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挡风玻璃上时,裴青寂第37次看向腕表——四点五十七分,距离她惯常出现的时间还剩三分钟。
身旁放着新买的焦糖玛奇朵,杯壁凝结的水珠滑落下来,在黑色皮革上洇出深色痕迹。
指针指向五点整,裴青寂的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眼睛往校门口看,企图找到熟悉的身影。
一分钟左右,那个他所期盼的穿着驼色大衣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校门口,黑色的长发被风扬起,发梢勾着夕阳碎金。
他下意识挺直脊背,却在看清她身侧人影时僵硬了半分。
一个穿棒球服的男生正笑着撩开姜时月耳边的碎发,裴青寂看着少女踮起脚尖,看着男生揽住她腰肢的手掌,看着两片影子在满地金黄里融成一体。
指尖掐进方向盘棕褐色的皮革里,留下一道印记,他不想看,却又近乎自虐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一处,看着姜时月笑着与那个男生挥手道别。
"砰!"
副驾驶门被甩上的瞬间,雪松混着柑橘的香水味汹涌而至,姜时月将包包往后座一扔:"裴少爷倒是一如既往地准时。"
他从“少爷”二字里面听出了姜时月浓浓的挤兑。
她端起那杯焦糖玛奇朵:"今天怎么没穿你那假正经的西装?怕被当成网约车司机?"
因为她上次说喜欢穿得年轻一点的男生,于是今天他翻出了一件大学时期的连帽卫衣套上。
裴青寂看了一眼窗外刚才与她站在一起的男生,那人还没走,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他的喉间泛起铁锈味,没回答她的问题:"安全带。"
"装给谁看呢?"姜时月忽然凑近,指甲划过他绷紧的下颌线,"现在我爸又不在。”
"还是说......"她的红唇绽开恶意的笑,"你其实喜欢看我谈恋爱?"
她在马路对面时就早就注意到他在看。
握住方向盘的手又骤然收紧。
姜时月上下打量着他,虽然她讨厌裴青寂,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天生的衣架子。
平日都西装革履的他今日破天荒的穿了件灰色连帽卫衣,裴青寂已经毕业两年,但现在把他扔到大学校园里也毫无违和感。
“喂,你今天穿成这样,装嫩啊?”
裴青寂看向她,他早已习惯她各式各样的挖苦,也已经很会在她面前掩盖自己的情绪。他微微倾身,将她那边的安全带拉过,扣上卡扣。
姜时月冷笑一声:“无趣。”
裴青寂启动车子,姜时月忽然降下车窗:"陈屿!明天陪我去看展!"
对面的男生还未来得及回应,仪表盘的指针猛地窜到80,裴青寂握住方向盘的指节泛白,疾风灌入车厢,将她的声音撕成碎片,裴青寂仿佛听到地上的银杏叶片被碾碎的声音。
姜时月这才转身坐好,再没有说话。
——
水晶吊灯在银丝蟹粉羹里投下细碎光斑,裴青寂把将姜丝挑了出来的汤碗推至姜时月面前。
姜明诚的象牙筷敲在青瓷碗沿上:"月月,青寂每周五都按时按点去接你,对你还这么细心,你真得好好感谢这个哥哥。"
"那我现在跪着给他磕三个响头喽?"姜时月开口就是个刺头,戳破蟹壳的银匙在盘底刮出刺耳声响,“这么喜欢这个儿子,以后有他一个人回来不就够了?”
"月月……"继母顾婉秋出来打圆场,“你爸爸他不是这个意思。”
裴青寂注视着姜时月碗里被肢解的蟹腿,想起她十六岁生日宴上,也是这样将奶油蛋糕戳得千疮百孔——那天是他跟着母亲搬进姜家的第三天。
"你宋叔叔的儿子回国了。"姜明诚将海胆刺身推到女儿面前。
瓷勺撞在骨碟上发出清脆声响,姜时月轻轻抬眸:“哦,所以呢?”
