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崔断雪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庭蝶玉已经完成了对两人关系的审视和判决。
但审视和判决完这段关系的庭蝶玉心情并不轻松。
他没有感受到那种自然舒适的松弛,所有情绪都被割裂开他的脑子,就像是隔着雾蒙蒙的水雾照镜子。
庭蝶玉感到不解,又感到疲惫。
“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了,你们玩吧。”他起身,朝着众人颔首,表情平和,“玩得开心。”
话说完,他朝自己扎好的那个帐篷走过去,没有回头,拉开帘子就钻进去了。崔断雪一直望着庭蝶玉,直到后者完全拉上帐篷的拉链,什么也都看不见了,他才收回目光。
烧烤还冒着香气,水杯里的水没有减少半点。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说帐篷的事情?”见庭蝶玉走了,宿颐然才慢慢开口问崔断雪,“庭哥应该不会从帐篷里出来了,你……还是打算和他住一个帐篷吗?”
听到这话,在场的五人当中只有施映和禹星不知道怎么回事。施映还好,她愣完就反应过来可能是在她们搬运东西的时候出现了什么事情,但禹星年纪小,有疑惑随即就开了口。
“为什么要住在一个帐篷里啊?我们不是有五个帐篷吗?”禹星睁着一双水汪汪的亮晶晶的大眼睛,小姑娘一张脸圆嫩嫩的可爱,“我和姐姐睡在一起,只占了一个帐篷,剩下还有四个呢。”
“小孩子不懂就少说话。”禹峻瞪了一眼禹星,又被施映瞪了一眼,讪讪地摸了摸脑袋,拿了一串烤肉堵住了嘴。
施映温柔地捏了捏禹星的脸:“因为出现了一点意外,是吧?”
她前一句是对着禹星解释的,后一句则看向了崔断雪。
崔断雪解释道:“有一顶帐篷坏了不能用,所以得有两人要挤在一起睡,将就一下。”
施映便明白了:“所以你想和他一起?”
崔断雪:“嗯。”
“但是我感觉……”施映看了一眼拉上拉链封闭起来的庭蝶玉的帐篷,“他应该不会同意吧?”
崔断雪稍稍点下头,又摇头:“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平和,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三人都看向他,等着崔断雪接下来要说的话。
禹峻大口吞下手中最后一口肉,咽下去之后道:“难不成你就不和他住一个帐篷里了?你要是决定了,就只能和我一起睡了。”
“让我再想想吧。”崔断雪说。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这件事情,需要很仔细的思考这件事。
“那你想吧,这个你吃不吃?”禹峻随意地点了点头,权当自己听明白了,拿起一串烤青椒问崔断雪。
崔断雪看了一眼,决定先吃再说。
民以食为天,别的事情暂时解决不了的话,那就先解决和活在当下吧。
只是说归说,做归做,崔断雪面上看上去没什么异样,脑子里却一直来来回回地盘着自己和庭蝶玉重逢后的事情。庭蝶玉说的那些话,那些表情和行为,反反复复地在崔断雪的脑子里重播。
然后又想起从前和庭蝶玉在一起时的记忆。
庭蝶玉是一个情绪很很淡的人。
在很多时候,崔断雪都不太能理解庭蝶玉的思维逻辑。尤其是在遇到问题的时候,崔断雪往往会因为庭蝶玉表现出来的淡漠而感到无助。
那种无助在于,崔断雪没办法让庭蝶玉主动说出来他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而崔断雪也没办法凭借自己的猜测准确摸中庭蝶玉的心思。
因此他们在一起时总是会发生争执。
发生争执的时候,庭蝶玉往往会让崔断雪更加无助。他的处理方式是,让崔断雪独自一人冷静,等崔断雪的情绪缓和下来之后,他才会和崔断雪沟通。
然而崔断雪通常很难缓和下来。
毕竟不能完全要求一个人做到在热情赤诚的时候同时还能够冷静理智。既然接受了一个人赤忱的一面,就需要知道,赤忱背后所蕴含的暴躁冲动。
这是无可避免的。
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崔断雪和庭蝶玉之间的争执就会走向更加狂暴的一条路。
他会追着庭蝶玉紧抓不放,十万个为什么一般地刨根问底,直到庭蝶玉给出回答和反馈。
不过这并不完全是他俩的相处模式。
庭蝶玉知道崔断雪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知道自己该如何安抚暴躁的崔断雪,知道自己该如何顺毛。
只是偶尔庭蝶玉也会和崔断雪较劲。
因此,崔断雪对于现在这个状态的庭蝶玉其实是很习惯的。
他唯一有些不确定的是,这一次庭蝶玉又是为了什么而对他这么疏离。
是因为当初导致庭蝶玉对自己不告而别的那件事吗?
