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它没存好心!
宝莱当即就把面先生的躯壳用床单一裹,抬脚踹下楼梯。过程中身体的各个部件随着颠簸滚动从床单两侧掉出来,急得面先生哇哇大叫。
护士长还没看清是哪个护工在害VIP病人,就先接收到一卷七零八落的面先生。它抬头,只来得及看到转角处一闪而过的身影。
“快把我的身体找回来!”面先生发号施令,面对护士长,它终于能把从宝莱那受到的气都发泄出来,“该死的地上人!!等我……”
后半句宝莱没有听到,她快步折返回走廊,正好看到季浮灯从病房里出来。
宝莱眼睛一亮,上前打招呼,“好巧!你也被病人赶出来了!”
目光落在季浮灯身上,见他衣角袖口都沾有脏污,只觉奇怪。这是当小偷去了?
季浮灯却被宝莱的话吓一跳。
他没听出宝莱在胡说八道,被T-8病人影响的思绪不受控制地转向另一个方向,季浮灯暂时放下诡异的任务,定睛看宝莱。
只见女生虽脸色红润,但额头冒汗,脸上是不想他担心的强颜欢笑,眼中闪烁着名为“脆弱”“希冀”的光。
季浮灯的目光越过宝莱看向走廊,确定护士长没有出现,忧心忡忡道:“病人很棘手吗?”
“嗯……”
在宝莱的记忆里,面先生恐怕是她遇到的最简单的诡异了,几乎是把弱点送到脸上,她不接反倒成了罪过。
她倒想问季浮灯是不是遇到了很棘手的病人,只是话未出口,就被季浮灯抢先:“我有十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你想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吗?也许我能帮上忙。”
宝莱:……啊?
有了宝莱这声语焉不详的“嗯”,季浮灯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
尽管在他心里,宝莱面对诡异总是游刃有余,与引路人的联系更为她增添几分神秘色彩,但直到现在,季浮灯才意识到宝莱也是人。
是人就会有害怕脆弱的时候,季浮灯反思自己是不是在他未发觉时给了宝莱太多压力。
宝莱诧异地看他一眼,摆摆手。见季浮灯真情实感在担心,她忙转移话题,“T-8病人什么情况?你怎么出来了。”
季浮灯刚刚的第四个要求险些失败,副作用就是现在脑袋还是晕晕的,他执拗地想先帮宝莱解决问题。
见此,宝莱才三言两语说清面先生的情况,说:“我把病人扔给护士长,你要是再墨迹,诡异就找上来了。”
“啊……”季浮灯后知后觉之前宝莱的话只是个玩笑,他迟钝地点头,然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季浮灯理智慢慢恢复,想起宝莱交给他的任务:“T-8病房里的画作不是小鬼画的,它来这个病房就有了。”
宝莱:“真是遗憾。”
季浮灯的T-8病人是个热衷于发布任务的小鬼,当时进入病房时正处于沉睡状态。小鬼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苏醒,苏醒后就会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同时抵押季浮灯的一部分,任务失败则收走抵押物。
第一个要求是自我介绍,详细到连季浮灯小学时期有无奖惩都要说出。
“听起来像是它要了解你,然后针对性的发布任务。”宝莱说:“抵押的东西是什
么?”
“呼吸能力。"
季浮灯自然明白诡异的打算。只怕他一开始全盘托出会影响后面任务的难度,因此有所保留。
第二个要求是讲故事,第三个要求是挖一棵医院花坛的花,第四个要求是从大厅等待的病人身上偷走怀表……难度越来越高,抵押的东西也从手指到理智的攀升。
在众人不知道的地方,季浮灯来来回回好几趟,已经快摸清了幸福医院的布局。
他在偷取怀表的时候险些被发现,与人分辩时延误了时间,等回到病房堪堪踩线。踩线的结果是他的理智受到一定影响,在病房里缓了许久。
而比上一次更快苏醒的诡异提出了第五个要求:寻找一枚徽章。
“徽章?什么样的有说吗?”
季浮灯一顿,然后摇头。
“这次抵押什么?”
季浮灯无奈一笑,“眼睛。”
在副本失去眼睛只会是延迟死亡,季浮灯却在宝莱问之前一句也没说,眼神里浮动着奇异的清澈。这让宝莱忍不住怀疑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有想法了?”
宝莱看向他,那是一种近乎探究的凝视。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季浮灯的睫毛轻轻颤抖。
他知道“徽章”代表什么。他还有其他线索没有说。
为什么?
季浮灯似是知道自己表现不佳,慢吞吞解释:“病人的要求会越来越高,失败则能从头开始。”
听上去很有道理。但季浮灯不是个蠢蛋,失去眼睛的代价太大,怎么都不该选这次的。
宝莱神情疏淡,注意力放在走廊转角,仿佛听到了那熟悉的嗒嗒声。她思索片刻,从口袋里拿出积木,擦干净上面的未知液体,给季浮灯:“试试这个。”
“什么?”季浮灯意外。
宝莱:“这是T-7病房红蜕的所有物,应该可以被称为徽章吧。”
季浮灯顿了顿,他知道这个不起眼的积木在离开副本后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道具。
“给了就走,别浪费时间。”宝莱催促。
真的可以吗……
季浮灯受宠若惊地回到T-8病房,心情莫名雀跃起来。他一言一行按照宝莱的指示,远远把积木丢到病床,转身关门。
徽章是用来证明主人身份的。积木作为红蜕最喜欢的玩具之一,自然能被认定为徽章。
季浮灯猜测T-8病房的诡异有冒充他人身份的能力,无论是自我介绍、故事、怀表和徽章,都有种强烈的专属感。这么来看,挖花这一要求更像是掩盖本意。
“你说的有道理。”
宝莱拉起他的手,话锋一转:“我知道一个更有趣的地方,去不去?”
