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是要回来四百块钱了,剩下的也在丁翠兰的见证下立了字据,约定每个月还她五块钱,一共还六年半。
苏婉音揣着一笔巨款,心里有些激动,一下从赤贫状态变成小有资本了,她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一旁的丁翠兰见她那样,压低了声音细细叮嘱道:“婉音呐,你别怪我多嘴,这笔钱你自己得好好收着,听你大伯说镇上还有银行能存钱,最好是存进去,慢慢谋划,小宝还小,你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了,别一口气把钱都给用了。”
说完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什么,迟疑道:“还有……要是有人朝你开口借钱,除非是关乎生死大事,否则你都别松口,记住了吗?”
说完紧紧盯住眼前的小丫头,有些唏嘘,不知何时,那个只知道躲在妈妈身后的傻丫头竟也能自己收拾自己,还能赚钱了。
苏婉音不是那种听不出好赖话的人,自然也知道丁翠兰是真心为她打算,怕她年纪小又刚得了钱被别人哄骗了。
要知道借钱这种事是松不得口的,今天这家有事问你借你借了,明天那家也有事你帮不帮?后天别家也会有事,总之不把她兜里的钱掏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且把钱存进银行里也是一个安全的法子,现在他们家没有壮劳力,又住在村尾这种比较偏远的地方,很容易被那些小流氓盯上,钱没了都是小事,到时候若是伤到她和小宝了那就真坏了!
这会儿听了丁翠兰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她眼眶微微泛红,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紧紧握住丁翠兰的手,“大伯娘,我都省得,咱们尚且还隔了一房,您都待我如此好,事事为我着想,您说我二叔,他可是我亲二叔,怎么能……”
丁翠兰见她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也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要一个人拉扯弟弟长大,未来的路还不知道怎么走呢,摸着她的头发,
“别怕孩子,咱们都是苏家人,以后有啥事你就上伯娘家来,你是个好孩子,以后的路还长着,你带着小宝细细打算着,总能过得下去。”
“也别太亏待自己,姑娘家是最不能亏空身子的,你瞧你瘦的这样,平日里该补就得补,你又有手艺,挣钱不难的。”
苏婉音点点头,应了下来。
丁翠兰又跟她说了些来小日子的注意事项,才归家去。
说真的,她没提,苏婉音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来月经的!
这说明原主身子真是亏得狠了,看来以后她也得给自己好好补补。
当然,眼前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将这份刚刚起步的事业稳住、做大。
要回来的钱她不准备动用,预备存起来等小宝长大了两人再平分,毕竟这是两人爹妈的留下的唯一财产,不能仗着小宝什么都不知道就据为己有。
因此自己的事业大计还是得搞起来。
苏继业带来的反馈很明确,菌酱很受欢迎,市场供不应求。
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存在着,那就是原料。
后山深处的蘑菇并非取之不尽,频繁采摘不仅辛苦,还容易引人注目,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而且,做酱离不开油和豆酱,这两样都是金贵物,上次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库存。
“姐,我们还去捡蘑菇吗?”小宝仰着头问,似乎对昨天的探险意犹未尽。
苏婉音摇摇头,指了指院里晒着的蘑菇干和那些零散山货:“这些暂时够了,小宝,咱们得想想别的办法。”
她拉着小宝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子里晾晒的成果,脑子里飞快盘算。
“蘑菇不能天天捡,油和豆酱也不好弄。”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教小宝,“所以,咱们不能光指着蘑菇酱这一样东西,得像小松鼠过冬一样,得多准备几样吃的,换着来,这样才稳妥。”
小宝似懂非懂地点头:“像我们晒这些红果果和花椒一样吗?”
“对,也不全对。”苏婉音笑了笑,“这些是调料,能添味道,但不能当主菜,咱们得再做点别的,能顶饱、能下饭、还耐放的东西。”
她的目光扫过院子角落那几棵野生的、长老了的芥菜,又想起之前挖野菜时看到河边似乎有几棵野生的茭白。
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小宝,走,跟姐再去趟河边,咱们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宝贝’。”
这一次,苏婉音的目标不再是蘑菇。
她带着小宝,沿着河滩仔细搜寻,重点查看潮湿的泥地和草丛。
果然,被她找到了几丛野生的茭白,虽然不如种植的肥嫩,但也能吃。
她小心地采摘了一些。
又发现了一些马齿苋和野苋菜,长老了的虽然口感差,但用来做腌菜正合适。
最让她惊喜的是,在一处背阴的坡地,她发现了一片野生的、叶片肥硕的芥菜类似物,当地人似乎叫它“辣菜”或者“大头菜”,根茎膨大,正好能拿来做腌菜!