崔断雪沉思着。
如果是因为同一件事情同一个理由的话,那么他该怎么做呢?
要怎么样才能打开庭蝶玉的心门,要怎么样才能让庭蝶玉重新接受自己呢?
……
边吃烧烤边聊天,时间就这么慢慢地流逝过去,从漫天云霞到满天星星,仿佛也就是眨眼一瞬的事情。
几个人吃完之后将能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禹峻问准备走人的崔断雪:“明天早上去山顶看日出吗?这边的日落日出都挺美的,我想来都来了,干脆去看一看,也不白来一次。”
崔断雪沉思了一会儿,问:“你们都要去?”
“对,本来宿颐然说不去来着,结果他又改变主意说要去了。”禹峻道,“就差你和庭蝶玉了,你待会儿问问庭蝶玉,看他去不去,要是去的话明天早上就五点半出门,开车上去十分钟。”
“行,到时候再说吧,确定了给你发消息。”崔断雪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站在帐篷门外,头顶的月光温柔地照在这片大地上,也照在这一顶小小的帐篷里。
半晌后,崔断雪拍了拍帐篷帘子,轻声道:“睡了吗?”
帐篷里没有反应,崔断雪又等了一会儿,里面才慢慢传来声响。
“有事儿吗?”
崔断雪:“嗯,我能进去说吗?”
然后又是一阵子的沉默无声。
山风细细簌簌的声音飘得到处都是,崔断雪很有耐心地等在门口,没有催促里面的人,也没有急迫地追问,只是像一座雕塑或是忠心的门卫一样,站在门口静静的存在着。
他的存在如此安静,又如此喧闹。
少顷,才有一只手缓缓地拉开帘子,露出小半张脸,像只猫儿一样谨慎地观察、注视崔断雪。
他大概是睡了会儿,脸上犹带着困倦,微微打了个哈欠,崔断雪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庭蝶玉的黑发,以及那稍稍敞开的领口。
皮肤白皙细腻,锁骨深深凹进去,像一汪没有泉水的小泉。
崔段雪的眸光在那一刻变得深邃起来。
“你想说什么?”庭蝶玉问他,“我要睡了,请快一点。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用说了。”
庭蝶玉的脸大部分都在阴影里,冷冰冰的,但不像那种带着极强的攻击性,宛如利剑出鞘的冰冷,而像是晨间的湿润雾气露水,只有伸手去碰才能感觉到那凉意。
“明天早上禹峻他们商量好要去看日落,宿颐然也去,问你去不去。”崔断雪先平静地开口说了正事,“如果要去的话就早上五点半集合。”
庭蝶玉有些迟疑和犹豫。
“还有另外一件事。”崔断雪等了一会儿,又接着道,“带来的五个帐篷有一个是坏的,所以今天晚上我可能要和你挤一挤。”
庭蝶玉:“……!”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或是反应,他下意识就出声拒绝了崔断雪的话:“不行!”
“嗯,我知道不行。”崔断雪的声音很平淡,一时之间庭蝶玉竟然猜不出崔断雪是怎么想的。
那为什么还要来告诉自己?
庭蝶玉眨眼,浓密的睫毛颤颤。
“你是在想我为什么要来告诉你吗?”崔断雪好像知道庭蝶玉在想什么,他声音低低的,“原本我是想来和你一起睡的,但是刚刚,我忽然想,也许我应该给你一点时间。”
“给你一点距离和空间,让你意识到,我确实是在这里的。”
“在这里的是七年后的崔断雪,而非七年前的崔断雪。”
七年前还是七年后,有什么区别?庭蝶玉又在心里想。还不是一样的。
“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不可能不一样。
庭蝶玉不明白。
夜色浓,风声静。
崔断雪和庭蝶玉仿佛在僵持什么,但半晌后崔断雪蹲下身来,以单膝蹲着的姿势略抬头望着庭蝶玉。
“明天还看日出吗?”
“……”
庭蝶玉闷声不吭,像不会说话的哑巴。
如果换一个人在崔断雪耐心询问和试图温柔沟通的时候这样回避他,他多半会觉得这人脑子有病,然后决然的与这人断绝关系。
但这个人换成庭蝶玉,崔断雪便只感觉到无奈。
那种无奈是从心里像海水涨潮一般升上来,直到将崔断雪整个人都淹没进去,但即使淹没了他,也不会停下。
小情侣当然要一起看日出啊[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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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如此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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