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已至，宫里宫外都张灯结彩，疲于忙碌，皇宫里虽然也像往年一般筹备，也许是因为宫中少了好些妃子所以不必再大兴花费，内侍局也不用头疼该给哪位嫔妃布置的宫殿、献奉的物件儿要显出更排场华丽，给哪位不受待见的嫔妃锱铢必较地节省财力。
掌事太监清点着准备送去显阳殿的物件，他的小徒弟全子擦着八宝琉璃净瓶，颇为不解道道：“师父，皇后殿下都被禁足了，咱们干嘛还上赶着巴结皇后殿下？”
掌事太监抬手一拍全子的脑门儿，“蠢货，你且看看如今的后宫在谁手里掌控？先前那得宠的谢贵妃、梁贵嫔，还有那怀过孕的江昭容，哪个下场是好的？”
全子一怔，眼睛瞪得大大的，揉着脑门儿听师父继续说道。
“足见皇后殿下手段狠厉，心机深沉，你再想想之前陛下只带着皇后去嘉山行宫，这么多年有哪位嫔妃让陛下不理朝政吗？皇后殿下如今怀着龙嗣，金贵着呢！这宫里能活到最后还好事儿偏她占了的都是狠人，而皇后殿下就是一位狠人，我们内侍局不小心侍奉着，等皇后解除禁足一朝得势，我们这些怠慢的人哪里能继续待在内侍局？”
全子只觉醍醐灌顶，连忙陪笑，“原来是这样！不愧是师父，师父就是比小的看得长远！”
掌事太监合上文书，扬起拂尘道：“好啦，随咱家送去显阳殿罢。”
全子指挥着几个太监扛起节礼往显阳殿送去。
显阳殿中香炉烟雾袅袅，两顶轿子落在显阳殿宫门外，各出来一位宫装嫔妃，一位是圆润可爱的粉装佳人，红色内裙，衣领边上是一圈洁白的兔毛，抱着紫铜手炉，另一位是高挑妍秀的蓝衣佳人，石青裙袄，裙边缝了狐狸毛皮，不过比起粉装佳人来，穿得略薄，手上也没带手炉暖手。
粉装佳人一见到她便欣喜道：“郭姐姐，真是好巧，今年来给皇后殿下送节礼竟然撞在一起了！”
郭才人温浅一笑，“赵妹妹，是好巧。”
两人对视了彼此一眼，快步往显阳殿去。
赵美人一边急走，边笑着道：“郭姐姐，方才我先进了门槛，虽然姐姐比我大，该先尊姐姐去给皇后献礼，但凡事总有先来后到，更何况殿下她最爱吃我亲手做的肘子，我今日带了，须赶紧给皇后殿下送过去。”
郭才人笑眯眯道：“赵妹妹，肘子油腻，殿下她怀着身孕，实在不宜吃这些个荤腥之物，还是用我最新研制的美容方，皇后殿下怀了孕，前些时候频频呕吐，想必脸色上是不佳的，我的美容方有养颜之效，即便怀着孕，皇后殿下也能日日美丽。”
赵美人眼睛冷了下来，“我的肘子，殿下让厨房的人学都做得没我的好吃。”
“我的美容方时时更新，比太医院的都疗效好得不知多少倍！”
二妃争分夺秒，一同踏入显阳殿的正门，却挤在一起，不慎一同摔在地上。
灵素正为清瑂端来补汤，看着摔倒的二妃嘴巴都大张起来，连忙放下补汤，小跑过去，“赵美人、郭才人，二位娘娘可有事？”
灵素朝旁边的宫女使了眼色，宫女们迅速地过来扶起二妃。
赵美人咳嗽一声，掩面道：“没事、没事。”
郭才人端正了仪态，眼睛却不住地飘来飘去，“没事。”
“灵素，赐座。”
清瑂翻动书卷的手停下，淡然说出这四个字。
赵美人、郭才人一听，眼睛瞬间变得亮堂多了，连忙凑前去。
“嫔妾赵宝宝拜见皇后殿下，皇后殿下千秋——”
“嫔妾郭采莲拜见皇后殿下，皇后殿下岁安——”
方才的情况清瑂看得清清楚楚，不免一笑道：“免礼，赵美人、郭才人亦今岁平安。”
两妃互相看了一眼，各自落座，赵美人似发力一般，率先道：“皇后殿下，臣妾带了沙糖肘子，听闻殿下近来胃口不佳，所以研制了此等新品，还望殿下能喜欢。”
清瑂笑盈盈道：“宝宝有心。”
赵美人一笑如同花枝乱颤，娇美动人，“殿下喜欢就好。”
郭才人不甘落后，身边宫女端来漆盒，“皇后殿下，这是臣妾新研制的美容方，女子怀孕难免周身肿胀，孕期不提前注意，恐孕后肚腹生妊娠斑纹，这是臣妾特意为此而研制的美容方子，殿下派人按方子做成涂抹绝对有效。”
清瑂同样笑语道：“采莲博学多知，多谢你费心。”
郭才人含蓄而羞涩，听闻夸赞，羞怯地点头道：“臣妾的小小技法对殿下有用便好。”
赵美人不爽了，殿下和她说的话竟然比她多。
“郭才人，当年你可是眼巴巴地在华林园等着偶遇陛下，结果却遇上了梁贵嫔，贵嫔说你打扮得花枝招展，心思不纯，命人拔了你的钗环，罚你跪在华林园一天，怎么如今还是只顾着打扮一事？”
灵素心跳如鼓，这两位妃子一到皇后殿下面前便唇枪舌战，简直是害怕她们会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眼下，此刻显阳殿静得一根针落地都可闻。
