要粗暴,押人的力气却比许初时轻些。
不痛不痒的。
猎人将他们生硬地带上船,言序和许初时被关进下层的船舱之中,雨水洇进地板,漫开一大片污渍。
言序舔舔唇,举起半只手:“大哥,我又不是你们要抓的卧底,动作可不可以放温柔些?”
回应他的,只有猎人冷漠的背影,和在他面前重重关上、锁住的屋门。
里面的门是木的,老式门,没有门把和锁孔。
锁都撬不了。
窗子也关得很死,像和船体固定住了一样。
这是铁了心要把他俩困在里头?
“啧。”
交涉无果,言序翻脸比翻书要快,转身就收了自己那副令人作呕的可怜模样。
言序抬手,将自己发尾的皮筋拆下来。
他五指成梳,单手理了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感叹道:“这帮人还真是,没有一点儿人味。”
许初时靠在一旁:“如果你知道空岚是怎样培养猎人的,兴许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言序没理人。
他把外套摘了一半,剩下一边脱不掉,就挂在两人手铐中间的链子上。
他随便挑了个话头,权当自己接了茬,让气氛不至于尴尬:“你说,空岚为什么不用潜艇?”
“这边这么不方便,建个海底隧道也行。”
许初时:“谁愿意干,吃力不讨好。”
低空坠落没有地方政/府,当然也没有用于基础建设的资金。
现在西区能发展成这样,出现灯塔、轨道车等大型公共设施,全是各个组织为了巩固自己的地盘,方便自己日后的行动,以及更长远的利益,才合资建设的。
他们乘车的车费,灯塔的租金,都是分给那些参与组织的过路费。
至于海底隧道。
对低空坠落来说,这种设施建起来分外困难,因此建设成本十分昂贵,有了轨道车,平时又用不大上,怎么想都是实打实的亏本买卖。
哪怕有人提出,他也找不到愿意出钱出力的合作方。
空岛上的人们也很少进行海底探索,潜艇的储备量实在有限,一时半会儿调不过来。
且没必要。
船出海了。
刚一出门,船就遭了个大浪。
船舱内不合时宜地猛晃了一下,言序本在尝试开窗,这一下立马扒住一旁的窗框,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倒去,正好撞在许初时的身上。
许初时扶住言序,然后和言序一起往边上倒去。
他也想站稳,可无奈脚底的地板是倾斜的。两人不是执灵者,也没有反重力这样的异能,只能勉强撑住墙,一起栽到角落的货箱旁,慢慢滑落在地。
船上的颠簸还未停止。
言序蹙了蹙眉,说出了他到低空坠落以来的第一句抱怨:“我就说,该建一个不受影响的海底隧道,让那些设计人员都滚过来。”
“早晚得建。”
黯海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样的狂风暴雨了,天气早就变得十分恶劣,耳边全是怒号的狂风,要大声说话才能听清。
言序把外套扎在窗把手上,压低重心,免得自己再跌到角落里去。
这样做完,他又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扯扯一旁的许初时。
许初时低头:“做什么。”
“借个力,”言序说,“你底子比我好,肩膀给我稳一下。”
“我看见你头上的箱顶上似乎有东西,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来。”
他的话刚讲完,船体就再次一震。
言序扶着湿滑的合金壁,从许初时身上起来。
这回不是他,是许初时靠着的箱子忽然塌了。
他和许初时被手铐扯着,做什么都会牵连到另一方,实在不方便。
频繁的浪击使得内部一切都在震颤,说不准下一个浪打过来,就会侧翻、毁亡。
等房间里稍稍稳了一些,许初时把肩膀挨过去,贴到言序旁边,说:“你垫吧。”
他抬头向上看:“你想找逃生通道?”
“对,”言序去够,“这艘小船不可能驶离黯海,空岚把我们困在这里,也不会在船上安排任何逃生手段,这是要把我们带去灭口。”
“船上的猎人会和我们一起陪葬。”
明知道是陷阱。
言序将手指抠进上层的木板里,按了一下,一架绳梯随着头顶缺口的打开,从上方放了下来。
果然有逃生通道。
可是在这种天气的大海上,就算找到逃生的路,离开了房间,又有什么用?
言序问许初时:“你会游泳吗?”
许初时:?
这就是你想的方法?
新工作太忙了基本一天都不能摸鱼,下班回家如果做一点其他事情可能就写不完文了,所以之后随榜更的话可能会在工作日随机休息两天,会给第二天存稿[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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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有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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