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镇上人人都夸冯润是王家的好儿媳,她深明大义,她温良贤淑。她嫁给王玉郎以后,就大方地给王玉郎纳了四房妾室。冯润有钱,也舍得给王家花钱。
冯润就是观星镇上,每个男子理想中的妻子形象。
观星镇上的人们也就见过冯润两次,一次是她送父亲下葬;一次是前段时间,王家带她上山烧香祈福。估计也不算见过,她戴着头纱,别人也没法细瞧她。
别管能不能瞧得真切,但有这么个事儿是在街上传开了:
现在谁都知道王家大娘子冯氏贤德,她都还没有和王玉郎拜堂,不曾和王玉郎圆房,王家已经认了她这个儿媳妇。
现在,王家已经把后院的事都交给冯润了,她就是当家主母,她在后院可以当家作主!
冯家原来是在街上做布料生意的,自从冯润的爹爹离世之后,虽然她也叫原来的掌柜爷爷继续经营。不过,到底是不如从前了。她一介女流,若是没有王家的同意,她是断然不能出去抛头露面的。
所以,冯润看着自家布庄日益萧条,也只能在心里着急。
而王家,是做百货生意的。王家本也是家境殷实,百货生意做得不错。不过这几年,王玉郎沉迷于赌博美色中,家底子基本让他掏得差不多了。
也正是这样,他们才会不顾冯润天煞孤星的传言,非要把她娶回家。
正值盛夏的正午,烈日炎炎,却没有风。院子里蝉鸣声声,冯润倒觉着,在蝉鸣声中休憩,真是舒服惬意;桃红杏枝两个人却觉得这讨厌的蝉鸣太过于聒噪,吵得人烦闷不已。
“桃红姐姐!如今这烈日当头的,正是热的时候,我们躺在凉榻上不动都热得汗水直流。你这肚子也大了,身子也重了。这么热下去,可不行的!”
杏枝和那桃红住在清明院隔壁的香脂园里。杏枝自己受不了热,跑到桃红的房间来,想和她一起争取点纳凉物资。
“我难道不知道热吗?现在我们就算是去找郎君,找大娘子,他们又能怎么办?你还想着大娘子给你扇扇子不成。你叫你的丫头给你扇扇就行了。”
“姐姐,我听闻,这王家和大娘子的娘家冯家,那可都是家财万贯的。以往嘛,不谈;别人嘛,我们也不谈。不过今年,这可是两家的真金白银堆在一起......而且姐姐你,你肚子里那可是王家的长子。”
桃红听她这话头,也起了兴趣,慢慢地才从凉榻上起了身,听她继续说。
“这将来的事嘛,反正是来日方长。要是那冯大娘子有个风寒脑热的,依着姐姐受宠的这个劲头,你的孩子未必就一直是庶子。不过眼下,咱们既然进了这王家的大门,同在王家伺候相公,就不必再事事委屈自己。”
杏枝与桃红不同,她娘亲就是青楼的红倌人,她生在青楼中,从小见多了女子为自己筹谋。她既然嫁进了王家,就不想让自己再受苦了。
桃红肚子里有孩子,平日里总觉得自己比其他几个姨娘高一等,听到杏枝说自己的孩子是庶子,心里难免有些哀怨。她在心里想着,杏枝今日来找她,莫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妹妹,你我在外头的时候,本就是最亲近的。我的名字都是你的娘亲给我取的,我们姐妹二人本就是同心同德的,妹妹有话,大可以直说。”
杏枝一听,便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桃红听完连连点头。
“这样蛮好的,我们也不害她,她要是有什么事,与我们也无关的。”桃红认为杏枝说的挺有道理的。
两个人来到冯润的院子里,也不顾莲儿说了大娘子在休憩,直接就往她房里闯。
“姐姐,姐姐!您现在是当家的主母,您可得替我们姐妹们想着些!”桃红挺着肚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大声地说。
冯润刚才就听到了她俩在外头的动静,她听到莲儿和她们说自己在休息,听到她们两个人说,我们来看看大娘子。她只是当作不知道;现在她们闯了进来,她便装作被吵醒了,慢慢地起身,叫莲儿让她们在厅里等着,她刚起身,现在的妆容不宜见客。
