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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静思阁内室,烛火柔和,暂时驱散了方才的杀伐之气。

太子萧景琰靠在软榻上,面色因腿伤剧痛而苍白,冷汗浸湿了鬓角。长公主坐在榻边,正专注地为他施针缓解疼痛,手法娴熟精准。

室内一片难得的宁静。太子缓缓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背稍稍放松,低声道:“…多谢姑姑。”

长公主并未抬头,唇角却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别说话!她话音微顿,似陷入短暂回忆,指尖的金针轻轻捻动,“你和她一样倔得很,唉。”

太子闭了闭眼,喉结微动,似是被勾起了什么心绪,沉默片刻,才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调侃道:“姑姑,最近怎么没见你霍霍那些太监了?”

长公主轻笑一声,正要开口——

“噔噔。” 两声谨慎的叩门声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苍溟沉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长公主殿下。刺客已处置。”

长公主捻针的手指未停,只淡淡道:“进。”

门被推开,苍溟步入室内,单膝跪地,声音沉冷:“殿下,长公主殿下。刺客…已被灭口。”

他略微停顿,似在斟酌用词,继续道:“是弩箭远程狙杀。手法极为老辣精准,时机把握分毫不差,轻功更是超绝,一击之后便如鬼魅般消散,未留下任何踪迹。” 他抬起头,目光沉静地看向太子和长公主,“所用弩箭制式…并非军中标配,却也非寻常江湖之物。其路数…透着股宫里的谨慎和干净。”

这番话说得极有分寸。他没有指向任何特定势力,但“宫里的谨慎和干净”这个模糊而危险的描述,像一滴冰水落入油锅,瞬间在太子和长公主心中炸开无数惊疑的涟漪。

这嫌疑的范围,已悄然扩大到了那座至高无上的宫殿深处。

太子闻言,拳头骤然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风暴凝聚,那风暴中不仅有针对兄弟的愤怒,更添了一层被至亲算计的冰寒彻骨。【父皇…难道您也…?!】

长公主起出一枚金针,语气淡然却锐利,仿佛早已料到种种可能:“他忌惮的从来不是你的腿,景琰。而是别的。”她提到“别的”时,眼神有一瞬极其复杂的柔和与痛惜,仿佛透过太子看到了另一位故人。“这次,是我们大意了。”

就在这时,主殿门外传来一阵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小太监紧张地通传:“启禀太子殿下、长公主殿下,偏殿药童有紧急事求见!”

长公主眸光微抬:“让他进来。”

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名穿着太医署低级药童服饰、脸色惨白的少年躬着身子,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殿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奴、奴才该死,惊扰殿下!偏、偏殿那受伤的小太监…伤势有变!伤处血流虽缓,但血色暗黑,皮肉发青,人已昏迷不醒,浑身冰冷,唇甲俱现紫绀!奴才…奴才愚钝,依脉象看,似是剧毒侵心之兆!奴才学识浅薄,实、实在无力施救,特来恳请长公主殿下圣断!”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太子脸色一沉。长公主已起身,对苍溟道:“弩箭之事容后再议。” 她目光扫过那药童,“带路。”

太子对身边得苍溟说到:“你过去看看,可能需要你。”

“可是,太子,你一个人……”苍溟话未说完,就被太子打断了。

“你去吧,让他活着”太子淡淡说道,眼前不觉浮现小喜子像个傻子一样拿着木棍喊叫冲上前,是他这一闹拖延了时间,不然靠他的体力也快支撑不住了。

(偏殿内)

丧彪昏死在简陋的板榻上,脸色已泛出诡异的青灰,呼吸微弱急促,嘴唇和指尖透出骇人的紫黑色。那包裹着伤口的白布,已被渗出的黑血浸透。

长公主与苍溟前后脚进入。她快步上前,二指精准地搭上丧彪颈侧脉门,又迅速查看了伤口情况,脸色凝重:“是‘牵机’!毒性已深,入血难救!”