虽是问句,但从宝莱嘴里说出就成了陈述。
当然要去的,季浮灯答应过要跟她下副本,她还指望季浮灯能把上辈子的道具吸引来呢!
季浮灯果然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两人快步来到走廊转角,听到脚步声靠近,立即躲进旁边的一间空病房。
病房里没什么东西,单人床和两个床头柜,宝莱随手翻了翻也不觉失望。
等脚步声远去,季浮灯从观察窗偷看,确定宝莱口中的面先生也被护士长送回病房,两人这才偷偷溜出,转进拐角。
“从这里下去?”
季浮灯人高马大,仗着腿长从栏杆处往下看,浓稠的黑雾静静流淌,好似黑雾后是另一个世界。
下去……
向下。
季浮灯说了什么宝莱已经听不清了,她一脚踩在向下的台阶上,自进入住院部以来的心悸愈发清晰。
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警告她不要靠近,不要进入,不要回想。
下面有什么?
宝莱的头忽然痛起来,头痛欲裂,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贯轻挑的笑容不再。
——不要回想!
脑海中隐士的声音乍现,如同贴着耳廓怒吼,带着记忆里分毫不差的痛苦和安抚。
——你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支线?幸福医院不都已经过完了吗?
——你是完整的。
——行了,我看你是副本下太多下傻了,让隐士给你安排几天休假吧。
——听话,我们去3区。
……
“你还好吗?”
见宝莱迟迟没有回应,季浮灯迟疑地用手背搭上宝莱的额头试温,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了又看。
在他的视角里,面前的楼梯并无特殊之处。
听觉和触觉带来新的讯息,宝莱终于从混乱无序的记忆里回过神。
本以为会看见谁的脸,应该长着幽绿的鳞片,白炽灯下偶尔闪过亮绿的光……却先被季浮灯的眼睛吸引。
季浮灯的瞳孔是深棕色的,在光线折射下,瞳孔边缘泛着一圈微妙的金褐色,仿佛黄昏时分最后一缕不肯消散的天光。
这样的眼睛如果没了会可惜的。
宝莱眨眨眼,将残留的绿色幻觉从季浮灯的脸上剥离,殊不知自己这样的动作在旁人看来更显迟钝。
季浮灯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见她眼神清明了才松了口气:“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你给我做手术。”
宝莱嘴角翘起,用玩笑的语气说出她看到的画面,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你害怕了?现在回病房还来得及。”
季浮灯抿了抿嘴,“……只是担心你。”
宝莱停顿片刻,“嘁”了一声。她从楼梯口后退,陷入沉思。
刚刚那是应激反应,为什么?宝莱都不知道自己有ptsd,思来想去,只可能是上辈子进入幸福医院时发生了大事,大到让她不得不“遗忘”。
隐士和魔术师之前一直反对她回到幸福医院副本,每每追问都语焉不详,后来2区全区沦陷,宝莱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来看,问题的源头就在这楼梯之下。
哈,她不明不白重生,可不就是为了揭开谜团嘛!
宝莱心里冷笑,再次走下楼梯。
有了心理准备后,种种异常都被她拆解消化,心跳加速,后颈发麻,额角冒出冷汗,身体某一部分开始隐隐作痛——
是右手。
手指、手心、手腕、小臂无一不在痛。
“对了,你为什么会同意跟我下副本?”宝莱忽然说:“你应该知道吧,我不会保护你,我是为了你的道具。”
季浮灯怔愣片刻,不理解宝莱怎么会提起这个话题。他注意到宝莱的表情是在忍痛。
“说话。”
“因为……你?”
季浮灯尾音突兀上扬,自己也不确定。
那时宝莱的邀请完全就是不公平条约,她要季浮灯和她下副本,死活看命,道具还要归她。
这话要是说给别人听,非觉得宝莱疯了不可。
可季浮灯偏偏就答应了。
宝莱强迫自己想重生后遇到的人事物来转移注意力,发生的一切事在脑中闪过都有迹可循。唯独季浮灯,宝莱想不明白。
她也无暇多想。
季浮灯的回答如浮云般轻飘飘从她脑中划过,没留下一点痕迹。未知的恐惧占领了她的全部心神。
越往下就越恐惧,情感上明白这只是一层层普通的台阶,理智却在拼命警告远离危险。
到底是什么危险直说啊!
“说清楚点,为什么。”宝莱强硬地命令。
季浮灯正想解释,抬眼看见宝莱的动作,忽然觉得不对劲,定睛一看:“你手怎么了?!”
他连忙过去扶住宝莱,在碰到右臂时后者下意识抽气。
“扶另一边。”
宝莱痛得脸都白了,趁着季浮灯换边的空隙,她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不知是不是幻觉,她看到鲜血从关节处渗出,汇聚成一条条蜿蜒的血痕,在指尖凝结,滴落到地面的那一瞬便消失无踪。
宝莱问季浮灯:“你看到了吗?我的右手。”
“什么?”
“我的右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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