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发现姜亦的异常，因为自打那个皇马巨星出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夺走了。
“C罗！”
当邱羽喊出来时，他听到了姜亦同时脱口而出——
“克里斯！”
这让他的心头有些怪异，但也来不及多想，因为整个人都沉浸在狂喜中。
如果他此时能从狂喜中清醒过来，扭头看一眼姜亦，就会发现有多不对劲。
尽管姜亦竭力保持着平静，但无论是沉重的呼吸，还是眼底闪烁的晶莹，都出卖了内心。
犹如慢镜头，C罗动了，朝他们看过来。
习惯被注视的葡萄牙巨星面无表情，随意瞥来一眼，却让姜亦如遭雷击。
一如记忆中那般充满拉丁风情，可是轮廓成熟许多，完全褪去了青涩和稚气。
目光漫不经心，似乎只是出于对马塞洛的回应，直到扫到姜亦的脸时，才微不可察地停了停。
在这短短的两秒时间，姜亦好像又经历了两个世界。
他在出发前做过很多心理准备，也想象过见面的很多种可能，包括现在这种。
但巨大的失望，仍然如同黑色的潮水般，不可阻挡，淹没了他……
他的内心在左右拉扯，似乎连人也被撕裂成两半。
眼神痛苦沉郁，似乎陷在某种阴暗情绪中，面色却很冷漠，抿紧了唇角，腰背挺直地站着。
而邱羽仍然在声嘶力竭地喊着。
“C罗！C罗！我是你球迷！我是你球迷！”
于是，又一次，葡萄牙人短暂地回了头，笑着朝他们挥挥手。
不知为什么，这一幕让姜亦难以忍受，终于转身想离开。
谁知邱羽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接着高高举起，并用另一只手指着他不停比划，“瞧啊！昏迷的球迷在这里！为你昏迷的球迷！死忠！”
姜亦错愕又难堪，恨不得一脚将邱羽踹回中国！
他不想在那人面前拉拉扯扯，只好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又因为心中堵了一口气，冷冷撇过头，不愿再看对方一眼。
只听见贝克和工作人员都在笑，在看他们的热闹。
很快，传来邱羽失望又迷惑的声音。
“诶？他就这么走了？他怎么没反应啊？”
姜亦回头，发现走廊的尽头已经空无一人。
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立刻狠狠甩掉邱羽的手，“继续走吧。”
邱羽从兴奋中冷静下来，有些不解，“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姜亦慢条斯理地抚着衣袖，按平不存在的皱痕。
再抬起头时，却见邱羽正默默观察着自己，被他发现才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工作人员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是看氛围不对劲，出言安慰道：“没关系，下午就可以见面了……”
参观完一轮，他们在训练基地解决了午餐。
这回去的是员工餐厅，再也没见到一个球员。
邱羽正兴致勃勃地打听着下午的安排，工作人员接了个电话，一脸歉疚地告诉他们，见面被推迟了。
他自然很失望，“为什么？”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和教练有关……”工作人员含糊其辞，似乎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很快转移了话题。
“时间改为明天，这样其实也不错，你们知道的，明天的比赛刚好是西班牙德比，可以好好感受德比氛围！”
“是啊，早就想体验一把了……”
邱羽说完，突然扭头对姜亦解释道：“西班牙德比就是皇马和巴萨的比赛，因为他们是西班牙最强的两支球队。”
“我知道。”
邱羽立刻笑了，“不懂装懂！”
“……”
“不过，上午不是说他们去见贝尼斯特吗？推迟难道和那有关？哦，贝尼斯特就是皇马教练。”
姜亦有些无奈，“我真的知道……”
见邱羽一脸不信，他眼神一闪。
“我还知道贝尼斯特的战术效果不理想，他把卡塞米罗留下很不错，但是对其他队员的调整都没有效果。”