“姐,这个好大!”小宝费力地想拔出一棵。
“小心点,别把叶子弄坏了。”苏婉音上前帮忙,用带来的小铲子连根撬起。
这野生的芥菜头个头不小,看着就踏实。
姐弟俩忙活了一上午,收获的不再是珍贵的蘑菇,而是各种看似普通、却用途多样的蔬菜。
篮子再次被装满。
回家的路上,遇到村里人,看见他们篮子里尽是些老茭白、野芥菜、马齿苋,也只是随意打个招呼,并没太多好奇。
这让苏婉音稍稍安心,看来村里对这些东西都不咋感兴趣,以后他们采摘起来也安全了些。
下午,苏婉音就开始处理这些新收获。
茭白剥去外衣,切掉老根,嫩的部分可以炒菜,老的部分她切成丁,准备试试做酱丁或者泡菜。
那些马齿苋、野苋菜和老芥菜叶,她仔细清洗干净,烧了一大锅开水,将它们分别焯烫,然后捞出来沥干水分,准备晾晒成干菜。
干菜虽然口感差些,但易于储存,冬天泡开了炖肉、包包子都是美味。
重头戏是那几个挖回来的大头菜。
她将大头菜洗净,削去老皮,切成粗条,撒上重重的盐,用力揉搓,直到杀出水分,菜条变得软韧。
然后将其塞进一个干净的腌菜坛子里,压实,倒入凉白开,封坛口之前,还加入了几颗新晒的花椒和一点点干辣椒提味。
“姐,这个咸菜什么时候能吃?”小宝看着那坛子,好奇地问。
“得等些日子,腌透了才好吃。”苏婉音拍拍坛身,心里盘算着,这或许能成为继菌酱之后的另一个产品。
咸菜成本更低,更耐存放,受众也更广。
接着,她又将那些品相稍次的、零碎的蘑菇拿出来,切成更小的丁,和豆豉、一点点辣椒末混合,用最后剩下的一点油炒制,做成了一小罐风味不同的蘑菇豆豉酱。
虽然油少,但豆豉的咸香和蘑菇的鲜味融合,别有一番风味,更下饭,也更省料。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黄昏。
院子里,晾晒的干菜、蘑菇干、山茱萸、花椒排开,散发着各自独特的气息。
灶房里,新做的豆豉酱和那坛正在发酵的咸菜,预示着未来的多种可能。
苏婉音看着这些成果,心里那份因为原主二叔而起的些许郁气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美味也不能只有一种。
未雨绸缪,总好过临渴掘井,这是她在深宫里学会的生存法则,如今,在这七十年代末的小村庄里,同样适用。
夜风拂过,带来干菜的清香和腌菜坛子隐隐透出的咸涩气息。
苏婉音深吸一口气,揽过身边的小宝。
“小宝,记住,只要咱们自己手里有东西,心里就不慌。”
她心里打算着明天就抽时间去一趟镇上把钱存成定期,这样谁也不能抢走这份他们最后的保障了。
秋意渐浓,早晚的风带上了明显的凉意,吹得院里的落叶打着旋儿。
小宝身上那件过于宽大、打满补丁的旧褂子,显然已经抵挡不住这日渐萧瑟的寒气。
苏婉音摸了摸弟弟单薄的肩膀,心里有些发紧。她把那卷用菌酱换来的、颜色鲜亮的橘红色毛线找了出来,又翻出原主母亲留下的一副磨得光滑的竹针。
“小宝,过来,姐给你量量尺寸,该织毛衣了。”
小宝一听,立刻雀跃地跑过来,挺起小胸脯,站得笔直,眼睛里满是期待。
那团温暖明亮的橘红色,早已在他心里勾勒出无数遍新毛衣的样子。
苏婉音用手丈量着他的肩宽、臂长,心里默默计算着针数。
在御膳房时,她见惯了宫娥绣女们飞针走线,自己虽不精通,但基本的平针、上下针还是会的。
伺候人的活计,多会一点总没坏处,没想到如今又派上了用场。
油灯下,她开始起针。
细长的竹针在她指尖穿梭,橘红色的毛线被一圈圈绕上去,渐渐有了一个窄边的雏形。
动作起初有些生疏,但肌肉记忆很快被唤醒,针脚变得越来越均匀、紧密。
小宝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也不吵闹,安安静静地看着。
时而看看姐姐专注的侧脸,时而看看那团毛线如何在竹针的引导下,神奇地变成越来越长的织物。
屋里很安静,只有竹针偶尔轻轻的碰撞声,和窗外细微的风声。
这静谧温暖的场景,与御膳房里终日提心吊胆、刀光火影的紧张截然不同。
苏婉音的心,也在这重复的、有规律的编织动作中,慢慢沉静下来。
一针上一针下,仿佛也将白日里的种种算计、对未来的焦虑,都编织了进去,变得踏实而有序。
“姐,你真厉害。”小宝小声感叹,带着全然的崇拜。
在他眼里,姐姐似乎无所不能,能做出最好吃的饭,能打跑坏婶婶,还能变出书和铅笔,现在又会织这么好看的毛衣。
苏婉音笑了笑,手下没停:“这有什么厉害的,等小宝长大了,能比姐厉害十倍。”
“嗯!”小宝用力点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让姐姐过上好日子。
织毛衣是个慢工细活。接下来的几天,只要得空,苏婉音就拿起竹针。
灶膛前烧火时,可以织几行;等着粥煮好的间隙,也能织几针;晚上教小宝认字后,更是雷打不动地织上一段时间。
那抹鲜亮的橘红,在昏暗的油灯下,像一小团温暖的火苗,跳跃着,生长着。
从领口到肩线,从后背到两只袖子,逐渐成型。
她织得极其用心,针脚密实,生怕哪里漏风冻着弟弟。
在袖口和领口,她还特意多织了几行,收紧针脚,更保暖防风。虽然样式是最简单的基础款,但那份细腻和心意,却一针一线地融了进去。
期间,王奶奶过来串门,看见她在织毛衣,拿过来看了看针脚,忍不住夸赞:“婉音丫头,你这手艺可真不错,这针脚多匀实!这颜色也鲜亮,小宝穿了肯定精神!”
苏婉音笑着谢过,心里也泛起一丝小小的自豪。
这种靠自己的双手一点点创造出具象成果的感觉,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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