“让两位妹妹久等了,这大热的天,怎么到我这里来了?桃红,你现在月份大了,日常饮食行动的,可得注意些。”她故意在里面磨蹭了一会儿,梳妆好自己才出来见她们。
“姐姐,近来天气实在炎热,我身子又沉,实在是热得不行了,想求求姐姐,给我们房中添置个冰盆吧。”桃红委屈地说。
“是啊,姐姐。现在您是王家的当家主母,这王家内院的事,都是您说了算。我和桃红还有另外两位妹妹都是有福气的,遇到您这样的大娘子,不会苛待我们。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您就给想想办法吧。”
杏枝趁机拍拍马屁,高帽子给她戴戴。
冯润心里有数了,这两位娇滴滴的美娘子,想要她给她们添置冰盆。这不是什么大事,这种生活上的小物资,她向来不会为难人。
“这事好说,一会儿,你们同我一起去给母亲问安。这平日里的生活物资,我直接拨与你们即可;但冰块甚是贵重,需要拿着冰票去城北冰窖取冰。涉及到银钱账册的,都在母亲那边。”
桃红杏枝二人听了这话,只得连连道谢,答应了傍晚问母亲安的时候一起过去。
她二人离开以后,莲儿又开始嘟着嘴不高兴了:“小姐,您就是太好说话了!她们平日里从来不晓得过来请安的,要东西了知道过来了!两个妾,还想要冰盆这么贵重的东西。您还真就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莲儿真担心,自己家小姐这么好说话,将来这些狐媚子都要爬到她头上去了。
“莲儿,与人为善嘛。天气太热,她们想要冰盆,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那桃红肚子里的,是王家的长子。小孩子的事比天大。
在冯润心里,小孩子纯真可爱,那确实是小孩子的事比什么都重要。当然,她这次痛快答应她们的要求,也有其他的原因。
但是她不想说。
*
“母亲,润儿带着几个妹妹看您来了。母亲平安康健。”冯润带着四个姨娘来给王夫人请安,四个妾室也规规矩矩行了礼。
王夫人嫌弃地看了一眼四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妾室,转脸笑着拉着冯润的手,叫她坐下说话。
“润儿,天热,你是个有礼数,懂分寸的好孩子,以后这晨昏定省就免了吧。你心里记挂母亲,母亲知道的。”
王夫人心疼冯润夏日走动热,体谅地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而那下面的四个狐媚子,自进了王家大门,就不曾来请安过。王夫人也懒得与她们周旋,实在不想和她们虚与委蛇。
冯润看王夫人没叫四个妾室坐,她起身去给夫人倒茶,又给杏枝使了个眼色,杏枝会意,扶着桃红往边上的座位那边走,“桃红姐姐,你身子重,我们坐着陪母亲说说话。”其他两个人,也赶紧趁机坐了下来。
“母亲,今日炎热,母亲胃口可受影响?中午吃了多少?”冯润开始关心王夫人进食如何。王夫人身边的嬷嬷回:“冯大娘子,夫人这几日是比平日里用的少了些。老奴也正为此忧心呢。”
王夫人笑着嗔怪她:“你这个老货,打你的嘴!你这么说了,不是叫我润儿替我老婆子担心!”
冯润回:“母亲,就是要告诉我才是!我明日熬一些绿豆沙,放凉了再给母亲喝,这天气,吃些凉的,开开胃口。到时候多用些饭菜,才有力气啊。”
下面的桃红坐不住了,她觉得冯润这磨磨蹭蹭地聊半天也说不到个正事上,赶紧插嘴:“是呀,老夫人,这天太热了,明日我们给您煮一些绿豆汤,要不,加些冰块冰镇一下,定能更加爽口。”
“妹妹,别着急。母亲这般年岁,不宜用冰镇的。我看你啊,是热昏了。”冯润赶紧反驳她,她提的绿豆汤,万一真加了冰块把老夫人吃出问题来,她可担不起责任。
她又怕桃红脸上挂不住,又接着和王夫人说:“母亲,我瞧着桃红妹妹月份也大了,确实经不得这酷暑。我想着,不如给几个房中添置些冰盆。母亲您看可好?”