“我靠！你……”邱羽震惊了。
紧接着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
“差点被你唬住了……忘了你之前为采访做过功课！”
见姜亦无言地别过头，不理他了，他转头看向贝克，“明天见面更好，说不定还能拿到比赛球衣呢！”
“是啊，刚好对手是巴塞罗那，不用交换。不过得祈祷C罗没把它扔给现场球迷，哈哈……”
又去了不远的伯纳乌球场，最后带着明天的球票回到了附近的下榻的酒店。
华灯初上，邱羽领着一听啤酒来敲门。
两人走到阳台，在夜空之下聊天。
“西班牙的味道怎么样，喜欢吗？”
“涩的，不喜欢。”
姜亦说完，又抿了一口。
邱羽看着他。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因为我得搞清楚，究竟是不习惯，还是不喜欢。”
又浅浅抿一口。
邱羽笑了，“瞧你这副斯文样……该不会忘了怎么爬树找野果吧？”
姜亦也笑了。
“那是工作需要，你当我是因为喜欢呢？”
“可是小姜姜——”
姜亦立刻踹了过去。
“才喝几口就醉了？”
邱羽笑嘻嘻地一躲，“小姜！小姜！我问你，你今天怎么回事？”
姜亦不动声色地问道：“我怎么了？”
脑子已经在快速转动，思考着怎么把那一声“克里斯”敷衍过去……
“你和过去有些不一样，比如一些举止和神态。”
姜亦一怔。
随后也轻松下来，转身背靠着栏杆，笑笑，“医生不是说过吗？多不正常都是正常。放心，我已经不是小孩，人格很难再变了，迟早会变回你熟悉的老样子。”
“人是不能回到过去的。”
“行吧！随你怎么说，我也没有那么在乎这件事。”
姜亦扭头看他，强调道：“我的心没有变，我还是我。”
邱羽啧了一声。
“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反正你糊弄不了我。”
“是吗？”姜亦忽然眼波一闪，转而笑问道，“阿羽今天见到了偶像，差一点就能上去交流几句呢。”
邱羽警觉地看着他，“想说什么？”
“可惜啊，差就差在……”
话头停住了，姜亦悠闲地拿过啤酒，又浅浅抿了一口，这才说下去。
“……他听不懂中文。”
邱羽目瞪口呆。
许久过后，一句悲愤的咆哮划破夜空，“他大爷的！！激动过头了！”
“你怎么不提醒我说英文！”
姜亦笑而不语。
他当时又哪里能留意到这些，只不过是翻来覆去地回想罢了……
想到这里，他感到一阵无趣。
干脆拿出手机，点开社交帐号，在关注列表里找到葡萄牙人的头像。
刚想删除，却发现对方不久前更新了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单调的夜空照，只有孤零零的一颗星，和葡萄牙人加的一个白点。
标注更简单——
“好亮。”
姜亦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特意去翻评论，发现别人同样一头雾水……
一阵夜风吹过，带来初冬的寒意。
他打了个寒颤，抬头望向天空。
无垠的天幕一片漆黑，好像连星星也被今天的雨水洗掉了，只剩下可怜的几颗。
“失望和愤怒都没有道理，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喃喃着，忽然改了主意，收起手机。
“谁？”
他回头，挑了挑眉，“那个葡萄牙人！”
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声音也失了真，在夜风中大声笑道：“别想了，今天已经过去了，何必自寻烦恼啊！”
邱羽受到了感染，跟着笑起来，“你说得对，还不如想想明天怎么弥补！”
“明天有明天的意外，今天想也没用。”
“哈哈哈哈！”
……
24小时后。
伯纳乌，灯光璀璨，正在上演全世界最火爆的国家德比。
球场外有80辆救护车严正以待，球场内分布着1322名警察和1195名保安。
姜亦两人经过严密的全身搜查，才得以进场。
不愧是球迷每年最期待的重头戏，现场600多名记者，170多个国家转播，预计6亿直播观众！
还有比这更受瞩目的联赛吗？
11分钟后，苏亚雷斯外脚背弹射入远角，皇马0-1落后。