她立刻对苍溟道:“护住他心脉,用内力延缓毒性扩散!我来施针导毒!” 说罢,已从袖中取出金针。

苍溟毫不迟疑,上前扶起丧彪,动作利落地用匕首划开并褪下他上半身染血的衣衫。

衣衫滑落,露出少年略显单薄却线条流畅优美的胸膛和肩颈,肌肤白皙,此刻却因中毒而透着一层诡异的青灰,更衬得左锁骨下方那道深可见骨、周围皮肉已完全变为青黑色的伤口格外狰狞刺目。苍溟眸光一沉,温热宽厚的手掌瞬间贴上丧彪冰凉的背心,精纯的内力如暖流般缓缓渡入,另一只手则迅速点了他伤口周围的几处大穴,全力阻滞毒血攻心。

“呃啊…”内力冲击毒伤处,剧痛让昏迷中的丧彪无意识地惨叫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上沁出冰冷的汗珠。

长公主的金针已精准落下,刺入几处要穴。苍溟凝神运气,引导内力强行护住他的心脉。过程极为痛苦,丧彪的眉头紧紧蹙起,长长的睫毛被冷汗濡湿,无力地垂覆下来。他牙关紧咬,细碎而痛苦的呻吟不断从唇齿间逸出。

不知过了多久,在雄厚内力和金针的双重作用下,丧彪青灰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丝,呼吸也稍稍平稳。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整个人虚脱地向后倒去,恰好倚靠在了身后苍溟坚实宽阔的胸膛和肩膀上。

他微微睁开眼,视线模糊,只能看到苍溟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他只觉得这个人的胸膛很暖,暖到发热,热到快要喷火了,他极轻地、近乎呓语般地喃喃道:“…会死吗…”

长公主迅速写下一张药方,交给候在门口的侍女:“速去照方抓药煎来!” 随后,她取出一枚猩红色的药丸塞入丧彪口中:“这‘解毒丹’只能暂压毒性,需得立刻放出毒血!” 她将一把薄刃小刀在烛火上烤过,递给苍溟:“伤口太深,毒已入肌理。需割开腐肉,挤出毒血。你内力深厚,你来施为。”

苍溟接过刀,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手稳稳扶住丧彪,另一手刀尖精准地落下——

“呃——!”丧彪猛地仰头,脖颈绷出脆弱的弧线,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眼泪生理性地涌出。他无意识地伸手,死死攥住了苍溟腰侧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惨白分明。

苍溟的手臂稳如磐石,动作又快又准,挤压出汩汩的黑血。长公主的金针再次落下,引导着残余毒素排出。

整个过程中,丧彪痛苦的呻吟和压抑的哭泣声在安静的偏殿内回荡。苍溟始终沉默着,但他的动作在绝对的精准中,透出一种异样的专注和小心。他甚至下意识地微微侧身,用肩膀更稳地支撑住怀里颤抖的身体。

当最后一股黑血挤出,长公主撒上厚厚的解毒药粉并重新包扎好后,丧彪已彻底虚脱,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瘫软在苍溟怀里,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长公主松了口气,神色疲惫却带着一丝赞许看向苍溟:“幸好你内力护持得及时,再晚上一刻,大罗金仙也难救。”她留下几个药瓶,“按时服药,能否挺过去,就看今夜他的造化了。”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去。

偏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和丧彪微弱的气息。

苍溟没有立刻将人放下。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让丧彪靠在自己胸前。他拿起一旁准备好的温水浸湿的软布,动作有些僵硬却异常轻柔地,擦去丧彪额头和脖颈上的冷汗。

就在这时,那名送药的侍女端着汤药走了进来,见状微微一愣,轻声道:“苍溟大人,药煎好了,奴婢来…”

“不必。”苍溟头也未抬,声音依旧冷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来。”

他接过药碗,小心地托起丧彪的下巴,将药汁一点点喂了进去。随后,他拿起那盒清凉的药膏,用指腹蘸取,动作竟出乎意料地轻柔,开始为那狰狞的伤口周围的肌肤涂抹,以缓解灼痛。

药膏的刺激让丧彪在昏睡中依旧蹙眉呻吟:“…疼…”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苍溟的衣襟,骨节因为用力而分明突出,显得脆弱又倔强。

一向沉着冷静、仿佛没有情绪的苍溟,看着怀中人因痛苦而蹙起的眉心,眼神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他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放得更轻、更缓了些。甚至,他下意识地微微俯身,对着那包扎好的伤口上方,轻轻地吹了几口气,仿佛这样就能驱散一些灼热的痛楚。

这细微的、与他平日冷硬形象截然不同的举动,让昏沉中的丧彪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奇异的慰藉,攥紧衣襟的手指稍稍松了些许,往那温暖可靠的胸膛里无意识地蹭了蹭,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

苍溟的身体微微一顿,最终,他没有动,只是任由那依赖的姿态持续着。偏殿内烛火昏黄,映照着榻上相倚的两人,空气中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而微妙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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