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温酒未曾想到,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皇宫。
“杜康,醒了。”皇帝坐在他床边,止住了他要行礼的动作,“听你九哥说,此番是我们十三与凌崇周旋斗智,拖延时间。只可惜贼人奸诈,你九哥他们未能将他抓获。不过此番行动,你与清儿都是大功。”
晏詹清也站在一旁,闻言,也对着晏温酒温柔一笑。
晏温酒茫茫地环视一一圈,没看到要找的人:“那九哥在哪?”此话一出,他就察觉到眼前两人的神色变了。
还是皇帝回答了他:“你倒念着他。他说自己不慎放跑了敌人,没脸进宫来见朕。罢了,朕这个儿子,朕管不了。”他像是无奈又像是不满地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醒了,也没有不舒服,朕就先走了,太子还有事禀报。”
兄弟两恭送了父亲。
晏詹清走近了几步,欲言又止。晏温酒与他目光相接,关切道:“三哥有话要说吗?还没来得及问,三哥伤势如何了。”
晏詹清摇摇头,笑道:“无碍。杜康,三哥想问问你,对九弟的看法。”
看法?晏温酒一时间不太确定他指的是什么,沉吟片刻,认真道:“九哥很好,他救了我的命,我会用一生去回报他。”
晏詹清的神情看起来更担忧了:“听三哥一句,九弟他和你以为的不一样。”
晏温酒反问:“是他自己不对,还是世人对他不对?”
晏詹清无奈道:“你总是那么敏锐。好吧,你已经十六岁,是该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了。”
晏温酒倒要听听什么事情需要他三哥如此凝重。
“你知道的,父亲是外封藩王即位,而非东宫太子,所以朝中没有自己的的亲信。这些年来,随着皇权稳固,父皇借迁都和凌崇叛乱等事情,处理了不少旧的世家贵族,而这些人留下的空缺职位和势力,都需要有新的人来接手。父皇的原意,是让西征之中的有功之将来顶替,名正言顺不说,又能将国政的中心从军事转向内政。只是郁林郡王谋逆,凌崇又出身于偃月营,这件事往父亲心里扎了一根刺,连累到了九弟。”
郁林王姓晏,凌崇来自偃月营。皇帝这是对自己同样姓晏又作为偃月营主帅的儿子产生了猜忌。晏温酒心知皇帝绝不可能将晏恒濯弃之不用,否则就不会召他回京。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腹背受敌,除了依附皇帝,再无第二条生路。
想到那日的草药味,晏温酒只觉得心寒不已。
晏詹清低下头,收敛了一切神色:“不过几年,就是你不想,你也会涉及其中无法脱身。这是每个皇子的命数。可在这泥潭里和堤岸上还是有区别的。曾经,我也因此而犯了错误,害了他人一生。如今我自求进入礼部,远离纷争中心,可他日殃及池鱼,我恐怕也只能随波逐流。十三,你可以有自己的路去走,但路上会遇到什么,只有你自己去负责。”
晏温酒却只关心一个问题:“三哥既然也曾身不由己,又是付出了生命代价,才让自己挣脱出泥潭?”
晏詹清苦笑,脸上浮现出难掩的痛苦和悔恨,显然这件事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晏温酒没料到他有这么大反应,忙安慰道:“是我的错,不该提起这样的事情。往事已毕,还望三哥早日走出阴霾。”
晏詹清无奈地笑了:“我都快到而立之年了,难为你费心开解我。”他站了起来,温柔地拍了拍晏温酒的肩膀,“好了,三哥也不想像个老妈子一样念叨惹你心烦。我改天再来看你,告辞。”
“等等,三哥。”
“嗯?”
“三哥,如果有一天,我不幸深陷泥潭,你可会放弃来之不易的自由,来拉我一把?”
晏詹清并未回头,只是止住了脚步,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与此同时,崇德殿。
晏恒濯一脸不情愿地候在殿外,正当他无聊到开始数檐上的瓦片时,殿门开了。
晏恒濯眯着眼看了片刻:“…原来是你,多年不见,差点认不出来。”
“那大帅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晏承济假笑着恭维道。
晏恒濯反唇相讥:“您才是唯一的嫡皇子,还是我起个,我哪敢忘记您呢?”
“我这人脑子有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点冒犯话,九弟你就别追着我斤斤计较了。”
晏恒濯漠然:“哦,病到什么程度了?”