又25分钟后，内马尔左脚推射从门将身下入网，皇马0-2！
上半时才结束，皇马已经落后两球了……
伯纳乌爆发出猛烈的嘘声！
到了下半时，皇马的进攻有了起色，在第68分钟，终于得到一次绝佳的反击机会。
贝尔在右侧带球，C罗一边挥手要球，一边大步趟进禁区。
因为两个巴萨后卫在中间干扰，贝尔的传球落点比较靠前，当C罗接到球时，巴萨的门将也冲到他面前。
面对门将近在眼前的滑铲，C罗甚至不能完成大力射门的动作，仓促之下用脚尖把球推了出去。
由于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皮球直接弹到门将的面部！
天啊……
伯纳乌叹息了。
镜头中，C罗仰起头，懊恼地捂住脸。
“用脸接球！”邱羽的大骂被淹没在更大的声浪里。
因为伯纳乌的嘘声更大了。
球迷们又急又怒，将怒火全部发泄在球队的王牌——C罗身上。
在他们眼里，王牌就是要进球的，现在皇马一球未进，当然要怪C罗！
每一次C罗触球，看台上都不断传出嘘声，还伴随着“弗洛伦蒂诺下课”的呼声。
姜亦和邱羽都没了聊天的兴致。
他们被工作人员安排在最佳位置，身边坐着一对父子，是年年买季票的本地人，也骂得最大声！
邱羽虽然完全听不懂，但能读懂那些扭曲的神情。
“鬼叫什么！有病啊！足球又不是一个人的事……”
他的心情虽然也不妙，但却无法与这些西班牙人感同身受。
而姜亦……
心里非常难受。
他会葡萄牙语，能听懂同属罗曼语系的西班牙语，早就脸色阴沉得快滴水。
那是我的克里斯……
足球场很大，就算坐在再好的位置，也没办法看清C罗的脸。
所以在这一刻，姜亦真切地心疼了。
他默默地忍耐了一会，忽然转身面对那对父子。
“请不要再这样骂他！”
起初，那对父子没听懂这句葡语，直到他又说了一遍。
他们的顿时变得凶神恶煞，“你想找惹事？！”
邱羽被吓了一大跳。
“卧槽你和他们说了什么？快和我换座位！别管他们，有什么好讲的，他们根本不在乎对错！”
他拼命拉姜亦，把姜亦的衣领都拉开了，还在耳边不断提醒，“咱们只有两个人，打不赢！”
不知是哪一句起了作用，姜亦不再试图让别人闭嘴，和邱羽换了座位，冲突的火苗这才平息。
邱羽犹自心有余悸。
“妈的！你知不知道今天这群人很危险！”
姜亦闷闷地撑着下巴，“知道。”
“知道还惹他们！”
姜亦不说话了。
场上，C罗成了一个白色的小人影，从上跑到下，从左跑到右，就算队友没有创造出进攻机会，也是一样。
足球场很大，但是嘘声无处不在，他肯定能听见的。
“不看了！”姜亦忽然起身，“比赛完了我再回来。”
邱羽拉住他，“到底哪里让你不爽了？”
姜亦沉默了一会，低声说了句，“我讨厌坐在这里。”
邱羽莫名其妙。
“那你不会站着看啊！”
见他干脆甩开自己的手走人，他眼睛一瞪，又叫道：“要是错过了翻盘，你可别后悔！”
姜亦走得没有丝毫犹豫，在休息区打发时间。
独自坐在角落，远离了喧闹的比赛，他忽然感觉阵阵寒意。
是啊，他现在只能坐在人山人海的看台，不再是场边指挥的教练，也不能再保护葡萄牙人了……
他感伤地想着。
“阿嚏！”
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是还敞着领口……
20分钟过后。
他重新走进内场。
与此同时，电视演播厅里，解说员在做结语。
“西甲联赛第12轮结束了，皇家马德里主场0-4惨败巴塞罗那！终结了伯纳乌连续22场的不败纪录，目前已落后巴塞罗那6分。C罗毫无建功……”
我知道你们很急，但是先别急。
容我顶锅盖狡辩一下，小姜姜的心路历程需要交代和转变……
明天正式见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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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见皇马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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