郭才人却平静无比，“赵妹妹好记性，你不说姐姐我都快要忘了，梁氏跋扈，幸得皇后殿下着人为我重整衣冠，让我免了秋深露重跪一夜到天亮。”
说罢，郭才人还不忘看向清瑂，笑着道：“臣妾自此对殿下铭感五内，是出自肺腑地尊敬殿下。”
清瑂浅笑道：“才人不必客气，后宫之中姐妹和睦方才是正理。”
赵美人攥紧了手帕，“殿下——臣妾自入宫起，就仰慕殿下极了，平日臣妾送来的酥鸭、猪肘都是臣妾亲自下厨为殿下做的，就是希望殿下能喜欢。”
清瑂亦笑着道：“美人做的都美味极了，是天上仙才能品尝如此佳肴，本宫怎么会不喜欢？”
一时之间，二妃终于都笑得愉悦，不再争锋相对。
灵素终于呼出一口气儿，她都害怕赵美人郭才人吵起来，结果她家殿下每回都是游刃有余，完全没有让事态脱出控制。
郭才人饮了手旁的茶水，放下盏道：“前些日子殿下百忙之中还记挂嫔妾，让院首医官为妾诊脉，妾的老顽疾都因此得到良治药房，多谢殿下。”
赵美人亦道：“平日臣妾一日吃多了总担忧发胖，那院首医官不愧是院首，教给臣妾喝一副瘦身茶的茶方，现在每日饭后饮着，时间久些，这效用果真是好。”
清瑂垂敛眼睫，喝完补汤道：“妹妹们不必客气，你们是后宫嫔妃，我身为皇后自然要护各位周全。”
郭才人听了，竟然有些泪眼婆娑，“臣妾不该年节时候哭泣，但真是为殿下这一番话感动得很，殿下是贤后，陛下怎么能忍心禁足殿下呢？”
清瑂一时之间无法作答，只能沉默。
赵美人出来打圆场，“臣妾等殿下生下小皇子愿同殿下一起游览华园林。”
清瑂浅笑，“好，到时你们都来看我生的孩子。”
郭才人点点头，止住泪水，“妾也盼望殿下能够平安生下皇子，到时定要为皇子打造一个璎珞圈送给殿下。”
赵美人一听，又来劲儿道：“等殿下生下孩子，臣妾就送水晶镂球给小殿下做玩具。”
清瑂摸了摸肚子，笑着道：“好，本宫提前替孩子谢谢各位。”
赵美人双手合拍，“殿下说的哪里话，宫中这么久才来一个孩子，谁不把他当宝贝眼珠子似的，就等着皇后殿下生下孩子喝满月酒呢。”
郭才人也笑道：“真好，幸得是皇后殿下的孩子，想着以后宫里有孩子，终于是不寂寞许多。”
清瑂浅笑，“你们以后也会有孩子的。”
赵美人双手抬起摇头，“殿下，妾才不要生孩子，就喜欢皇后殿下的孩子。”
郭才人这时与赵美人达成了一致，“臣妾也最最喜欢皇后的孩子。”
当然，郭才人是因为注重美容身材不愿意生孩子，赵美人则是因为母亲生产时血崩留下了阴影，自打入宫便不愿和皇帝亲近，只好吃食一事，而皇后殿下明显在过去数年与她志同道合。
清瑂凝噎，旋即笑道：“本宫的孩子也喜欢你们。”
这时，内侍局的人过来了，灵素上前在清瑂耳边耳语。
“让内侍局的人进来罢。”
掌事太监一进来，便有数个太监将一副仕女闲钓图八开嵌宝屏风摆了进来，还有三四个太监搬着箱箧进来落了地。
掌事太监笑吟吟地对着清瑂跪安道：“皇后殿下岁安。”
“免礼，赐赏。”
掌事太监和一同来的小太监都齐齐道：“谢皇后殿下。”
人走物留，还坐着的二妃打量着这篇屏风，啧啧惊叹。
郭才人赞叹道：“这屏风绣艺精湛，材质工艺更是华贵不凡，这屏风上的女子也栩栩如生，隐隐约约还能闻见香气儿。”
赵美人整了整手帕，也观察着道：“这女子青衣闲钓，青丝松绾，真是神态怡然呢——”
咚一声二妃转过头，是皇后手中的毛笔砸落在地，墨汁染了地毯。
清瑂手执瓷盏，平淡吩咐道：“灵素，着人换一张毯子来。”
“是。”
郭才人看着那被墨色湮了的地毯，觉得有些可惜，这是波斯来的地毯，花纹繁密，是少见物，抬眼再看皇后，却不知为何，皇后和这屏风上的人有几分相似。
转眼又觉得，皇后凤仪端华，怎么会是屏风上的人？
请问你爱的是谁？
赵美人：皇后
郭才人：皇后
男主：皇后
……
飞花：……皇后[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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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年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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