下面客座上的几个妾室也都屏气凝神地看向王夫人,她们翘首以盼,都想有冰盆啊。
王夫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转向冯润时,又换了一张慈祥的笑脸:“润儿,母亲知道你是个和善好相与的。只是,你可不能太好欺,叫这几个小蹄子拿住了。”
只见那王夫人转向下面几个小妾,眼色一厉,大声呵斥道:“今日大娘子心善,体谅你等,我且看在冯大娘子的面子上,纵你们一回。以后,若再狐媚勾搭着我玉郎和润儿要这要那的,一律打一顿,发卖出去!”
几个小妾一看,赶紧站了起来,低眉顺眼应了,便讪讪笑着退下了。
厅里只剩下王夫人和冯润她们几个。
“谢谢母亲替我立威。”润儿起身,向王夫人行礼致谢。
王夫人对着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便去了里屋,拿了一个托盘出来,郑重交给了冯润。
托盘里是大红的漆木箱子,还有一块印章…
王夫人叹了口气,拉着润儿的手说:“玉郎手里头稀疏,不是个会管家的…往后王家还是得你来打理…”她让润儿接下了箱子,接着嘱咐:
“这里头,是我们后院里女人管理的银票,冰票,月银账册什么的。这印章,是咱家钱庄的信物。到钱庄取银子,要用印章和钥匙。钥匙在你父亲那里。”
润儿双手托着托盘,跪地聆听。
王夫人这是真正把管家权交给了她!有了这印章,若是再得了钥匙,那整个王家的资产便都在她手中了!
“母亲放心,润儿定不辜负母亲。”
冯润面色郑重,眼神坚定。王夫人看着很是欣慰。
*
冰,是夏季里的贵重之物。得由当家人拿着冰票去钱庄,登记好用量,换得银票,卡上印章,再去北城冰窖那边去取冰。
而且,全程都得当家人亲自到场护送。
冰窖那边的掌柜的看到冯润过去,倒是热情得很,迎着她进了一间有冰盆的屋子,叫她坐着等。
“大娘子,这取冰得费一些时间。您先等着,他们装好车了,我再喊您。”
冯润头纱遮着脸,掌柜的瞧不见她表情。不过,她在屋里坐着了,也轻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了。
那掌柜的便退了出去,屋里只留下润儿和莲儿。
“水萝卜说了,今日老爷也回,正好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再加上晚上有这冰盆,睡觉也不热!真好!”
莲儿倒是欢喜得紧,今日老爷回来,王家大院里吃团圆饭。这人齐齐的感觉真好!莲儿喜欢大家和和气气地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小姐,这王夫人也好!她对您,就跟亲娘一般!”
润儿浅浅笑了一下,点了一下莲儿的脑袋:“你呀,还像个小孩子!叫你交代水萝卜的事,都办好了?”
莲儿点头,说都办好了。
她俩说话间,一股奇异的香味从窗外飘逸而来。
不久,二人双双倒在了桌面上……
*
冯润醒来时,身边只有一人——一个年纪和她相仿,穿着打扮却十分褴褛的男子。
“他们迷晕了你和莲儿,准备把你们拖去冰窖。”
这个男子的声音有些清冷,却很好听。他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王家那边我已经动了。一会儿水萝卜来接你。”
那人说完,转身准备离开。不过,他走到门口时,又转身说了一句:“答应我的事,还请…冯小姐信守承诺。”
冯润盯着他看了片刻,笑:“若是你可靠,我保你荣华富贵。”
男人冷哼一声:“我不为奴。”
冯润从草垛那边站起,从衣袖中取出一片金叶子交与他:“公子若有鸿鹄志,不妨……”
她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话,那男子瞬间呆住了!
“冯小姐,不可!”
“人活于世,没有什么不可为。你,要么,为奴;要么,做我冯润的假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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