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绪躲在温烛云身后，目光直勾勾地望向天花板，显得十分刻意与滑稽。
“喂，干嘛呢？”温烛云迟疑道。
女孩此刻的心情颇为复杂，因为她先入为主地认为苏明绪这般的成年男性，不至于如此作态。
“姜小姐肯定不想被其他男性看见吧，这不好...”苏明绪侧头转向另一边的角落，声音沉闷。
温烛云没回话，好半晌才低声应下。她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在将固有思维强加于他人。
是她考虑不周了，竟于不知不觉间忘了就算是幻境中，逝者需要受到同样的尊重。这并不取决于对方主动的要求，而在于生者的自然而为。
“对不起...”温烛云小声呢喃。
苏明绪不知听到没，他转头与女孩对上眼，安抚地笑了笑。
“我没升职前，天天做错事被周崇罚抄写天师原则，都会背了...”
无厘头的解释。
温烛云率先移开眼，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姜艾身上。苏明绪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女孩道：“很好呀，不像我。”
苏明绪轻笑着耸肩，没再出声。
姜艾似是无比紧张，虽然面上不显，但一些小细节体现了其内心的不平静。
中途女人还接了一通电话，温烛云凑近看，竟然是胡尧打来的。
姜艾简单地答了几句，最后犹豫道：“我想了想，你上次的提议，要不还是算了吧。”
反悔的时机太晚了，那头正要交差的胡尧瞬间倒转了态度。不知他说了什么，姜艾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揪紧衣物的手渐渐松开，认命般垂落于身侧。
挂断后，些许动静从门外传入。
酒店过道铺了一层厚实的地毯，哪怕踩上去，脚步声也几近于无，可是除却前者，似还有另一种声。
苏明绪率先行动，他利用灵魂的优势直接穿墙而出，而温烛云则是待在室内守着姜艾。
很快，开门声响起，老人杵着盲杖慢慢走进，目测年龄大概在六十几。
说是盲人，但也不太准确。老人的一只眼睛用黑色眼罩遮住，毫无眼球突出的弧度，看样子左眼是个空洞，而右眼尚且较好，只是状似有一层塑料膜附于其上，估计看东西的视野也不是很真切。
苏明绪面色微妙，他快速来到温烛云身旁，“如果我没记错，他是天师协会的王长老。”
如若被当头一棒，温烛云头疼地揉揉眉心。天呐...再这样深入探查下去，他们要面对的敌人不仅数量会越来越多，甚至难度也会越来越大。
几乎是在老人现身的那一瞬，姜艾反射性地全身绷紧，她僵硬地控制着面部肌肉，企图露出甜美的微笑。但却根本做不到，厌恶和恐惧带来的负面情绪袭卷着大脑。
“老禽兽。”苏明绪气得血压飙升，他怒骂道。
姜艾站起身，曼妙的身姿摇曳。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味和一股王长老散发而出的、莫名的味道，令她有点想干呕。
“您怎么现在才来？让我好等。”姜艾调笑道，她轻微颤抖的手放在老人肩膀上，想要帮他脱掉外套。
王长老不言，阻止了姜艾的动作。
姜艾微顿，“您这是？”
“小艾，你跟着我多久了？”王长老阴恻恻地问。
“也差不多半年了。”
姜艾收回手，故作乖顺地站在原地。
老人意味不明地哼笑道：“半年，我给了你那么多资源把你捧到了如今的高度。”
姜艾慌了神，她握拳，任由细长的美甲扎进手心，“...是啊，都要多亏了您。”
“也到了我要收取报酬的时候了。”
听见这话，姜艾心底的不妙进一步放大，报酬？她那些痛苦的夜晚，又算什么？
不安始终萦绕，姜艾警觉地后退一步，却措不及防被抓住了手腕，粗糙且布满茧子的手掌摩擦带起了细微的疼痛。
王长老仅剩的右眼正阴沉地盯着女人。
“你干什么？！放开！”姜艾白着张脸，她挣脱不了，无论使出多大力道，那只手依旧如鹰爪般死死钉于腕上。
异香渐浓，苏明绪立刻捂住鼻子，见温烛云没反应，便连忙将人拉到身边。他从兜里掏出一次性口罩，迅速但轻柔地给人戴上。
由于慌张，青年收手时，指尖还擦过了女孩耳侧白皙的皮肤。
苏明绪抬眸，对上了温烛云似笑非笑的神色。
“抱歉，我...这个香味不对，我一个着急就...”他结结巴巴地为自己找补。
“这样啊~”
温烛云笑了声，没多说什么。她怕再问下去，苏明绪就快要红温到爆炸了。
等女孩看向姜艾那边后，苏明绪才悄悄地看了她一眼。刚刚，应该不会太冒昧吧...在即将碰到温烛云脸时，他好像，能察觉到对方微倾了下配合，嗯...是不介意的吧？
温烛云注视着前方，嘴角微微勾起。在她视角里除了姜艾，余光里的青年时不时皱眉，而后又好似想清楚了，独自傻乐。
不出三秒，姜艾浑身瘫软，乏力地倒在了地上。
老人松开手，一眼没多看。他慢悠悠地倚着盲杖，径直走到房间门口。开门后，人高马大的壮汉一股脑涌入，架起姜艾就往外走。
等一行人离开后，香味也随之消失。
苏明绪这才放下手臂，轻松地大口呼吸着。
在通灵的世界里，少见的，有时感官上也能与周遭产生沟通。
温烛云的经历中对这股异香毫无任何的印象，但从苏明绪的表现看来，似乎是天师的玩意儿。
“那香的作用是什么？”
“唔，用武侠小说来讲，就是类似于**香一样的东西，天师主要用来辅助抓鬼的。”
“对人呢？迷晕么？”
苏明绪颔首，“既然我们是魂穿，我觉得还是小心点为好。”
温烛云抬手利落地打了个响指，两人眼前的景象再次转换。
惨白的手术灯，直直照射着昏迷中的女人。
医护人员将其层层包围，神情冷漠。
第六感对危险的感知让女人额头渗出冷汗。姜艾眉头紧皱，但因被打了麻醉而无法醒来。
“不在正规医院，而是在地下室，看起来是私人住宅，可能就是王长老的住所。”
苏明绪绕了一圈回来，他在外边还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等待的老人。
手术开始，目标很明确：姜艾的双眼。
血，一直溢出的血液，目之所及都是鲜艳的猩红。温烛云脑神经突然抽痛，一股难以忽视的晕眩升起。
为什么？她会感到似曾相识...