“要死不死那种吧。”晏承济打了个哈欠,“你要真关心我,你给小十三的方子也给我一份,我看他恢复挺好。”
“你确实病得不轻。”
“不给就不给。”晏承济嗤了一声,“你我从小不对付,我还怕你给我下毒呢。”
晏恒濯懒得再和他纠缠这个话题:“知道太子在哪儿么?”
晏承济“哟”了一声,稀奇道:“陛下请不动的人,居然主动去找太子。”
“少点废话。”
晏承济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在东宫,刚把十三叫过去。你找他什么事情?”
晏恒濯皱起了眉:“他叫十三过去干什么…”
“这还不简单,问凌崇的事。九郎啊,我要是你,就故意放凌崇走。这样的话,每天都可以以抓人多名义留在宫外。”晏承济摊手道,“你考虑一下?”
晏恒濯用高深莫测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走吧。”晏承济抬头望天,“趁你我不到刺刀见红的地步,我可以带你去东宫。”
“带?”晏恒濯歪了歪头,“虽然皇宫是新的,但我也不至于不认识路啊。”
晏承济指着他:“你去,太子不会见你。但我去,他一定会见我。信不信由你。”
晏恒濯信了。
到了东宫,太子詹事方策果然把九殿下拦在了门外。好在晏承济是惯犯了,上前和方策大咧咧地打了个招呼,方詹事就致礼道:“原来是七殿下带来的客人,失敬,二位请。”
晏恒濯常年不在都城,就是在了,也老是神出鬼没,相顾不相识对他来言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太子正坐在主位上专心地阅看文书,被晏承济的脚步声惊扰,他也不过是投去一瞥,未做表示。可当他的目光落到晏恒濯身上时,神色莫名带着一丝不悦。
“九弟常年在外,竟是最基本的礼数都忘记了。”太子晏偃演锁着眉道,“身为臣弟,入宫面见储君,却连一声通报都没有,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太子?”
晏恒濯眼珠转了转,没发现小十三的身影。他来不及细想是晏承济坑了他,还是太子给他备了个鸿门宴,辩解道:“臣弟自幼疏于礼教,只因为寻人心切才冲撞了太子,还望殿下海涵。”
晏偃演目光如渊:“寻人?九弟还真是有趣,在宫外借寻人的名义多次拒绝觐见君父。在宫内又用寻人的名义不敬于皇储。我看比起领兵打仗,九弟似乎更喜欢干大理寺的差事。”
晏承济饶有兴致地看着热闹,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六哥,我也很好奇,九弟找的是什么人。”
晏恒濯有些意外他会帮自己解围,但有台阶不下,他又不是傻子,顺着他的话回道:“听说太子召见了十三弟来,臣弟是来找他的。”
晏偃演皮笑肉不笑:“可是小十三刚刚向孤表明,前夜是你故意放走的凌崇。对此,你做何辩解?”
晏恒濯终于意识到此番发难绝非空穴来风,凝重道:“臣弟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还请您明示。”说罢,他一提衣摆,自己站了起来。
“孤让你起来了吗?”
“偃月上三将,见王公不跪,列侯不拜。此乃贺元帅在世之时就有的规矩。”晏恒濯面上笑着,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臣弟已尽该尽之礼,殿下若再执着于此,就喝放跑这逆贼一样,乃欲加之罪。殿下如此行事,又该怎么服众?”
晏偃演虽然是天家贵胄,可比较刀尖舔血的将帅,还是对他的储位有极大危险的将帅,气势自然弱了几分:“…你是在质疑孤的话?”
“臣弟不敢。臣弟求情殿下将十三弟请来,与臣当面对峙。”
晏偃演默了片刻,半顷,他点了点头,不辨喜怒地说:“就依你所言,将十三弟请来。”
好歹救了这小子这么多次,晏恒濯默默祈祷着晏温酒能看在救命之恩的面子上别坑自己。
晏温酒很快就被请了上来。他一进殿,也不行礼,而是先盯着晏恒濯的脸凝视片刻,才收回目光,一一打过招呼:“太子哥哥,七哥,九哥好。”
太子一边示意他坐一边问道:“十三弟,你可曾认为,九弟他是故意放走凌崇的?”
晏温酒张了张口,没来得及说话,就有内侍进来禀报:“各位殿下。陛下有旨,请诸位一同前往崇德殿。”
晏偃演与晏承济交换了一个眼神,明明上午他们两才去给皇帝请过安。怎么又要去了?
众人虽有疑惑,却不敢耽误,跟着内侍就往崇德殿的方向去了。
叽里咕噜吵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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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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