姜明诚慢条斯理:“我会安排你们见面。”
姜时月推开椅子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屋外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在此时砸向落地窗。
二楼摔门声震得水晶灯穗簌簌摇晃。
裴青寂将餐巾叠成整齐方块:“叔叔,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姜明诚无奈地扶额,叹息一声,姜婉秋起身为他按揉太阳穴,餐桌上重归寂静。
——
子夜时分,裴青寂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丸子站在虚掩的房门口,听到里面姜时月打电话的声音。
他敲了敲门。
“进来。”她的声音透着几分慵懒。
裴青寂推开门,看到姜时月正赤脚蜷在飘窗上打电话,黑色的丝绸睡裙滑落肩头:"......明天的展?我随口说说罗,突然不想去了,下次再说吧。”
月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墙壁上,裴青寂将酒酿丸子放置在桌上。
"陈屿......"姜时月放软了声音叫电话那端的人,眼睛却落在裴青寂的身上,声音像浸了蜜的刀锋,偏偏许多男人都对此甘之如饴。
姜时月抬起脚,睡裙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下滑,这个角度,裴青寂看到深处的白色蕾丝。
她的声音柔而缓,对着电话那端:“我是说……你今天那一身,我很喜欢。”
边说着,她涂着透明指甲油的脚精准地踩上裴青寂。
隔着牛仔裤都能感受到的热度。
裴青寂喉咙干涩,吞咽困难。
他握住她的脚踝,将她原本只是轻轻触碰的脚掌更深地往自己身上按压,喉咙里发出闷哼。
“哥哥……”姜时月的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想我了吗?”
电话那端的人和眼前的人同时出声。
“想了。”
裴青寂握住她的脚踝更用力的揉捏。
电话那端的人仿佛受宠若惊:“月月,你今天怎么了?要我现在过去找你吗?你在哪我去找你好不好?”
姜时月发出一声轻笑,语气轻快又随意:“不用了,你早点睡吧,晚安。”
话落,还不等那边的男人回答就利落干脆地挂了电话。
再抬眼看向裴青寂时,她掀起自己的睡裙,露出白色的蕾丝边,水渍洇湿了一小块。
她理所应当地下达命令:“帮我舔。”
裴青寂吞咽了一下,放开她的脚踝,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双手捧住她,埋头下去。
她仰起头,手指插进他的发间,双腿搭在他的背上。
窗外的暴雨声与室内的水声交织在一起,桌上的酒酿丸子还冒着热气。
……
暴雨冲刷着庭院里新栽的法国玫瑰,餍足过后的姜时月慵懒地窝在角落,一口一个已经变温的酒酿丸子。
淡淡的桂花香钻入鼻息。晚上没怎么吃,现下确实有些饿了。
裴青寂带着鼓鼓囊囊回到自己的房间,来到浴室站在花洒下,拿着那条姜时月用过的毛巾放在笔间嗅闻,手上的动作愈发激烈,像要把自己磨破一层皮。
姜时月。
姜时月。
时月。
月月。
……
他在心里想着她的名字。
裴青寂早就知道姜时月是怎样的人。
她漂亮,明艳,娇纵,恶劣,喜怒无常,抛弃一个人就像丢弃一个玩具一样。
他早就知道。
可他还是想她。
那些男朋友有什么了不起的,最长不过一个月罢了。
只有他能一直待在她身边。
——
晨光透过窗帘切进餐厅,裴青寂正将蓝莓酱抹在松饼第三层。
爱吃蓝莓酱的人不是他,是姜时月。
姜明诚的雪茄烟灰落在城东项目企划书上。
“城东……”裴青寂话音突然滞在喉间。
桌布下,姜时月的脚正沿着他的小腿攀援而上,亮晶晶的趾甲刮过西装裤缝线。
裴青寂捏住鎏金汤匙的指节泛白,看向坐在对面的姜时月。
而后者睁着大眼睛一脸无辜,仿佛跟桌底下的小动作一分为二。
“什么?”姜明诚问。
裴青寂摇头,现在显然已经不是谈论工作的好时候:“没事。”
姜明诚转而看向姜时月:"你今晚七点去见见宋叔叔家的公子,好好打扮一下。"
姜时月的脚掌猛然抵住裴青寂膝头,金色吊灯穗在她眼中晃出光斑:“好哦,我一定好好打扮,裴青寂帮我作参考。你说怎么样?”
她俏皮地歪头看向他。
姜时月的脚趾正钻进他裤管,冰凉的指尖贴着他发烫的踝骨画圈。
"可以,让你哥帮着参考下。”姜明诚的鳄鱼皮公文包咔嗒一声合拢,"不要丢了我们姜家的脸。"
姜明诚吃完起身。
姜时月神色冷了下来,收回了桌底下作乱的脚。
“反正在你眼中,什么都比不上你那点面子。”
姜明诚走了,没有听见姜时月最后的这一句。
裴青寂将抹好蓝莓酱的松饼推至她面前。
姜时月冷冷地瞥他一眼:“要你在这装什么好人。”
但生气归生气,吃东西照常不误,她咬下一口松松软软的松饼,蓝莓酱的浓度刚刚好。
裴青寂面对她恶劣的态度并不恼,看着她像小仓鼠一样吃东西的样子,嘴角甚至还有些微的笑意。
他早知她娇纵,刁蛮,待人恶劣。
可他也知她喜怒形于色,活得恣意畅快,是这个虚伪的世界里,唯一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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