“温烛云？”苏明绪一惊，伸手扶住下滑的女孩。
可人家没回应，眼神也逐渐涣散，恍若飘到了九霄云外。
“温烛云？温烛云！你晕血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慌乱间，青年近乎将女孩拥入怀中，对方呼出的气息喷洒在颈侧，一时竟分不清心脏剧烈跳动的因果。
“让，我靠一下...”温烛云强撑着意志，忍受脑袋里针扎般的疼意，一段不属于她的陌生记忆突兀闪现。
“好。”苏明绪得到允许，微弯身子靠着墙，彻底将人抱住。他已经没空管姜艾那方的状况了，只是双手有些局促、礼貌地护在温烛云后背，尽心尽力当一个安静的靠枕。
这是第一次完全意义上的拥抱，但发生的场景却是冰冷的手术室。
现场沉寂，苏明绪总是恍惚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他时不时低头看看温烛云，用手背探一下她前额温度变化，女孩见血后作出的反应很异常，像是应激。
姜艾全程保持昏迷状态，标志性的双眼被毫不留情地摘下夺走。丧失人性的手术毁了一个前途无限的明星，却让狡猾阴险、贪财好色的老头看到光明，多荒谬。
苏明绪长叹一口气，眼底是满满的难过。
半晌，手术结束。
双目被某种特殊方法暂时保存，在未来的某一天，会被装进王长老黑黢黢的眼眶里。
“砰！”黑衣人闯入，把姜艾挪到病床上推走了。
王长老不紧不慢地背着手，踱步到医生面前，“情况如何？”
“很成功，只要您吩咐，就能进入下一步。”
老人满意点头，转身离去。
世界的主导者是姜艾，因此事情的发展按照她的记忆而变换。温烛云和苏明绪没办法得知后续王长老的行踪，关于他是否动了手术，只能暂且留个悬念，。
闭眼安神的温烛云稍微缓和，她鼻尖先是闻到了令人安心的淡香。
苏明绪正沉浸在思绪中，身前的衣衫却被蹭了下。他猛地回神，脸上隐隐又有回温的趋势。
“你还好吗？恢复一点过来没？”
青年双臂用力，站直身体，感觉自己臂弯架着一只小猫。
温度远离，温烛云退出了怀抱。
苏明绪忽略心口冒出的怅然若失，笑道：“你刚才可吓死我了。”
“对不起啊，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晕血。”温烛云敛眸，轻飘飘揭过这个话题。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苏明绪了然应和，也没多问。
日月轮转，到了第二天凌晨。
温、苏两人出现在病房里。老人为了不声张，保住姜艾的命，把她变相困在了私宅里。
姜艾平躺在床上，看上去醒好久了。
她没有大吵大闹，所有的生机活力都被抽空了般。这种诡异的沉默持续到房门被打开。
王长老走进来，他仍然拿着盲杖，面上的老人斑和皱纹扭成一团，比恶搞游戏里贴错五官的人脸还要怪异。老人后方则站着令苏明绪更为恶心、排斥的人。
“老宋，你瞧，我为我们的计划，又找到了一个原料。”
宋长老阴森地笑着，狠辣的视线立马放到了姜艾被包裹紧实的上半张脸。
他不经意道：“她的眼睛，一定很好吧？”
气氛凝滞，王长老神色不变，没回答这个问题。
苏明绪咬牙，好啊，天下大白，天师协会上层，烂光了。
也许，小温小苏都有些高攻低防的属性。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拥抱（可惜意识到的只有一方)，让我卡了好久才写出来。。完蛋了这速度TT
祝看文开心！明天就是除夕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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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异香|手术|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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